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成雨09
只要想到那个男生的嘴唇曾吻上她, 哪怕只是额角, 贺西京也觉得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非要弄个明白才能好受。
“你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了, 没他力气大……”不是没反抗, 一直在反抗的。
“六年跆拳道白学了?”
“他学过十三年……”
“你还敢去了解他?!”
“我没有,是他天天在我面前炫耀……”
“为什么不跟我。”
“丢人嘛。”她委屈得不行。
“下次不许这样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听懂了吗?”
她弱弱地点头:“嗯, 我听懂了。”
贺西京冷静一些了,攥住她的手腕,要带她离开。
许印骁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听着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 心里的火气不断攀升。
他仗着家世好,颜值也还行, 又很会架, 向来是呼风唤雨的“骁哥”,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 哪里甘心当众出这么大的丑?
见那个高出他一个头的男人要带走姜灵, 他壮着胆吼道:“喂,谁他妈让你带走我女朋友的?我同意了吗?”
完,又冲上去想拉姜灵的手。
没拉准, 扯出了姜灵扎在裙子里的衬衣,一截细细嫩嫩的腰露出来,白得晃眼。
许印骁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被贺西京狠狠推开。
贺西京的脸上浮起薄怒,声音却愈发温润:“女朋友?”
“对啊,她就是我女朋友,全校公认的!”许印骁不肯服输,梗着脖子喊道。
贺西京看着他虚张声势,嘲讽地一笑,片刻后淡淡道——
“她有我,会看上你?”
姜灵被他牵着,本细心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闻言浑身僵住。
贺西京有绝对的身高优势,睥睨着那个欺负姜灵的男生,冷冷地出自己的忠告。
“朋友,惜命吧。”
“再碰她一下,我搞你全家。”
姜灵睁大眼,难以置信贺西京会出这样的话。
傲慢、粗俗,却被他得极其温柔。
许印骁也愣住了,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年轻男人。
他能在贺西京深邃的眼里,看见怒火,寒意,甚至杀气。
再也顾不上围观者的起哄,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又退一步。
即使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是示弱,而颜面扫地之后,等待他的将是同学连日的讥讽。
他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面对着贺西京,以及贺西京眼中的森然,他不敢再放肆。
他怂了。
贺西京重新牵起姜灵的手。
姜灵被他拉出人群,又被他拉着穿过了很多条街。
汽笛声、叫卖声、商店劣质音响传来的粗糙歌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循环盘旋着他过的话。
“她有我,会看上你?”
“再碰她一下,我搞你全家。”
那一天是个大晴天,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不看路,只看他。
满眼都只剩那人一个了,纵然这世间人山人海。
年少的时光,总是美得不像话,令人难忘,令人时时想回头望。
-
老谭还在喋喋不休地着,有些是她已知的,有些则出乎她的意料。
听着那些话,她心里的甜又多一点了。
甜越多,就觉得胜算越大。
“谭叔,辛苦您给我哥个电话,就我到家了。”姜灵笑着道。
老谭疑惑她自己为什么不,非要绕这么一个弯,但也没多问,照做了。
姜灵朝他们摆摆手,穿过花园,来到大门外等待。
明亮的路灯无声发光,照着姑娘长达十七分钟的忐忑与急切。
她倚着高大的围墙,望着那辆越来越近的车子。
像个孤独地望着楚汉河界,将要背水一战的卒。
听到了战鼓,就不会再甘心进退维谷。
纯黑色的卡宴停在五米外的地方,而后驾驶座的门被推开。
这场景太过熟悉,一如十四年前初见。
然而总会有些改变——贺西京没有像当年那样慢条斯理地下车,而是几乎慌张地冲出来,阔步走到姜灵面前。
“为什么关机!”他的声音有一丝少见的凶狠,是真正担了心。
姜灵却兀自喜悦着,觉得这无疑又成为他在乎她的一个佐证。
“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她探头到他面前,问道,“哥,你担心我?”
“明知故问。我答应了爸,要好好照顾你的。”他一向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凶完那么一句,也就冷静了。
姜灵自动忽略他后面一句话,看着他丝毫没有被刻上岁月痕迹的脸。
一如既往的精致,覆着淡淡的神色。
她却觉得他的内心绝不是表面这样淡定。
他的心,一定是异常的火热。
“哥,易梦丹告诉我了。”
“什么?”贺西京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梅树上,“哦,你画的事。”
姜灵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想抽,就抽了。”
她看出他不想真话,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还惹过你不开心。”她凝望着他,继续问自己想问的。
“你是我妹妹,难道我要记仇?”
“哥,其实你不用这样。”
不用为她联系画廊,更不用高价买下她的画。
“我力所能及的。”他呼出一口烟,情绪便与那张迷倒不少闺秀的脸一起,被挡在了袅袅烟雾的后面。
“哥,你真的喜欢林立雪吗?”
“怎么会这么问?”他淡淡笑了笑,仿佛她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
“我觉得你们俩不是很相配。”
“哪里不相配?”
“你最怕麻烦,她就很麻烦,坐个车都还要别人开车门,坐下来也要别人给她拉椅子……”
他失笑,断她:“灵灵,那是淑女的教养。”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教养?”
“……”他被这句话噎住,耸肩,“好,不断你,你继续。”
姜灵便又继续下去。
“你看似是个绅士,其实骨子里叛逆着呢,根本就是个头上有反骨的家伙,只不过很会装而已。我没错吧?”
“我倒不知道自己被你看得这么透。”
“是吧,连你自己也承认了,你不是绅士。而她呢?是个十足的精致淑女。长久相处,你一定会觉得累的。”
“灵灵,你不懂爱情,爱情是会让人愿意做出妥协的。她是个十足的淑女,我为什么不能为她扮演一个十足的绅士?”他一派轻松,还有心思调笑,“你也了,我一向很会伪装。”
“哥,是你不懂爱情。你的伪装,是你面对这个世界的法宝,但绝不应该包括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爱一个人,需要连自己的本质都掩盖掉,那你未免太不爱自己了。”
“我就是爱林立雪胜过爱我自己,我愿意为她改变,怎么了?这难道不正是爱情吗?”他有点动气了。
“她领情多少?”
“我爱我的,要她领情做什么。”
“那你快不快乐?”
“我快乐,快乐极了,你哪里看出我不快乐。”话音落下,贺西京又忍不住将烟往嘴里送去。
送到一半,愣住了,生生收回来。
姜灵的目光太过灼热,全然地凝聚在他的身上。
他望进她的眼底,似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忍不住问出一句:“那照你这么,我跟谁配?”
她认真地回望他,回答这个问题。
“跟我。”
贺西京身体一震,手指不自觉一松。
夹着的烟砸在地上,发着一点微弱的光,然后熄了。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
“为什么不许?被戳中了心事,你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被他退避三舍的态度激怒,话语也逐渐尖锐起来。
“回去吃饭。”他转身要走。
她绕到前面,拦住他的去路:“哥,你又要逃?我到底是什么毒蛇猛兽,才会让你这样避之唯恐不及?”
“不是逃,是饭菜要凉了。”
“那就让它们凉!”
“灵灵,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又用那种无奈的口吻叫她了。
“贺西京,我才要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姜灵一贯清冷的脸上,浮起一抹歇斯底里的痛色。
“你一时将我宠上天,一时又将我踩到地狱,到底想干什么?”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干我!”
贺西京垂首,眼底有无数复杂的情绪闪过。
震惊,痛苦,犹疑,难堪,自嘲,凡此种种,都来他的心上做客。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却没看她,而是看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
“我没有那样想过。”他的神色太过淡然了,几乎要到无欲无求的地步,“我对你,从没有任何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
“那刚才,我手机不过是关机了半个时,你为什么要那么急匆匆地出去找我?”
“刚才已经回答过了,因为爸交代过,要我把你照顾好。”
“你为什么会记得所有我爱吃的爱看的爱买的,还记得我的生理期?”
“记性好。”
“我被许印骁纠缠时,你为什么要对他‘她有我,会看上你?’?”
“我只是觉得你有一个这么帅的哥哥,找男友的眼光应该不会低成那样。”
“为什么要收买我同桌,让她按天向你报告我的情况?”
“关心妹妹的在校生活。”
“据每一个给我递情书的男孩儿,之后都被你私下约谈过。”
“我希望他们不要扰你,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到这一点,我还后悔自己做得不够——你初中的成绩明明很好,到了高中却退步了。”
“为什么回答刚才这些问题时,你不敢看着我?”
“不是不敢看,是不想看。”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
“灵灵,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一点也不漂亮。”
“你刚才所的那些——即我所做的一切,纯粹是因为,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
他太平静,也太坚定了,全然不似谎话。
姜灵心里原本的笃定,在一点一点消散。
她几乎又要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像往常无数次不经意的试探一样,在得到模糊的否定的答案之后,朝他粲然一笑,然后对不起啦,哥,我是在逗你玩呢,你又被我骗到了。
接着他会点一下她的额头,叫她的名字,再无奈而宠溺地一句:“你啊。”
可这一晚,与往常闹的试探不一样,是真正地将话摊到明面上来。
下过象棋的人都知道:当战鼓擂响,卒的宿命是只许进、不许退。
因此,她今晚势必是要彻底戳破那层窗户纸的。
黏黏糊糊太久,她现在也不顾什么结果了,只想要手起刀落。
她咬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真的对我毫无男女之情,那为什么你钱包里的照片,反面写着‘我的爱’,正面的人——是我?”
他没作声,不知是懒得再回答她,还是默认了。
她心里重新燃起一点希冀,上前一步,抓住他西装外套的前襟。
如飞蛾扑火。
极其挺括的布料,带着从初冬夜里沾染的寒意,触手生凉。
她的手指瑟缩了一下,继而坚定地伸进了内侧暗袋。
贺西京没阻止,静静地看着她闹,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温润的面具被卸下,重新有了青春期时的不驯、冷傲。
掏出他的钱包,她展开,举到他的眼前。
他的眼神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如同秋日沉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胡闹的孩。
她的心蓦地慌了,将手收回来,自己去看。
钱包里夹着的,哪里是她?
分明是林立雪。
“怎么可能!”她喃喃,“明明是我,谭叔明明他看见过,照片上的人是我……”
“看来要重新请个园丁了,谭叔老眼昏花。”
他薄唇轻启,依旧是极温润的声音。
姜灵却觉得那些再稀松不过的字眼,变成了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的心上。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相比伤心,好像更多的是自嘲,或者,难堪?
“进去吗?”贺西京问。
见她不答,又平静道:“你想在这里站会儿也行,吹吹风,更清醒。”
“想通了就进来吧。”
“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
他将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毫不回头地进去了。
姜灵看着他的背影,像这么多年一直所做的事情一样。
眼忽然酸得厉害,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一样。
于是走到离贺家别墅远一点的地方,确认没人会看见了,背靠着一棵光秃秃的树蹲下去。
这一场战役,鸣金收兵了。
背水一战的卒,没能守卫疆土。
迎来的是穷途末路。
她将头埋进肘弯。
渐渐地,哭出声来。
-
天还未亮,贺家的门被人开。
随后,一个黑影出来,穿行在花园的石子路上。
似是为了不吵醒别人,特意没有将行李箱拖着走,而是拎在手里。
那条二十多米的石子路结束,就到了大门边。
姜灵抬手拉开,走出去,回过身要将门阖上。
乌黑的两扇铁门即将碰上时,她到底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贺西京的房间也在二楼,窗帘拉得紧紧的,恰如不为所动的心门一样。
姜灵想起多年前初遇,也是在这扇门边。
十四年前,从门边开始。
现在,也从门边结束吧。
“咔”的一阵轻响。
门锁阖上了。
-
姜灵拖着箱子往前走,惊扰了隔壁家的高加索犬。
足有半人高的大型犬将前腿搭在镂空的门上,汪汪汪地叫着。
她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平日在一起玩过,它认出她,渐渐不叫了。
姜灵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夸道:“好孩子。”
“有点舍不得呢。”
“但我会努力不想你的。”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路灯发着光,天地一片雾茫茫。
她行走在越来越宽阔的路上,奇异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
哪就真的喜欢得死去活来?像她这样冷淡的人,其实不太会有那样强烈的恨与爱。
也不是非要与他在一起——之前二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地单身过来了,哪里会突然就想要跟他谈恋爱?
只是烦他,烦他一时对她似好友,一时待她如女友。
他总是用那些暧昧的宠爱,去吊着她。像老神在在的渔夫,钓着一条张嘴呼吸的鱼。
鱼天生渴望自由,渴望入海。
不会甘心被钓太久的。
如今一切成了定局,她再无牵挂,反而一身轻松了。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悠扬的铃声骤然响起,为这静到沉闷的清增添了一点热闹。
姜灵拿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依照经验,这么早电话的,要么是骚扰,要么是错了。
她按了静音键,懒得接。
过了一会儿,铃声自动停了,但很快又再次响起来。
她无奈接通,懒懒道:“哪位。”
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朗,充满活力。
“是我呀!”
她放慢脚步,看了眼手机:“你换号码了?”
前一天见面时,她在他半撒娇半耍赖的攻势下,被迫存了他的联系方式,不是这个号码。
沈录疑惑道:“没换呀。”
她也懒得再多问,随意“嗯”了一声。
他却似乎将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当作大事,极其认真地思考着,其钻研劲头,比当年坐在高考考场上还刻苦。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高考失利,大不了复读再来,年年不行年年来。
但姜灵不一样呀。
喜欢的人,就这么一个,不珍而重之,溜了可就没了。
片刻后,沈录似是想到正确答案了,喜滋滋地解释道:“啊,我想起来了!”
“是我之前去买新手机时,顺手办了张流量卡,刚才给你电话时,躺被窝里不心手滑,切到那张新卡了……”
“新卡流量无限用,贼划算,嘻嘻嘻!”
着,他的声音愈发得意:“而且我跟你讲,我新手机特牛,双卡双待的!”
“哦。”那可真是很棒了。
他炫耀完自己的新卡新手机,言归正传:“你猜我这么早电话给你,是有什么事!”
“最好是正事。”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威胁意味颇浓。
“正事,绝对是正事!”
“刚才私家侦探电话给我,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事——你可以放心了。”
——当时初步确认了那孩子是被拐卖的,姜灵便趁着无人注意,在院子里剪了一撮她的头发。
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送她回家。
姜灵闻言,一时间怔住,有些不敢相信他所的。
“你什么意思……”
沈录耐心讲明白:“我意思是——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可以回家了。”
-
约好由沈录来接自己,然后一起去陵园,陪那对夫妇取那孩子的骨灰回家,姜灵挂断电话。
她往前走几步,回过头,倏忽发现即使自己走得那样慢,也已经走出很远了。
远到已经看不见贺家。
入目所及是一片开阔,似是在告诫她——
往前走,就不要再回头看。
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的一棵松树下。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攥着手机,披一身清霜寒雾,用灼灼的眼神凝望她。
地球又转了一圈,天边有金光破云而出,璀璨到刺眼。
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なつめ獨]
是新的一天。
-
西华陵园。
爱女新丧的夫妇俩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赶来,站在孩子的墓前,眼睛都要哭瞎了。
姜灵一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只扶着女人,默默地递纸巾。
反而是沈录褪去平日的傻白甜做派,陡然成熟靠谱起来,安排好迁墓的大事,又了许多劝慰的话。
将近黄昏,一行人终于来到那孩子的故乡。
沈录早已安排人提前到了,大到选址、立碑,到洋鼓洋号、唢呐等,凡事都已点好,一套丧葬流程走下来顺风顺水。
孩子总算有了来处,落叶归根了。
啊,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姜灵道:“我就知道她那么可爱的孩子,绝对不会叫什么狗屁招弟。”
那笑起来眼底会有萤火的孩子,名可乐,大名孟长青。
一定要超快乐啊!
如果有来生。
诸事落幕,天已经擦黑了。
夫妇俩虽伤心,但不失礼数,执意要请他们吃饭,又留他们住一晚。
孟母红着眼道:“可乐能回家,全靠你们,就请到家里坐坐吧。”
“粗茶淡饭,薄酒一杯,请二位千万不要推辞,不然我此心难安。”孟父是教历史的中学老师,起话来十分文雅。
长辈赐,不敢辞,姜灵与沈录只好遵从。
那顿晚饭吃了将近两个时。
孟父拿出了家里最好的酒,与沈录对酌。
喝一口,几句话;
几句话,喝一口。
沈录酒量并不算好,喝了几杯,醉意便上来了。
姜灵在旁边静静地陪着。
“孟大哥,是我的错,我太笨了。”沈录的眼圈有点泛红,“我本来有机会救出她的。”
夫妇俩已知事情的全部原委,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哪里会怪罪他?
孟父道:“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们啊,我们怎么会把她搞丢,我们怎么配为人父母……”
一旁的孟母默默垂泪,泪水掉进碗里,和着饭吞下去。
许久之后,她忽然站起身:“你们是她的再生父母,我给你们磕头。”
眼见孟母的膝盖就要触地,姜灵忙将她扶住,沈录也站起来帮忙。
“您别这样,我们会折寿。”
“可乐虽然去了,但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啊,要长命百岁,连带着她的那几十年一起活。”
“你们是她的父母,永远都是。”
劝解许久,孟母才重新被搀着坐回椅子上,流着泪道:“我会感念你们一生,你们是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沈录双手端起酒杯:“咱们什么也不了,喝酒。”
孟父与他碰杯:“喝酒。”
一醉解千愁。
姜灵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当水喝,眼也红了,脸也红了,想劝他停杯,又觉得不好劝。
想了想,拿过孟父面前的碗,起身盛了一碗热米饭,放回去。
转而又去拿沈录的,盛饭之后,又夹了几箸菜。
“沈录,你吃点菜。”
沈录愣愣地盯着她,眼里湿漉漉的,幽深得令人看不出里面到底酝酿着什么。
几秒后,他放下酒杯,埋头吃菜。
乖得像一只大型犬。
姜灵望着他的头顶。
短短的寸头,中间有一个旋。
她能领会到他的悲伤。
他是真正有情有义的人,会为了大学室友的案子,奔忙整整三年。而这样纯善之至的人,亲眼目睹一个女孩儿的悲剧,会有多难受?
是一点儿也不比她少的吧?
甚至可能更多。
他只是藏着,不肯。
-
沈录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反手撑着坐起来,脑袋传来一阵沉重的钝痛,顿时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哼了两声。
谁知下一刻窗户就被敲响,传来一道女声:“醒了?”
他吓了一跳,跳下床,着赤脚走到窗户边上。
推开窗,日思夜想的姑娘顿时映入他的眼帘,携着一缕柔和的光。
姜灵提着水壶,正弯着腰浇花。
见他傻乎乎站在窗边,问道:“的赤脚?”
沈录低头看看脚下,惊到了:“你怎么知道?”
“你鞋被狗叼走了。”
沈录:“……”???
作者有话要: 奶录:虽然我很开心大舅哥终于退场了,但……我的开场开方式,是不是不太对啊???狗叼我鞋子干什么!!!
册哥:你们猜,今天的更新时间设置成22:22:22,是在“录哥可爱”,还是在“录哥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