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眼见他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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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来折腾去,大半日光景已这么折腾过去了。

    棠海月一行人走出衙门时,已是黄昏时候。

    江青泥虽一直等着,可眼下出了这衙门,却一句话也不同她。

    她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捉摸不透他眼下心头是怎么个想法,也乖乖闭紧了嘴巴,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

    眼下离开了衙门,江青泥作别状师。

    棠海月扶着赵阳轩,只在一旁等着。

    孙乐童领着早先带来的那个大夫也跟了出来。

    他盯着重伤的赵阳轩,眉头紧蹙,话却是同棠海月的:“他伤得重,将才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回去只怕要好好修养。”

    棠海月这一门心思也不在这儿,于是对孙乐童这话也没能听个明白,当下便随口应道:“嗯嗯,知道了。”

    可她这话音方落,赵阳轩便同她道:“不必,我们请大夫的钱还是有的。”

    于是棠海月又顺着赵阳轩的话,随口:“那便不用。”

    孙乐童沉声又向棠海月道:“方才便是这位大夫给他治的伤,对病情也有初步了解,我想继续让这位大夫诊治,只怕更好,棠老板觉得呢?”

    棠海月道:“那便行吧。”

    赵阳轩又向她:“都只是一些皮外伤,并不严重,我想我回去自己擦擦药酒就好了。我记得云妨妹妹那儿有不少的药对吧?”

    棠海月便道:“那便回去让云妨给你治。”

    孙乐童坚持:“多个人多出一份力,想来也没什么不妥,棠老板觉得呢?”

    如此几回,棠海月已被他们吵得头疼了。

    她觉得她觉得?

    她尖叫一声:“我觉得你们应该商量好了再同我!”

    孙乐童赵阳轩登时不语了。

    那厢江青泥已送别了状师,听得声音,转头过来。

    他负立着,眼眸清澈。

    “怎么了?”

    棠海月摆摆,“没事。”

    他又问:“伤着了吗?”

    她又摆摆,“没有。”

    江青泥不再问了,微微颔首,沉默走着。

    棠海月与赵阳轩也走过去。

    孙乐童见这情形,也不好多,只向大夫使了个眼色,叫他跟上。

    大夫擦了擦汗,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所幸,棠海月他们没赶着他走。

    江青泥瞥了一眼扶着赵阳轩的棠海月,伸了伸胳膊,道:“我来吧。”

    罢,也不等棠海月正式将人交接给他,便自个儿上,将赵阳轩那条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棠海月也只得悻悻收。

    一行人沉默走着。

    原本棠海月也是个话多的,可现下这情形,竟叫她有些不好开口。

    她向江青泥瞥了两眼过去,见他神色也不见得有多大的不快活,这才没话找话起来。

    “没想到你这消息得来的这么快。”

    “也不是很快。”

    江青泥轻描淡写:“李来得知了这事,便赶忙来通知我了。”

    果然

    李来就是个天然的眼线!

    棠海月汗颜,又继续:“那你动作也不慢了。这会功夫,还将风水师与状师都找来了。”

    不成想,江青泥却道:“李来来找我时,他们正好都在江府。”

    “欸?你好端端的请状师来家里做什么?”

    江青泥面不改色:“商讨遗产问题。”

    棠海月张了张口,一时间哑然。

    她蓦地想起了周倩雯同她的,江津年快要不行了一事。

    如今看来,周倩雯诚不欺她。

    只不过,这江老爷子眼下还健在,江青泥便这般大剌剌地将状师请来府上,商讨着遗产分配问题,是否是太

    太什么,棠海月心头也不出这滋味,只觉得,这不太像是江青泥的为人。

    江青泥瞥了眼她,猜中她想法,于是续道:“是我爹将状师叫来的。”

    江津年倒是对自己这身子骨有个数,估摸着也撑不了多长的时日了。

    棠海月微愣:“老爷子竟这么自觉地安顿自己的后事?”

    江青泥嘴角微勾,扯出一个微苦,又讥讽的笑容:“倒也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只怕是他前脚一蹬,我与二弟后脚便因为争家产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自然了,防的是他。

    江津年这算盘打得精,只怕是江青泥将江家的家产都给夺了去。

    “是以,他要提前都安排妥当,以免后顾之忧。”

    所谓的妥当,也无非是要确保江海平的那份罢了。

    江青泥心头对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感觉,江津年愿意将家产都留给江海平,他倒也没什么争夺之意。

    只是江津年这种处处提防的态度,总叫人觉得讽刺。

    棠海月向来也是个人精,此番他没出口的话,她也猜着了几分,当下也不再多问。

    此时余晖洒满大地,照在身上,倒没什么暖意。

    棠海月忽地伸出,轻轻捏了捏江青泥垂下的。

    只这么轻轻一捏,又匆匆收了回来。

    江青泥一愣,侧目望向她,却见她眼眸闪着光,正含笑看着自己。

    他不由得失笑,道:“这当口你还笑得出来。”

    棠海月嘻嘻一笑,煞有其事的:“这笑啊,于人而言就像是喝水一般,高兴了呢,得笑,不高兴呢,还得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

    江青泥喃喃着,眼底却都是笑意。

    她只道是他要数落她几句胡八道云云的,谁知他却悠然笑道:“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向来如此,如此乐观积极。

    他记得自己初次见她,她也是这副爱笑的形容。

    棠海月见他心情好,便也趁卖了一个乖,笑嘻嘻地问他:“笑了?那也就是不气了。”

    这“气”是为何,二人此时都心知肚明。

    江青泥当下不由得失笑。

    面对她,他也生不了什么重气。

    他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应该气你什么?”

    气她不但是“婉拒”了婚事,还故作出一副伤心的姿态?

    气她到得此时还同自己嬉皮笑脸的,却不愿嫁给自己?

    气她连个合适的理由都不想找出来敷衍他?

    他喃喃又了一句:“我应该气你什么?”

    棠海月只做听不明白。

    夕阳西下。

    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眼下棠海月一行人虽是平安出了衙门,可惜平安二字,仍旧是为时过早了。

    他们一到得平月戏团,便见得这门前聚集了一大片人。

    棠海月人还未走近,抬眼见得一大片黑色,眉头便不由得一跳,待走近一些,发觉那些都是人的脑袋。

    他们吵吵嚷嚷的,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一:“棠老板今日公然维护赵文等人,这是何意啊!她当初不是口口声声地着要为自己叔子讨回公道吗!”

    一:“呸!我们都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赵文分明是她叫来的!”

    还有得更狠的:“这等恶毒婆娘眼下见赵文坟被挖,再也坐不住了!这还不能明他们是一丘之貉吗?”

    人声嘈杂,棠海月也没能听个明白仔细。

    她只是觉得荒谬。

    荒谬的点在于,你很难这群人是不是正义的。

    棠海月蹙眉,想上前,江青泥却低声问她:“你准备如何?”

    她还未答话,他便又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眼下同他们是争不清楚的,只会越描越黑。”

    不知怎的,他这话得又轻又浅,却叫她没由来的心安下来。

    她轻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他,问道:“那你觉得,我现今应当如何?”

    江青泥顿了一顿,才徐声道:“以退为进,不如先歇业几日,等这波浪头过去了,再做打算,如何?”

    他这语气,一派与她商量的意思。

    自然,他也无法确定她能接受这个法子。

    棠海月不语,盯着眼前这波闹事的人,心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抵如是。

    不过她也并不意外。

    兴许是这些事也见得多了。

    你看这现代明星,遭遇不外如是。今个儿演个戏,演技炸裂,漫天通稿开始吹,无数粉丝路人送花来。

    明个儿她上个综艺,一句话得不该,恶评如潮。揣测其内心险恶的,甚至能把她的微表情截出来作为作证。

    连带着之前她那些闪光的点,都能被拉出来是刻意作秀出来的。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刷拉一声。

    周倩雯忍无可忍,站在平月戏团门前,抽出尚方宝剑,剑尖直指着这一群人。

    她厉声喝道:“谁敢再闹一句,我今个儿将他脑袋削下来!”

    这尚方宝剑的威力,他们是知道的,当下也噤声,忙退后了一步。

    当然周倩雯的那削脑袋云云,其实都是空谈。

    ——如今这么多只脑袋,她削得过来吗?

    正所谓法不责众。

    而东文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周倩雯那把光亮的剑上,若有所思。

    心头忽地想到,不能再让周倩雯胡闹下去了。

    棠海月见得这一幕幕,眼眸沉下。

    良久,她轻吐出一口气,转头,向江青泥苦笑了一声:“好吧,听你一次。”

    着话,她素往隔壁那间半开着的店铺指去,道:“那你去同那边泥瓦匠,叫他们别管发生了什么,继续做他们的活儿。我嘛”

    “先去将平月戏团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