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伤心
苏轼死了么?确实是死了。只是苏过的死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一代文豪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而亡故。
就在昨天的时候,高俅派人往苏轼这边送了信儿,是今天会去亲自拜望先生。在得到消息之后,苏轼在天亮之后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所忙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就是准备给高俅做一些他的拿菜。
要知道,苏轼在吃货界里面都是鼎鼎有名的,虽然也有人特别的喜欢吃美食,比如一想到自己家的鲈鱼到了最肥美时候就准备辞官的张翰张季鹰。可是不管是哪一位吃货,跟苏东坡这样的吃货比起来,是在就是没有什么好的了,要知道,苏东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以一人之力完善了一个菜系,不管是东坡肉,又或者是东坡肘子,又或者是别的那些菜,可都是能够传承数千年的存在。
而高俅么,不管是上辈子,又或者是这辈子,对于肉食都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所以在苏轼的认识里面,高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在做饭上面的‘知音’了。倒不是因为高俅多么懂做饭,只不过苏轼身边的其他人比如苏过还有已经辞世的王润之等人,都是不太喜欢吃肉的。
有了这些原因,在知道高俅准备来看望自己,苏轼早早的就起来开始做饭了,只不过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凑巧了,就在苏轼做饭的炉灶不远处,一个炉子上面就是个砂锅,里面正在熬着苏轼要吃的药。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不知道如何了,苏轼做饭的同时自己盯着自己的药,两边忙活之下,竟然将自己要吃的药给放错了药量。
本来这种事情实在是稀疏平常,倒是也不用太过在意,因为古代的这些医生很少有用重药来给病人治病的。可是这次的情况却是有些特殊,苏轼饱读医术,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都是自己开药,除非是遇到了高俅时候那样被快马踢中了、命悬一线的情况,不然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苏轼都是自己给自己开药方的。而自己开药方,难免就会用一些重药。
可以,如果不是因为高俅跟苏轼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了,高俅都觉得苏轼的这个死法实在是有些滑稽了——自己开药、自己熬药、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这种事情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吧?尤其是发生在苏轼这样的人身上。
人们常常‘能医不自医’,可怜苏轼这样的大文豪,竟然会忘了这么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然后以这种可笑的死法离开了人世,如果让章惇等苏轼的好友知道了苏轼的这种死法,恐怕这些人在伤心之余,还会啼笑皆非才是。
在确认了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亡之后,苏迈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自己的亲爹年纪也不了,‘人道七十古来稀’,苏轼今年已经是六十有四,即使是知道这种事情比较忌讳,不能够轻易出口,可是苏迈其实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的爹爹,估计是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在确认苏轼的辞世之后,苏迈很快冷静下来,然后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前往余杭县和杭州府报丧,让苏过和高俅迅速赶往自己这边来商量发丧的相应事宜。大儿子苏箪自然是去余杭县通知自己的三弟苏过,二儿子苏符则是去杭州府通知高俅。
很是凑巧的,苏符赶路赶到一半碰上了正好赶过来的高俅等人,并且还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可是话又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高俅他们就一定会跟苏符擦肩而过。而不知道马车之中坐着自己三叔和高俅的苏符,也是一定要跑那一段冤枉路了。
来到了苏轼的住处,高俅下了马车,看见柴门上面挂着的白布,本来就精神不佳的他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忽然间就往后倒退了两步,‘咚’的一声,直接撞在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听见了声音的苏迈连忙跑了出来,看见了自己的三弟以及三弟身边站着的那个青年,开口道:“三弟,这位是季旻贤弟?”
“嗯!是!爹爹他”
简答的回答了一下自己大哥的问题,苏过开口询问了起来。
“唉!在里面,你们去看最后一面吧!”
本来还算是平静的苏迈,在起自己爹爹时候,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出的哀伤、惆怅。
“嗯!好!”苏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大哥,沉默了一阵之后,只能如此回答,等完了之后,才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高俅,“季旻,你”
“我没事,走,去看看先生!”
在苏过和苏迈对话的同时,高俅已经恢复了过来,强挣扎着站直了身子,颤抖着向柴门走去。
过了柴门,进了屋子,已经布置的差不多的屋子前面摆着一张床,上面一床被子,看那被子的形状,下面应该是盖着一个人。
床边跪着的苏迨,看见高俅和苏过进来,上前掀开了一侧的被子,露出了被子下面躺着的人的那张脸——确是苏轼。
“先生!”
高俅惨呼一声,跪倒在了门边。
本来就难过的苏过,在看见高俅的这番表情之后,也是忍不住,眼泪随之流了下来,不过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上去搀扶住了高俅的胳膊,“季旻,站起来,没事儿,啊!”
高俅自然是知道苏过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内心的悲伤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刚被苏过搀扶起来,身子又是不由自主的向地上瘫倒了,如果往复几次之后,高俅这才算是走到了苏轼的床边。
一到了苏轼的床边,苏过也没有理由搀扶着高俅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搀扶着高俅,一同跪倒在了苏轼的床边,只是在苏过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拽不动高俅了。
“季旻,行了,起来吧!”苏过心中本来就十分伤心,此时看见高俅的这幅样子,却是更加的难受了,嘴里也就难免带上了一些怨气,“季旻!”
“我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高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偷偷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然后顺势在苏过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任谁都能听的出来,高俅这所谓的‘没事儿’,其实还是有很大的事情的。
“唉!其实这种事情,任谁碰上了都是会难过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也就不跟你们那些‘节哀顺变’的废话了。只不过你们难过归难过,伤心归伤心,可是有一些事情该办还是得办的。”
苏迈毕竟是苏轼的长子,年纪比其他人大了不少,现在也是第一个冷静下来的。
“具体有些什么事情,大哥您直就是了。”
微微摇了摇头,高俅现在的脑子还是比较混乱的,如果是往常的话,也许还能够猜测一下苏迈所的那些需要去安排的事情到底有哪些,可是现在,他却是没有心思去想了。
“这其一么,自然是发丧,虽然我们现在是在杭州,可是在这里下葬毕竟是不太合适的,祖翁与世长辞的时候曾经有过遗训,落叶归根,还是要回眉州的。此时爹爹他走的匆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所以我们还是应该扶棺归乡。”
苏迈还算是比较沉稳,的事情,也自然是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
这一次苏轼辞世,原因实在是让人无奈,可是这种无奈,却注定了苏轼辞世的时候没能留下任何的遗言,如此情况下,基本上就只能是苏迈几个人商量着来了。不过现在苏迈提出了这个么事情,大家倒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落叶归根本来就是正理,更何况苏迈他们的亲爷爷苏洵,这也是只有苏迈一个人见过,苏迈什么大家也只能是听着。
“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好的,不过既然有其一,那其二是什么?”
身边的高俅魂不守舍,苏过一边搀扶着高俅,一边仔细地询问了起来。
“这第二么,就是迁坟的事情。这件事情倒是也不用太过麻烦,此次扶棺归乡,一并办了也就是了。不过这第三么老三,你得行文辞官了。”
苏迈的话里多少有些惋惜,自己这个三弟哪里都好,就是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之前的时候苏轼拦着他,不让他去应试,好不容易苏轼答应了,苏过也考中了,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竟然又要辞官,若是换一个痴迷做官的人来,此时甚至都能气死了。
不过苏过显然不是那种迷恋官场的人,在自己的大哥苏迈提出来之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嗯!好!等下我就去写!”
丁忧,根据儒家的孝道观念,朝廷官员在位期间,若是家中有父母去世,不管此人任何等官职,在受到报丧的消息之后,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如果有特殊原因,朝廷一定要强招这个人入朝为官,则是夺情。
按着苏过的情况来,‘夺情’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了。
而苏迈所的迁坟的事情,苏过其实也是知道的很清楚的,不过看身边的高俅有一些疑惑,因此就随口解释了一番。
苏家的人是埋在眉州的,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就连苏迈的亲娘王弗,也是埋在眉州的,而且跟苏洵夫妇的坟茔距离不过就是八步的距离。可是苏轼的夫人一共有三位,而且是俱都亡故,只是除了王弗之外,另外的两个都埋在了杭州这边。
也不是苏轼不想着将王润之和王朝云葬在眉州,只不过却是条件所限,父母去世了有丁忧,可以回家奔丧,可是妻子死了却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想要带回眉州安葬,也实在是不太现实了。就算是王弗的棺椁,其实也是在苏洵去世的之后,才一并运回眉州安葬的。因此,王润之和王朝云,也就只能是暂时安葬在杭州了。
现在苏轼去世了,苏迈他们自然是要带苏轼回眉州安葬的,正好父亲的另外两位夫人也是葬在了杭州,也用不着太过费事,干脆就一并迁走了。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发丧、送葬这种事情还是要费上很大的功夫的,不过在古代,很多的流程都是被精简了,尤其是死在外地的人,基本上不会有太过麻烦的处理。苏迈等人一同为苏轼守了七天,然后就将苏轼给装进了棺材里面,准备运送回眉州安葬了。
七天里面,每日里都有了元禅师和他的徒弟悟凡在旁边念经,苏迈和高俅等人便全都跪在了一边,等待着可能来吊唁的客人。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交通本来就不便利,别是等人来了,就算是苏轼辞世的消息传播开来,哪儿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别是朋友了,就算是苏轼的亲弟弟苏辙,想要收到苏轼去世的消息,最快也得要一个月的时间了,赶来吊唁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高俅在苏轼的床边跪了七天,七天的时间里面,除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之外,便在没有看见过其他的苏轼的朋友前来吊唁了,而这个老人的名字,似乎是叫做张怀民。
当然前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的,杭州府得到了消息的官员、百姓,可是来了不少的人。
官员之中以杭州的通判张根为首,一大帮人前来吊唁,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苏轼那偌大的名头,就算是看在现在杭州知州高俅的面子上,这些人也是得来的。百姓们就不用了,苏轼任杭州知州期间,可是没少做好事,现在苏轼与世长辞,他们自然是要来送一程的。
七天的时间很长,但是七天的时间也是很短。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苏轼就被装进了棺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