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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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风夕同棠海月唯一的交集,只怕也就是云妨了——虽眼前这位三皇子还不知道,他的妹子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以,西门风夕约她喝茶时,棠海月便想着,这人多半是要找自己谈云妨的事了。

    也正好,她也是预备着同他谈“云妨”的事。

    “三殿下。”

    棠海月盈盈笑着,将茶杯送到唇边。

    西门风夕也笑笑。

    他这人面白,唇薄,是以笑起来的时候,总叫人不会觉得他是开心了,相反,他笑时,总带着那么一点讥讽的意味。

    “此前我便想来同你认识一番,只是云妨总是拦着。”

    棠海月笑道:“我这人本也无趣得很,三殿下真认识了我,只怕会失望。”

    西门风夕将茶杯挡在唇边,道:“云妨如此喜欢的一个人,只怕,也不会无趣到那里去的。我相信云妨的眼光。”

    着话,他嘴角勾了勾,只是被茶杯挡着,叫人瞧不见。

    棠海月低着眼,没搭这话,只不过心里头却想着:您可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还信他的眼光

    她这一寻思,才发觉自己沉默了良久,忙咳了两声,笑道:“其实,云妨跟着我,倒也不见得是喜欢。”

    “哦?”

    棠海月嫣然一笑,不接着方才的话解释,只是笑道:“眼下深秋就要过去,新的一年也要来了。哪有人过年不想回家的呢?”

    西门风夕听得她这话,倒有一些惊讶。

    “可有人总不乐意回家。”

    棠海月笑容更甚,温言道:“可也有人并非是不乐意,只是拉不下脸来呢?”

    西门风夕这笑容藏不住了。

    他一面颔首,一面轻呷了一口茶,细细地品味着这番话。

    深秋,晚风微凉。

    棠海月走出茶楼时,被这风撞了个满怀。

    她倒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神清气爽。

    妙哉妙哉,了却一桩心事。

    她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顺道着还扭了扭自个儿僵硬的脖子。

    西门风夕仍端坐在茶楼中,垂眼下去,见得棠海月这番动作,眉头微蹙,啧了一声,似乎是想什么。

    然最终他只是搁下茶杯,微微勾唇。

    再看下去时,棠海月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棠海月本意是要直接转回戏团的,可眼下她这东走走西望望的,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回戏团吧,待会又撞上慕容北。

    她眼下见着慕容北便觉得头疼。

    但,不回去吧,她又往哪儿走合适?

    棠海月这正踌躇间,目光却不期见着了一个人。

    那人正从店铺出来。夕阳落在他身后,温柔了他整个人。

    从前也不见得他怎么笑,现今倒是见他一直笑着,只是看他这样子,却感觉不到什么欢喜。

    店铺老板不知跟他着什么,非要送着他出来,嘴角都笑到耳根子后头了。

    他也跟着一直点头微笑。

    又折腾了好半会,老板总算是将话完了,拍了拍他的肩,这才放了行。

    他也就是在这儿,才转身见着棠海月。

    二人目光相会。

    棠海月蓦地有一种方才都是在看戏,这会被江青泥一个眼神,扯到了戏里头一般的感觉。

    “棠老板,真巧。”

    棠海月这神思游离间,江青泥已走到了她跟前。

    他温和笑着:“这是刚忙完什么事儿?”

    棠海月回神,失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新近有大事吧?”

    江青泥失笑:“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一样寻常事罢了。”

    棠海月心思沉了一沉。

    看来,江海平没有骗他。

    江青泥果真是自己愿意的。

    一想到此,棠海月这眉头不免蹙了起来,直截了当地便问了:“为什么?”

    江青泥望向她。

    他一双眼眸像是玻璃珠。

    “什么为什么?男婚女嫁,不是人之常情吗?”

    “若只是男婚女嫁,我又何必有此一问?”

    棠海月抿了抿唇。

    话都到这份儿上,她也不打算再兜着圈子,装饰着言语开口了。

    “你何必要答应这桩事?”

    江青泥面上仍是平淡,像是唠家常一般的,又问道:“平弟告诉你的。”

    棠海月吐出一口气:“他的时候我还不信,可眼下为什么?”

    江青泥这回只微笑着,不答话了。

    他不答话,棠海月便有些急。

    “是不是江老爷给你施压?我早料到,他守着那点棺材本不会消停。”

    她眼下正在气头上,话也有些不忌讳了。

    “你何必要委曲求全,遂了他的意思?你不是没有退路。平月戏团就是你的退路。”

    这话她已过许多次了。

    江青泥笑笑:“我又为何要退?”

    她答不出来了。

    他又继续问:“我退了江家,又该以什么身份进你们戏团?李来李旺的兄长?我如今也算不得他们名正言顺的兄长。戏团的长工?那儿人充足,想必也不需要人了。”

    棠海月被他懵了,这一时半会,竟有些不知该什么。

    倒也不是她不来话消解他抛出的问题。

    而是,她竟从他抛出的这问题中,听出了些他不愿意的意味。

    她眨巴了下眼。

    也就是,他愿意上周家做赘婿,也不愿意选择她的后路?

    竟是这样

    良久,她才听见江青泥问道:“届时婚宴,你会来吗?”

    棠海月又眨巴了下眼睛,莫名的,她竟回想起了一句老套且恶俗的话来: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这一句话窜上心头来,她便忍不住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头又乱七八糟地想到,那些来恶俗的话,却都是能精准地道明白心头想法的。

    “那,我便先走了。再会。”

    欸

    棠海月这乱七八糟想事地当口,江青泥已经转身走了。

    她一抬眼,望着那抹湛蓝的身影越走越远,心头忽地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事都往她脑子里钻,偏偏却没一样事是她理清楚了的。

    棠海月这日回来,面上便是这副心事重重的形容。

    她没寻思明白的事,偏偏有人给她理明白了。

    “一听得人家要成亲了,就开始患得患失了。棠海月,你这人真是”

    慕容北的话戛然而止。

    他面上尽是讥讽。

    也正是他这副讥讽的形容,叫棠海月分外不快。

    棠海月啧了一声,蹙眉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慕容北权当这话是在问他了,便瞥了她一眼,答道:“我还知道,你今日见了西门风夕。”

    “今日审案,我能不见着他么?”

    慕容北眼眸沉了沉,道:“我同你过,别同他走近。”

    棠海月嘻嘻一笑,故意话去气他:“哦,不巧,我明个儿还得领着祥瑞班去西门歌府上唱曲儿。”

    慕容北微抿嘴角。

    明日这宴会,原本也就是那日在西门风夕府上便约好了的。

    只是他没想到,西门风夕竟会又将棠海月给叫了去。

    “你去又做什么?”

    “又干你何事?”

    棠海月轻呵一声,瞥着慕容北面上愠怒的神情,心情大好。

    她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悠悠一笑。

    “听三殿下呢,届时云妨郡主也要去的。”

    她拍了拍慕容北的肩,嫣然一笑:“你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着话,她眨巴了下眼睛,哼着曲儿,便上客房去了。

    啧,她住客房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苦日子也要熬出头了。

    棠海月这正在院子中走着,迎面却见着了周倩雯。

    她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像是遇上了什么事一般的。

    这不,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木柱上头。

    “哎哟!”

    周倩雯被撞得连连后退,揉着自己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棠海月失笑,一面走过去,一面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跟撞着鬼了一般的。”

    她拉着周倩雯坐到石桌前,借着月光,瞧了瞧周倩雯被撞红的额头。

    “唉,你不知道,这比撞着鬼了还可怕。”

    “那你,还有什么比鬼可怕?”

    “三殿下!”

    棠海月一怔。

    西门风夕?

    这一怔之下,也蓦地反应过来,“你去见了他?”

    “那人家派人来请了,我总不能不去吧?”

    周倩雯揉着自己的额头,将这事娓娓道来。

    “他么,先是假模假式地跟我寒暄了一番——以前在京师时,也就给他唱过两三回曲儿,有个屁可寒暄的。寒暄过后,人家就直奔主题了,直接问了我有关凌珠珠的事儿。”

    棠海月倒是有些惊讶。

    毕竟她同西门风夕也打了这几回照面了,他却也一次也没提过这事。

    “那你怎么?”

    “我没怎么,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了。总而言之,凌珠珠死有余辜,就这样。”

    周倩雯嘟囔着,一脸的愤愤不平。

    棠海月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西门风夕此行,便是来调查此事的,只是不知他届时会如何审理,如何处置他们这一帮人了。

    只不过,眼下还是风平浪静的。

    棠海月便轻吐出一口气,问道:“他还了别的什么吗?”

    周倩雯抿着嘴唇,面上闪过些许的不自在。

    “没别的了!”

    可她这话时,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了西门风夕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他唇薄如纸,话语如冰雨,一点一滴砸进周倩雯耳朵里——

    “那个叫千翎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