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蒋氏一进到屋中,赫然便见那慧心跪在地下。
她面色青白,将唇咬的死死的,衣衫略有不整,那僧袍竟还有两个纽子没有系上。
原来,南安寺里的执事尼姑拿住这二人时,他们竟然还在行那见不得光的事。如此一来,竟是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蒋氏乍闻消息,本来就在惊怒交加,再见了慧心这个狼狈模样,也不管主持还在上面坐着,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体面,竟就扑上前去,扯住那慧心厮起来,嘴里又哭又骂起来“我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骚蹄子,浪着来勾搭陷害我儿,看我不撕了你这贱人的下半截来”口中诸般辱骂不绝,犹如那市井里的粗野泼妇一般。
慧心却不躲不闪,亦不还手,任凭蒋氏将自己的衣裳扯的稀烂,细皮嫩肉的脸上也多了几道红痕。
而萧可为竟就在一边站着,清秀风流的脸上带着一丝狼狈,他低着头一声儿也不吭,任凭他母亲去厮他的相好。
水月看不下去,便示意左右。
屋中站着的几个执事尼姑,眼见这幅情景,一则原本嫉妒慧心受主持重用厚爱,此刻都乐得看她笑话,二来见蒋氏这样一个贵夫人竟然也撒起泼起来,都在肚里暗暗发笑。只是面上,谁也不敢带出来,连忙上前拉住蒋氏,口中劝道“夫人息怒,且听主持一言。”
蒋氏却已红了眼,兀自嚷骂不休。
恰逢林氏进来,见了这幅情景,虽很是看不上蒋氏的作为,但到底她们是一府出来的人,蒋氏如此乱闹,丢的却是整个安国公府的人。
林氏柳眉一皱,斥道“二太太,你这是做什么佛门净地,何况又有水月主持在这里,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讲”
蒋氏却叱骂道“真正佛门净地,也干不出来这等龌龊事了我晓得你,不是你儿子,你自然胳膊肘朝外的”
林氏心中恚怒不已,当着外人也不好多她什么,只是低低吩咐道“将二太太拉开”
跟林氏过来的几个仆妇,都是中年身体强健之人,上前登时就把蒋氏摁了下来。
那些执事的尼姑,本也不是按不住她,只是到底碍着她的身份,并不敢真个动她。
而安国公府里出来的这些个家奴,素来是听林氏使唤的,平日里也不大把这倒三不着两的二太太放在眼中,动起手来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
蒋氏被一群仆妇按住,强行扯到了一旁,嘴里依旧哔哔啵啵骂个没完。
林氏听不下去她这些粗话,遂吩咐人将蒋氏“请”了出去。
待蒋氏被人搓弄了出去,林氏方才上前一步,向那水月大师言道“主持,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月是场面上的人,又是出家修行多年的,心境到底更为沉稳些,她见林氏主事并非一昧护短,心头那股子火气便先消了几分。
她手里拨弄着念珠,开口道“林夫人,您与令爱在寒寺住着这半年,鄙寺上下以礼相待,自问并无得罪安国公府之处,为何今日贵府二公子竟然在寒寺行此等此等事”她本想肮脏事,但话到口边终还是止住了。
林氏心中固然窝火,但这件事到底关系安国公府的颜面,因这边都是尼姑妇人,萧覃不好出面,方才遣了她来。她是安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自然要把这事妥善料理了。
萧可为该如何处罚,那是回府之后的事情,现下不能在外头出乖丢丑。
林氏当下道“主持待妾身同女如上宾,妾身自然铭记于心。今日这事,实在是意料之外。妾身以为,这事于我安国公府固然有损颜面。而南安寺是清修之地,这事传扬开来,名声亦也不好听。”着,她倒笑了笑,又道“年下,太后还要进寺上香祈福,若是听到了一丝半点儿,责问起来,只怕不是咱们能承担得起的。”
水月心口微跳,看着林氏那张浅笑柔美的脸,淡淡问道“林夫人的有理,那么若依夫人,此事竟要如何处置”
林氏到此刻已然镇定了下来,心中也早已寻思出了主意,她微笑道“此事,到底是我府上的不是。今日,妾身同女便要回府,蒙贵寺上下照料许久,待妾身回府之后,府上必有一份谢仪送上。我们老太太也有了年岁,妾身亦有心在菩萨跟前为她老人家请上一盏长寿长明灯。”
她这话并未实在透,但底下的意思,已是不言而明。
水月听了这番话,饶是一大寺住持,也心动不已。
寺庙里泥胎金身的菩萨佛祖不必吃喝,但尼姑们都要吃穿,这一应用度还不都是从这些施主居士香客身上出来。如南安寺这等大寺,香火旺盛,肯抬举的人多,当然日子就好过些,但当家方知柴米贵,水月做这一方住持,可也深知这里面的要紧。
林氏这番话,便是要拿银子来摆平这事了。
她既开这个口,香火银是少不了的,要供长明灯,后头的香油也是一大宗。这事真要闹将开来,安国公府名声固不好听,南安寺受损必定更重,那又有什么好处不如就依林氏的,泯了去罢了。
这也怪不得水月市侩,世上人谁能过的了这一关呢水月心中满意,便点头道“林夫人所言极是,只是这件事还望府上日后勿要传扬。”
林氏听她如此来,遂晓得这事必定就这样了结了,她笑道“住持多虑了,这是什么好事,我们竟还传扬”着,她微微一顿,又道“住持事务繁忙,妾身便不搅了。”
言罢,林氏这方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一声不出的萧可为,淡淡道“还不回去”
萧可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要跟上前去。
慧心见他要走,慌忙爬过去,拉扯住萧可为的衣袍摆子,珠子也似的泪滴扑簌簌往下落,嘴里道“二爷,你要走,千万带了我去”
弄出这等事来,萧可为原本是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再不要沾惹上身,但一瞧见慧心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娇嫩的皮肉上还留着适才被他母亲抓出来的红痕,他那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他略一迟疑,便向林氏低声道“伯母,您瞧”
林氏来处置这事,已然憋了满腹的火气,又瞧见萧可为那畏缩的样子,地下慧心又哭闹个不休,更是不耐烦,她冷言冷语道“慧心是南安寺里的尼姑,该由水月师傅处置。这不是咱们外人能插手的。”
水月本也厌憎了慧心,眼前她同萧可为私情如此,倒也乐得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遂“慧心凡心不了,身染红尘,同佛祖无缘,自此之后她便不再是本寺弟子。”这句话,算是将慧心给驱逐出门墙了。
慧心更慌,索性抱住了萧可为的腰身不放。
林氏看了一眼那水月,心底暗叱老狐狸不绝,倒将个烫手山芋丢到这边来了。
眼下,她也暂无别罚,若是丢下慧心不管,任凭她出去自生自灭,随意宣扬,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只得随意一点头,便往外去了。
慧心倒是灵透,破涕为笑,自地下爬起来,跟了上去。
一行人出来,自又往林氏住处行去。
林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见慧心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便淡淡道“你先不要跟着我们,仔细待会儿二太太瞧见你心烦,怕又是一场。你同王姑姑过去,收拾你那东西,完了就在门上等我们就是。到那时候,自有人来领你。”
慧心听林氏口气,冷淡之中透着丝丝鄙夷,再不似先前叫着自己“慧心师傅”时的客气了,心中便有几分委屈。她一时没动,又看向萧可为。
哪知那男人竟一句宽慰之言都没有,只是低头不语。
她心中更为酸楚,也不知自己赌这一局是对是错,微叹了口气,便跟着那王姑姑去了。
这一行人方才回了住处,萧覃正吩咐人收拾行李,已将她们母女两个铺盖衣裳都叠起来,装了箱子。
林氏进去,见了这幅光景,颇有几分无奈,叹息道“我还没要走呢,你可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了。”
萧覃上前,揽了妻子细软的腰身,低低道“免得你再拖拉反悔,如此只好乖乖的跟我走罢。”这话音沉沉,带着浓浓的宠溺和那么一丝的不容置疑。
林氏瞧着丈夫深邃的眼眸,彷如一口深潭,自己就要溺毙其中了一眼。
不,大概或许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溺在这个男人的怀中,这一生都无可挣脱了。
她心里倒有些甜意,口中却埋怨道“我这辈子,碰上你算是没辙了。”着,又问道“月儿那边呢”
萧覃道“也发人过去了,明珠和琳琅正拾掇呢。”
林氏听着,只点了点头。
她原本怄气,就只是为了丈夫那件不清的事,并萧覃不肯来哄她。如今那事儿查明白了,萧覃和纨素干干净净,男人又来哄她,给足了颜面,她心中自然再无芥蒂。
正当情意融洽之际,蒋氏那刻薄的声音忽从外头传来“哥嫂和好如初了,我儿的事到底要怎样办我怎么听,嫂子替我们二房白认了个便宜儿媳”
陈博衍去了淑妃的住处,陪母亲坐了片刻,元宝便来回信。
萧可为和慧心那事动静极大,虽则水月已下了严令不准乱传,但还是有几个尼姑经不起银子点,透漏了些风声出来。
淑妃母子两个听了这事,淑妃便叹道“可惜国公府清白家风,怎么就出了这么一窝子东西”
陈博衍手里把玩着一副黄花梨八宝葫芦文玩,淡淡道“核桃好吃,总归会有几条臭虫。”
淑妃便瞥了她儿子一眼,道“平白无故,你倒着耳朵听这事做什么莫不是,你怕你那未来的媳妇同老丈人一家子吃亏呀”
陈博衍唇角轻扯,言道“是,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