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刀2
江予辰本就对此没有什么记忆,就连昏迷之前的所见所闻都是断断续续的,他只记得那个红衣的黎清,那个像尸体一样的黎清。
“我看到黎清了!”江予辰望着红色的帐顶,喃喃道:“她好像是死了,脸很白。”
“嗯。”靖无月将有些冷了的布巾丢进水盆里,道:“她死的挺久的了。起来,她能以今日这般模样出现在世上,还是多亏了你呢!”
“我?”江予辰转眸望向他,不解道。
“是呀!这姑娘当初为了救你,被一剑刺死,散了元魂,你为了凝回她的魂魄,真可谓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魂魄没了,就算是追到九幽去,亦是徒劳。你折腾了几年,别无他法,只能将她的尸身保存好,带在身边,算是留个念想吧!”
靖无月完,便将那染着血渍的帕子在热水里浣洗,氤氲的水汽蒸腾上来,将他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沾湿了一片。
他不想将那些血腥的过往赘述的太过仔细,毕竟江予辰此时的状态很不好,这一辈子他过的太凄苦了,能短暂的将这些往事遗忘,也算是对他的折磨减少了一点。
江予辰现在是全然信任着湛屿的,几乎已经到了他什么都是真相的地步,既然他黎清是为救自己而死,那就绝不会是假的,于是他道:“那我还真是亏欠了她一条命啊!”
“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他又将温热的帕子端在中,扯过江予辰冷白的指尖,擦拭着,道:“死不由己,生不由己,这被人施救也不由己。既然她舍身取义的成全了你的活,那你就安安心心的好好活。等将来有了契,你在拐个弯还回去就是了。”
江予辰虚弱一笑,淡然道:“阿屿真是什么事都能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么样!”靖无月停下中的动作,望着他道:“她这般伟大的奉献,你却厌弃着偏不领情,这才是对那姑娘最大的亏欠。”
江予辰听了湛屿的话,赞赏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这般迷恋着湛屿,就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泾渭分明的通透,他自己其实是个瞻前顾后的性格,虽然面上不表露,但是行事作风上对自己太过严苛,以至于总是活在旁人的眼色之下,拘谨而困苦。
他其实很需要一个人来开导自己,不管是长篇大论,还是点到即止,都会让他不那么在意外人的眼光。而如果这个人恰巧就是湛屿,那么他无需多言,只要能安安静静的陪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会感到满足与放松。
靖无月依次将江予辰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又涂了些伤药包扎好,便去厨房端了碗白粥来。这粥从早上温到傍晚,已经绵密到入口即溶。江予辰是品在口中,润在心底,连带着望着湛屿的凤眸都是泽波婉转的,似乎里面裹缠了些不能言的情感。
靖无月最是受不了他这种潮湿的眼神,这会在无形之中就将他蓬勃的欲|望引燃成燎原之火,可是江予辰头脑简单,满腔子的信任与柔情都投在了湛屿的身上,若是让他再板起脸来,作那个弑师屠门的大魔头,估计在靖无月的身下只会死的更快。
江予辰被靖无月一勺一勺喂的很是甜蜜,时不时的就用那种要人命的眼睛望着他,搞的靖无月坐立难安,不消片刻脑袋里就极尽香艳的将绝品春宫过了一遭,某个地方撑开了一个既可耻又骇人的大包。
“阿屿!你怎么脸红了?”江予辰的唇边沾着一粒白米,濡湿的嘴唇透着晶莹的光泽,一开一合的像是极魅的喘息挑逗。
靖无月此刻正在里焚身,哪里受得了这明知故问的询问,他只能极力的板着脸,想要拿出他在北冥震慑魔军的那一套,然而他习惯了在江予辰的面前插科打诨,一时间不知道那种姿态应该怎么摆,是以他躲在一旁偏着头龇牙咧嘴的,一张脸既滑稽又扭曲。
江予辰盯着他看了半晌,忍不住笑道:“阿屿这又是怎么了,脸抽筋了吗?”
靖无月无地自容,哪里顾得跟他解释,只能坐在一旁干耗着,祈祷这窘态快点过去。
恰巧在这尴尬的时,冯仙藻偏偏从门缝里晃悠了进来,被修补一新的魂体依旧是鲜艳而生动的,她那身招摇的吉服仿佛从来都不曾在灵火里被灼烧过,红底金线,琳琅珠玉,烛火如豆,熠熠生辉。
江予辰蓦然之间感应到鬼祟的气息,遂转过头向着门口望去,便见到这么一位着婚服的妙龄女子,霎时凤眸微怔,顿觉诧异。毕竟自己修道多年,身上的法宝灵器居多,这鬼魂缘何不怕,却堂而皇之的能进到屋中来?究竟是自己修为退步了,还是这鬼魂无法无天,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予辰越是望着她越是觉得受到了挑衅,遂提着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欲势就要从袖橼里摸一枚驱邪符出来。
冯仙藻见他做如此动作,也是慌了一跳,赶忙抬制止道:“我这位漂亮仙长,您能消消气吗?先前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做鬼这二十年,还从未谋害过活人性命,今日纯是实属巧合呀!”
江予辰在无极观鲜少做这等伸冤超度的事,所以他对冯仙藻的辩解很是不屑,扬一招,一记红光乍现的灵符便似薄刃般飞了出去,直直的向着鬼魂的面门贴来。
灌注着灵力的驱邪符对这种执念颇深的冤魂最是有用,只要被它贴上就是大罗金仙也别想把她的魂魄再黏回来。
此刻的冯仙藻哪里还有心思顾念着跑,完全呈呆若木鸡状的伫立在原地不动,瞪着滚圆的眼珠子盯着那快速飞来的符箓。
到是坐在床前的靖无月眼疾快,移步换形之间已经挡在了冯仙藻的面前,抬指一挥间便夹住了那枚灵气纵横的符咒,渡了一波灵压过去,将附着在符箓上的灵力驱散成烟,荧光冥灭。
江予辰见他如此这般维护着那个冤魂,蹙眉不解道:“阿屿这是何意?”
靖无月将符箓转塞进了胸口,道:“这冯姑娘是个有冤情的好鬼,予辰就放过她吧!”
“是鬼就是邪,怎么还会分好坏?”
“你看,你又轴了不是!”靖无月笑道:“这人分好人坏人,鬼也分好鬼坏鬼,这不伤人命的就是好鬼。”
江予辰:“”
靖无月完,偏过头对背后的冯仙藻道:“你先出去,没事不要进到屋里来。”
冯仙藻茫然的点着头,应道:“哦,好。”
完,便化作一缕猩红的烟贴着门缝飘了出去。
江予辰坐在床上,望着湛屿有些阴鸷的面容,顿觉一阵委屈,这伏魔驱邪本来就是匡扶正义,人死后魂魄遁入九幽,乃是天之所向的正轨,既然她不入轮回,偏要在世上徘徊,就算她此时不作恶,难保往后这孤魂化了戾失了神志,到那时背负了人命再来诛灭,岂非是见死不救,故意纵容?
他实在想不到湛屿有何理由去维护一个本该伏诛的邪祟。
被冯仙藻这么一搅和,靖无月是什么腌臜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怅然的叹了口气,摆出一脸轻松的表情,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就寝吧!”
“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吗?”江予辰脸现不悦,语气透着森寒。
“哎呦!你怎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靖无月走上前来,收拾着那些碗筷,他:“我们住的屋子是那姑娘的新房,她因为遇人不淑,被新郎拆肉碎骨给迫害了,因为死的诡异,想入轮回都入不了,我就想留着她,寻个会送她还阳。”
“所以你的转个弯报恩,就是打的黎清那具尸体的主意?”
靖无月身形一凝,抬眸望向他,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这是两码事。”江予辰道:“就算将这姑娘的魂魄注入到黎清的尸体里去,她也不是真的黎清。”
“我知道。”靖无月背对着他,将碗筷放置在桌子上,他:“可是黎清还有个徒弟,找了她快八年了。那孩子跌跌撞撞的在世上奔波很是可怜,你就当是造个假象,送她一个亲眷与信仰。总好过让那孩子,余生不得心安吧。”
江予辰闻言,一时竟无法接话,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了湛屿的背影良久,垂下眸望着一处默默沉思着。
他虽然不明晰黎清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他长到这个年纪之前所发生的事究竟是如何的。但光是从湛屿不忍的语气里,他就听出了悲怆与凄凉,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追逐着师傅的弟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份痴恒之心亦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拥有的。
这么做虽然很难得,但同样也很残忍!
“你现在记忆有损,待你什么时候都想起来了,就知道这魂魄留不留的好处了。”靖无月完,便端着碗筷去了厨房,徒留江予辰一个人坐在床上思索。
靖无月虽然荒唐残忍,但是对于江予辰,他真的是在极力的将他的退路想好,以求日后这个男人登临了神界,不再有遗憾跟牵挂,能干干净净的继续做他的神祗。
登瀛城,未央别院。
南栖这几日总能在取药的途中偶遇鲛人姬如浣,有时是在厨房,有时是在石径旁的凉亭里,这个美若芙蕖的雌性鲛人,就像一道绝美的风景似的总能勾住她的双眼,想要将其无视都做不到。
南栖本就不是因为她而心生厌恶,主要还是因她是凌锋门的少主夫人,才总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鄙夷给她,其实打从两个人温泉共浴南栖就心生了相交的意图,只不过是过不去两门世仇这道坎罢了。
此时去厨房拿药,南栖又看到了姬如浣伫立在湖边上,里拿着一株通泉草,正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栖本打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但是又忍不住心痒痒的频频向着她的方位望去,而这一望就忘记了看脚下的台阶,一个没踩稳,咋咋呼呼的在原地踉跄开了。
姬如浣闻声从思绪里转过头,便见那个叫南栖的姑娘不知为何会在石阶上蹦跶,一身绛紫色的裋褐像一颗迎风滚动的豆荚。姬如浣见她蹦的很是滑稽,遂忍不住落井下石的低眉浅笑了一下。
南栖此时的脚底下偏偏卡着一块石头,让她是怎么也站不稳,于是破罐子破摔的向后一仰,“咚”的一声重重的躺在了缓台上,龇牙咧嘴的哀叫出声。
姬如浣见她摔了,忙不迭的摆尾游曳了过来,掺着她的臂将她抚起,一脸关切的问道:“南栖姑娘你没事吧!”
这一摔,显然是磕到了脑袋,南栖自坐起来就一直用捂着后脑,蹙着眉头半天不语,显然是疼的不轻。
“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呀?”
姬如浣将有些凉润的指抚上南栖捂脑的背,一阵似泉水流淌的触感透过南栖的背涌向了灵台,将那几乎要敲裂颅骨的剧痛缓解了几分。
南栖在山林里野的时候,经常这样摔头,但是山里的草垫子比较厚实,摔下去也不过是身体某个部位被树根或者埋伏的碎石硌到而已,像这种平地摔石板路还是头一遭,若不是她命硬,后仰的力度在刚刚好一点儿,估计脑瓜瓢都摔裂了。
剧痛锐减,憋在口中的哀嚎就全部都宣泄了出来,南栖也顾不得扶着自己的是谁了,哎呦哎呦的在地上叫的那叫一个欢,叫到最后,姬如浣都开始嫌弃她吵。
“你别光顾着嚎啊!实在不舒服,我帮你去请个大夫吧!”姬如浣因为渡了一波灵力给她,本就修为浅薄的她因着残存的神力外泄而肌肤透白,水汪汪的眸子也凝结了一层灰蒙蒙的浊膜。
南栖又兀自的叫唤了一会儿,才捂着脑袋转过头来,泫然欲泣道:“你怎么在这里?”
“”姬如浣见她的关注点总是不再正路上,忍不住脸现尴尬,她:“你走路没走稳,突然摔了,我只是过来想扶你一把。”
南栖忽又盯上她的眼睛,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姬如浣听她问起便慌张的垂下头,极力的掩饰着自己身体的异样,她:“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天气骤冷,身子不适应吧!”
提莫身体也不适啊!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