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择手段的姐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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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叶家心甘情愿把女儿嫁进郑国公府,郑国公夫人可谓诚意十足。

    她一看到满脸不自在走进来的阮氏,就二话不的站起身亲迎。

    阮氏简直受宠若惊。

    在她的印象中,郑国公夫人在京城上流社交圈可是位眼高于顶的人物。

    她不仅看不上地位卑贱(她的原话)的妾室和她们生的庶出子,也看不起自甘堕落(同样原话)的填房和她们生的继室子。

    没办法,谁让她自己是原配嫡出,父母又恩爱有加,有的是底气瞧不起其他人。

    阮氏既是庶出又是填房,这样的她,在郑国公夫人心里,那是堪比污垢一样的存在,即便不心瞄到,都要急唤丫鬟洗眼睛的。

    也正因为如此,阮氏才会被她的起身亲迎惊得连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话都忘了个干净。

    “若知道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我早就来贵府拜访了。”郑国公夫人一脸惋惜的。

    阮氏干笑两声,没把她的客套话当真。

    郑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我知我此番来得突兀,还请夫人看在我一片慈母心上,把您的长女许配给我家三儿吧。我知我家三儿不是外人眼中的良配,但我们全家会以最大的诚意弥补他的短板——”

    “您瞧,”郑国公夫人示意大儿媳上前,“为了娶令媛过门,我可是连我们郑国公府的长媳都带过来了,就是想要告诉您,哪怕哪怕将来我的三儿真的真的没了”

    她哽咽两声,“我这长媳也会好好待您的长女,绝不让她在我们家受半点委屈。”

    “可是郑夫人,在我看来,把女儿嫁给你家三公子就是最大的委屈啊!”阮氏半点都没被郑国公夫人的话给唬弄住,她硬着头皮对郑国公夫人:“我知道您和世子夫人都是好的,但是、但是,比起让女儿在您家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的丈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可以跟她白头到老的人。”

    郑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

    自己纡尊降贵跑来一个庶出填房面前为自己的儿子求娶她的女儿,她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还毫不忌讳的直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可以和她白头到老的人?!

    她这不是变相的自己的旭哥儿活不到白头吗?!

    虽然郑国公夫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对自己很可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有预感,但因为身份的缘故,罕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对她。

    如今阮氏这直白透顶的话无疑戳中了她的肺管子,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婆母。”被她强拽来充场面的世子夫人心翼翼的扶了她一把。

    阮氏也被郑国公夫人这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盯得心肝乱颤,“郑夫人,还请不要见怪,我知道我话直,不好听,但是,就像你的,我们这些做母亲的,都长着一颗慈母心,如非迫不得已,谁愿意把自己的儿女往火坑里推啊。”

    郑国公夫人用力挥开长媳的搀扶,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阮氏道:“火坑?不知道尊夫如果知道你把堂堂超品国公府比作火坑,会如何对待夫人?”

    阮氏眼皮一跳,掩唇一笑,“这结亲之事,素来讲究个你情我愿,如果老爷知道我是为什么出言冒犯国公府,想必,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郑国公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夫人直接开条件吧,到底要怎样才肯把你的继女许配给我家三儿。”

    许是气到极致,郑国公夫人干脆把话挑明。

    她这一声继女无疑是在变相的讽刺阮氏,既然做了后娘,就别再装什么慈母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把彼此中的牌都打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怪郑国公夫人对叶昭的执念如此重。

    虽叶昭在京城有个鬼见愁的名声,但她是大家闺秀啊!是货真价实,半点折扣都不打的官宦人家姐啊!

    郑国公夫人因为儿子的身体,在择媳上面已经一退再退,如今好不容易矮个子里冒出了个高个子——且听还是对她儿子动了真感情的,她怎么舍得放?又怎么愿意放?!

    刚刚才和昭昭深入交流过感情的阮氏听不得郑国公夫人这轻慢至极的口吻,她咬着牙:“我什么条件都不开,我女儿不嫁你儿子。”

    “不嫁我儿子为什么要在多宝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他?”

    郑国公夫人终于打出了自己中的底牌。

    “我听当年大阮氏在世的时候,待你不薄,如今她的女儿有了心上人,你就是这么棒打鸳鸯的?”

    阮氏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当日在多宝阁发生的事情她已经选择性遗忘掉了。

    但显然,别人并没有遗忘掉,甚至还传到了郑国公夫人的耳朵里。

    “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孩子们的婚事,也该让他们自己如意吧。”

    眼见着自己一句话就把这阮氏拿捏住的郑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激那个拼着一身伤,也要闯进国公府给她通风报信的厮。

    “叶夫人,你我两家孩子年纪都不了,又彼此中意,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

    彼此中意?

    阮氏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两声。

    虽那天的事,她在又惊又慌的情况下忘了大半,但是,郑三公子那充满厌恶和鄙薄的神态她可是记得牢牢的。

    好没来由的,阮氏的心就不慌了。

    她在郑国公夫人困惑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让张妈妈倒了杯茶送到嘴边啜饮了一口,才以一种稳操胜券的姿态冲着前者笑道:“郑夫人此番上门提亲想必没知会令郎吧?彼此中意?我劝您还是回府,哦不,是回多宝阁好生问问令郎为好,省得因此再伤了你们母子俩之间的感情。”

    没有一刻阮氏比现在更庆幸郑明旭看不上她的昭姐儿。

    郑国公夫人被阮氏呛得脸都黑了。

    世子夫人也为阮氏的举动感到惊诧。

    她没料到这叶府的当家主母竟是个如此锱铢必较的人。

    婆母才讽刺她做后娘的装模作样,她就敢一边端茶送客,一边挖苦婆母自作主张的连叔子都受不了,直接离家出走住到外面去了。

    在阮氏的严防死守下,兴匆匆而来的郑国公夫人只能气鼓鼓的带着长媳败兴而归——连她此番想要近距离接触一下的目标都没看到。

    郑国公夫人婆媳离去后,张妈妈有点担心,“夫人,郑国公夫人怎么都是超品国公夫人,您这样和她对着干”

    “她们家是勋贵,我们家是清流。勋贵要想和清流结亲,就必须清流心甘情愿!如今,她要把她家那个病秧子硬塞给我女儿,我没用唾沫星子喷她一脸就算客气了!”阮氏冷笑连连,“哪怕是她真的派人告到老爷面前去,我也不怕。”

    自家丈夫阮氏自己清楚。

    绝不是那等会卖女求荣的人。

    正巧,这时候,叶同德也散衙回来了。

    一进正院的大门他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不满的拉长脸,“你这婆娘怎么年纪越大越喜欢惹事生非?你又做了什么?觉得人家会派人来找你家老爷告状?”

    阮氏撇嘴,“老爷您能不能想我点好的?还有什么年纪大了,我明明还很年轻的好不好!”

    她放下茶盏,起身给叶同德更衣。

    “您刚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在大门口遇上谁?”

    “没遇上,倒是看到了郑国公府的马车,来也怪,他们怎么会把马车驶到咱们这边来?”

    在阮氏的服侍下,换了身便服的叶同德端起阮氏刚刚搁在荷花雕漆高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的歪在坑头上,翘着双足,等刚留头的丫鬟帮他脱掉残雪犹存的厚底官靴。

    阮氏故作嫌弃的皱眉,随将叶同德换下的官服递给张妈妈,“怎么这么不讲究,张妈妈,快给老爷倒杯新茶来。”

    张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应声退下。

    “你喝的茶香。”叶同德半开玩笑的。

    他和阮氏称得上一句老夫少妻,她又给他生了对龙凤胎,除非触及他底线的事,他都愿意宠着她、顺着她。

    “油嘴滑舌,真该让昭姐儿他们也瞅瞅你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阮氏嗔怪,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叶同德听到昭姐儿这三个字就烦躁。

    他拧了拧眉头,将阮氏搂怀里和她重新起刚才的话题。

    阮氏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故意怼他,“来你不信,那国公府的马车,就是为你大女儿来的。”

    叶同德青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我这回还真没和你开玩笑。”阮氏三言两语的把郑国公夫人带着长媳过来提亲的事情给丈夫听。

    “这这怎么可能?”叶同德就像阮氏刚听这件事一样,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你若不信问张妈妈,她刚刚就站在这里,也听了个头尾。”

    阮氏接过张妈妈捧来的新茶,凑到鼻尖一闻,笑了。

    “还是你细心,老爷刚从风雪里回来,确实很该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张妈妈并不居功,随即又把郑国公夫人的确带了世子夫人过来拜访,且还是向他们家大姐求亲的事情了一遍。

    叶同德脸都绿了。

    “她这是觉得我们叶家好欺负吧!谁不知她那儿子是个有今天没来日的!老子我就算脑袋被门挤了,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叶同德气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阮氏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还想要和自家老爷吹吹枕头风,外面就传来儿子叶知行的声音,有课业上的问题要请教父亲。

    在叶同德心里,叶知行这个儿子可比叶昭那个不孝女重要多了。

    他立刻寻摸便鞋起身下炕,“太太,你这次应对的极好,倘若那郑国公夫人真敢拿这事儿闹到我跟前来,我就敢邀着几个同僚狠狠的参她丈夫一本!哼!莫非她真以为我御史台是吃素的不成!”

    阮氏对叶同德的态度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她笑颜逐开的亲自给丈夫披上大氅,送走了父子俩,随后带上张妈妈三步并作两步冒雪往大女儿院落去了。

    她得赶紧再叮嘱叮嘱大女儿,千万别被郑国公夫人的糖衣炮弹给稀里糊涂套了去——那个女人为了给自己儿子娶个还算如意的妻子,已经和疯子没什么区别——真到那时,她恐怕就是想哭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