善从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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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雨,整整下了一个昼夜,清早推开轩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尤其是后院里的那一株泡桐,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滋润的缘故,一夜之间,竟挺拔的越发茂盛,油碧的枝叶坠着晶莹的水珠,在空山新雨的凉气里,反射着泠泠的微光。

    白宁一路护送着那个魔女回了蝶妃轩,在一屋子群魔乱舞的注视之下,委婉的应承着安顿了下来。他其实本就是来寻靖无月的,只是不知道他此时又去往了何处。

    没有了盟友,只余孤身一人的白宁,许久不曾在一处燥暖的地方安眠过了。自他带着江予辰的半朵残魂下了界,就再也没能登上过昆仑墟。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候,以至于煞费苦心等到了今日这副一败涂地的境地。

    站在乐馆的最高处,抬眸就能看到肃冷清寂的王宫。凡人的品味总是不能得到神祗的认同,就像此刻白宁远眺着那些蒙尘的琉璃瓦,奢侈的金銮柱,竟觉得浮夸而张扬,一点儿也没有上位者该有的超脱与威仪。

    他所能想到的身居高位者,应该是内敛而强大,肃冷而孤傲,他可以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华美,但一定要做到有勇有谋,踔绝之能。

    他想到了自己独居的西华殿,那般肃穆而圣洁的孑立在瑶碧云海的最高处,与镜像另一面的玉山神殿,遥遥辉映。

    他这样的弑杀之神能被众神推举为领袖,是白宁这血腥屠戮的半辈子所没有想到的。他在追随东海之主的时候,威名赫赫,弑杀成狂,除了主神他从未将任何一名神祗放在眼里过。是以九重天因为他的戾煞而怨声载道,本来相安无事的神族之间接连发生摩擦与角斗。

    他是主神中的利剑,是挑起战端的业火,亦是假公济私带着虚伪的面具发泄仇恨的腌臜之神,于是他逐鲛人,屠夸氏一族,带领神兵摧毁了龙族归寂的合虚山。

    他已是恶贯满盈,罪责昭彰,无论哪一条揭露出来,都够他惨死千百回的了。

    可是一朝涅槃,他不但邂逅了故人,还从他的身上,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仁爱的神。

    他以为命轨眷顾了他,天道饶恕了他,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强大,一定能守护住两个人最温馨的过往。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靖无月的出现,竟将他推向了死亡。

    原来一切的报应都没有结束,只是姗姗来迟了,他以为的天长地久,不过是斩断头颅前最后的一顿饱饭。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尊位,神格,寿命,力量,其实这些对于他来都不算什么。

    只是!

    白宁无力的垂下头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死死的攥紧了中的那枚溢散着灵气的霜玉,此时,他的脑海以及耳畔,都是江予辰陷在情潮里,凤目迷离,鬓角湿发,压抑而隐忍的痛苦喘息。

    他这一辈子都不敢沾染的男人,就这样无助的被那个偷窃的畜生压在了身下,狠狠占有。

    白宁的心撕痛的仿佛都要裂开了,可是他不能哭,不能喊,只能忍,只能忍到末日那一天的来临,他才能亲将靖无月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通通都讨还回去。

    到时候,无论是江予辰,还是神格与力量,都将是他唾可得的囊中物。

    思及此,白宁赤红的双眼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他慢慢的松开了掌心,盯着那一片轻杳的神识,默默的做着考量。

    被靖无月这一通没日没夜的反复折腾,江予辰险些要把命交代在了这里,好在这个勇猛的男人终于在泪眼婆娑的乞求之下肯放过他了,于是江予辰就这样衣不蔽体的瘫软在地上,怎么也睁不开那双重如千金的眼皮了。

    他真的好累,好想休息,感觉这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靖无月从饕食之中转过头来,濛洇着汗水的脊背性感而狂野,他盯着江予辰一身的红痕满意的嗤笑,仿佛自己做了件什么特别自豪的大事一般,笑着笑着身子便忍不住紧绷抽搐。

    此时的靖无月突然之间便有了湛屿的心翼翼,他生怕自己满足的笑声叨扰了江予辰的沉眠,于是隐忍到最后竟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他的指本就修长有力,掐在江予辰的身上每次都能碾出一片惊心的紫痕。现在,他终于尝到了何为报应,一边用力的掐着自己,一边疼的龇牙咧嘴,就这,还不忘盯着江予辰濡湿的俊颜狂乐,大有不笑死自己不算完的架势。

    靖无月其实也不想笑,奈何控制不住血液里焦躁的兴奋。他肖想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此刻终于被自己沾染,怎么能不叫这个别扭了四辈子的神祗欣喜若狂?

    要不是江予辰流着泪,他承受不住了,也许再有个一天一夜,他也能做的下来。

    就这样忍出内伤的笑了一会儿,靖无月才穿上衣衫,将几近昏迷的江予辰抱在怀里,以灼世剑破开了虚无之境的裂隙,回到了潮湿而寒凉的人间。

    花落零星,满地碎芳。

    靖无月将裂隙的出口设在了这座孤寂了八年之久的城郊别院里,他虽然不知晓这座宅院的主人是谁,但是他看的出江予辰很喜欢这里,虽然这里留给他的记忆不是很好,但是在那次湛屿蛮横的掠夺之后,江予辰曾数次深夜下山,独自徘徊在这海棠廊庑之下,自弃,缅怀。

    那时他虽然不能随意出入北冥,恐引起岚音的怀疑,但是他善于制造些玩意儿,比如那条高价卖给湛屿的织水绡,可以让他多少感知到江予辰矛盾的心境。

    靖无月伸向凡间的很长,也很隐秘,隐到岚音自以为掌控了一切,摆布了一切。却殊不知他也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里,学会了何为奸诈与掩藏。

    推开那扇斑驳的角门,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的杂草与落花,年没来过这院子了,里面的树木与廊桥还是大致的老样子,只是有几处花木更加的繁茂,或掩映在树丛背后的漆柱越发鲜艳。

    靖无月记得这里有一间鸾房,陈设都是新的,红彤彤的很是喜庆。于是他快步的向着那间独立的院走去,钳着铜皮的靴子将枯枝败叶踩实的咯吱作响。

    没有噩梦叨扰的江予辰,睡的很熟,期间靖无月以术法捏了几只活灵活现的木偶,赐予它们一些灵力,轻轻脚的打扫着屋子与院落。

    待江予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上方积蓄了多年灰尘的纱帐已经恢复了鲜艳,露出了上面用金线绣织的祥云纹。

    虽然一夜安眠无梦,但是他的记忆一直在倒退,明明刚刚跟湛屿经历过那样缠绵的,可是一睁开眼,他又全无印象了。

    此时的江予辰是困惑而茫然的,他不记得自己入睡的时候到底是睡在了哪张床上,究竟是自己在东厢的卧房,还是落枫阁玄鹤真的檀木榻上,而且他浑身上下都很是酸疼,不是鞭打的那种外伤痛,而是那种从肉到魂都极是疲乏的痛。

    江予辰就这样仰躺在床铺上,盯着被烛光辉映的片片金云,动也不敢动。

    靖无月趁着天将未黑的时候,好不容易在街上寻了些面粉与肉馅,躲在厨房里好一通忙活,才包了一些尚能入眼的水饺。

    前世他跟湛屿都学过庖厨之道,因为江予辰是个做饭白痴,除了等吃现成的,真乃十指不沾阳春水,油盐酱醋辩不得。

    上辈子在翠微山,听雨阁的厨子做菜很是技艺精湛,但就是善于烹调口味滋重的菜肴,江予辰喜淡微嗜甜,尤其不善于吃辣,是以去饭堂用餐,永远是一碗白饭,一蝶青菜,寡淡的像个斋戒的僧侣。

    那时湛屿心疼他,就变着法的做些清淡的菜,送去江予辰的房中。每天都是湛屿就酒扒饭,江予辰连连规劝深表感激,你来我往的很是拘谨。但日子长了,两个人来回客套着也就烦了,于是就心照不宣的应下了彼此的好意。

    江予辰不用在日年如一日的青菜豆腐,而湛屿也找到了正大光明跟他厮混在一起的理由,毕竟守着江予辰这样的绝色之姿,再是寡淡的菜嚼在嘴里,也有滋有味的仿若饕鬄盛宴。

    后来的后来,靖无月闯入了两个人的岁月静好,他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跟湛屿对着来,比如这做饭一事,湛屿善于爆炒,他就善于清炖,水饺,馄饨,汤圆,绵粥信拈来,有时候还能蒸上几道江南特色的糕点,玲珑有致,馥郁甘甜。

    江予辰独居的屋舍本就狭,两个人跟斗法似的盛来的饭食,一张桌子往往都摞叠不下。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一到用餐的时辰江予辰就玩失踪,最后无法,他只能跟湛屿约法三章,一人一天只准带两道菜进门,做的多了就不必上门了。

    靖无月一边往灶里丢着柴火,一边对着冒着水汽的榉木盖子,摇头苦笑。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回忆往昔的时候,露出这种宠溺而无害的微笑了。

    而一旁的托盘里则整齐的码放着十几只饱满圆润的饺子,靖无月多年不曾动了,指的灵活跟不上记忆的指引,于是浪费了好多面粉跟肉馅,才包成了这些尚能入口的元宝。不管最后的滋味如何,这都是靖无月隔了几百年的心意,好不好吃,他江予辰也没得挑了。

    一通沸水的热浪蒸腾上来,靖无月拍了拍上沾染的草灰,揭开了那被水汽浸湿的榉木盖子,顿时冲天的白雾热浪侵上了屋顶,贴着惨白色的壁角四下弥散。靖无月利索的将水饺都丢进了沸水里,拿过新扎的竹篾笊篱,贴着锅沿缓缓的搅动着。

    雪白的饺子随着水流的搅动而兀自旋转,一只只圆润的饱满堆叠在热水里,让靖无月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温馨而吵闹的岁月。

    江予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可疑的危险存在,便扶着床沿慢慢的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实在是很不舒服,尤其是某个不可言的地方,现在连端端正正的坐着,都做不到。

    他就这样一支撑着身体,一只扯开有些松散的领口,勉力的向着胸口看去。而这一瞧,江予辰就再也不肯淡定了。他盯着那一片密集的暧昧,愤恨到眼尾湿红,他这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罪,才被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这些密密麻麻的堪比施暴的痕迹,是想要将他弄死吗?

    只这一截领口就是这副狼藉的样子,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会是何种的惨不忍睹。江予辰觉得这里简直是狼窝,是腌臜的吃人地狱,他不能在坐以待毙了,必须快点的逃离这里。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有些慌不择路的跌下了床,江予辰甚至连鞋袜都顾不得穿,紧攥着领襟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口走去。然而不等他走出去几步,袍角便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想要继续奔走已是原地徒劳。

    他挣扎了几下,见摆脱不开,便低下头向下看去。当江予辰湿润的凤目乍一向下,那个攥住他衣摆的木偶便扬起了过分惊悚的笑脸。那截被捏成人型的木头上,歪七扭八的五官杂乱的堆叠在一起,竟然还在勉力的露出微笑,正以一种极尽虔诚而瞻仰的姿态仰望着江予辰,很是滑稽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吐露道:“哥哥,哥哥,您去哪呀?”

    江予辰瞪大了眼睛,“!”

    一具能动的木偶就已经够悚然的了,如今这不人不妖的玩意儿竟然还开了口?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的热切,惊的江予辰差一点没扬甩出一张驱邪符来。

    他盯着那个没有恶意但一直微笑的木偶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询问道:“你你是是个什么东西!”

    木偶乖乖的答道:“我叫踏平翠微烟雨楼!”

    “啥?”江予辰蹙眉微怔。

    叫啥?烟雨楼?莫不是他自己耳朵听错了?

    那木偶咔哒咔哒的在原地做了个后空翻,细胳膊细腿的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耍了一通拳脚,洋洋得意的回答道:“我的名字叫,踏平翠微烟雨楼!”

    江予辰:“”

    啥玩意儿这是?竟然有人会给木偶起这么长一串的名字,还大言不惭的叫什么?踏平翠微烟雨楼?拿什么踏平?江予辰复又垂下头来,看了看那坨丑出天际的审美,思腹道:拿你吗?

    木偶显然看不懂江予辰脸上的嫌恶,它只会服从主人的命令,做一些简单而又不复杂的事,像这种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事,它可做不出来。于是这个木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叫嚷着自己的名字。

    “踏平翠微烟雨楼!”

    “踏平翠微烟雨楼!”

    江予辰耳听着木偶几欲沸腾的雀跃,才开始转动凤眸打量起这间房屋来。满堂的红绸堆砌,金粉裱装,所有的寝居陈设都是按照婚房布置的,虽然有些摆件看上去已经色漆斑驳,但是做工跟样式还是透着精致与昂贵。

    这到底是哪?难道我,稀里糊涂的跟什么人成亲了吗?

    江予辰伫立在屋子的中央,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就在他仔细的观察着这片陌生的领地的时候,先前那个丑到应该原地爆炸的木偶,竟“啪嗒!”一声在地上跌了个四分五裂,不是很圆润的脑袋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彻底没了声音。

    不等江予辰走上前去,检查一番,靖无月就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推门走了进来。

    江予辰听到门响,霎时脊背僵硬,心有惶然,可是当湛屿清癯高大的身影跃进眼底之时,那种面对未知事物的惶遽便通通散成了一抹云烟,从身体里流泻出去。

    只要这个明烈如灿阳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江予辰的心安就来的如此之快。

    半夜鼻子堵的睡不着起来更一章!

    唠唠叨叨的大长篇似乎已经磨掉了追书的伙伴的毅力,但是既然答应了大家写完就不会半途而坑。

    这一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衰神附体了,自从新年伊始辞掉了工作待在家里就持续生病,骨裂还没养好,鼻子又出了问题,连续快一个星期睡不好觉了,昨天实在忍不住去了医院,被告知术吧!打针吃药是没有用滴。

    想想去年的两场微创,我今年还要挨刀,提莫就觉得自己要废。

    本来找好的工作暂时也要搁浅了,这是老天非要把我圈在家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大概是为了我这为数不多还追书的伙伴,怕我上班日不了更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想要哭晕在厕所。

    挺郁闷的,这个疫情在家里呆的我都快自学成医了,中药西药轮着来,隔三差五就要去药店游一圈,我都快吃吐了,为了强健身体我连蒙尘多年的跑步都拉出来耍了,结果又把脚给扭了。

    上班的时候巴不得在家歇歇,现在能歇歇了我才知道自由太可贵了,整天呆在家里这绝逼不是人能干的事。

    介于这几日的身体欠佳,直到医院给我电话去术为止,我可能就更新的很不稳定了,哪一天没有新章上传那就是我已经cd去了,要不你们就攒一攒再看吧!!!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伙伴看到我这深夜的吐槽,但是实在没有地方诉,就借用作话叨叨几句吧。

    来一句生日快乐,结个尾。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