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五年之约(1)
“人总是会死得,我的年纪已经不了,在人世也没有什么遗憾,又何苦去害怕最终的归宿呢?”
常欢问道:“那百里弘文您是因为武学的关系,您的功力已经远超人体极限,所以才会令寿元大损。是这样吗?”
“不错。我若再年轻一些,对于武学的成就便不止如此了。”
常欢越发为了凌鹰而感到惋惜。非但是他,百里弘文也在长叹。“哎,可惜啊!”
穆羽恭敬地站在其身后。“师尊,您可惜什么?”
“可惜了凌鹰!”
“师尊,凌鹰真的寿元将近吗?”
“不错。而且便在这五年之内,所以他才会与我定下这五年之约。”
穆羽道:“可这是为什么?一个人内力越发精纯,自然会对自身产生裨益,应该有助寿元才是。”
“不错。”百里弘文道:“可凡事物极必反。如果他的内力修为并未超越人体的极限,自然对身体大有裨益。可凌鹰是一带武学天才,功力进境之快,连为师也有所不及。他的内力超越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蕴含,便是人体的负担,会大损寿元。”
“难道,师尊修炼到最后,也会如凌鹰一样吗?”
百里弘文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比他年轻。在达到了凌鹰目前的武学境界之后,我辈习武之人,便要展开对于天道的追寻。只可惜,凌鹰已不再壮年,故而身体的负担更重。他已没有时间去从容地感受天道了。”
“所以,这也是我们定下五年之约的原因。在那个叫常欢的子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点别样的东西。他就好像是当年的凌鹰,而今又能得凌鹰为师,令其少走了许多弯路,此子日后成就,将在凌鹰之上。如此,才是我们的大敌。”
穆羽道:“可师尊为何不在濠州城便杀了他,反而是将他带到了凌鹰的面前?”
百里弘文当然有他的原因。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还招惹不起凌鹰。凌鹰明知寿元将近,便将一切经历都放在培养常欢身上。若我们平白惹起了凌鹰的怒火,实在是不智。更何况,我们给了凌鹰一个人情,他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郑源将那东西送回去。”
“郑源不是已经死了吗?被师尊一掌打死!”
那个假冒太子,又修炼一身邪门功法,以人血练功的家伙便叫郑源。今夜,看似是百里弘文一掌令他毙命,而实际上这未尝不是一种保全他的方法。
百里弘文道:“我本以为这一瞒过了凌鹰。谁知道,还是被他看穿了。最后我二人击掌为誓的时候,凌鹰那一掌看似劲力十足,可只有我能感受到,他这一掌实则却是飘飘无力,正与我打在郑源身上的那一掌相仿。他这是在借此告诉我,他已识破了我这一。”
“可凌鹰既然已经识破,为什么不杀了郑源呢?”
凌鹰为什么不杀他?凌鹰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那个郑源,一身的邪功,而且怀揣着至关重要的东西,若情若理,凌鹰都不能留他。可在见过了百里弘文之后,凌鹰却改变了这个主意。
是什么样的组织,能够招揽到百里弘文这样的高,又能培养出郑源这一身的邪功?凌鹰不清楚。他突然想到,若是杀了这个郑源,彻底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对方必定会誓死报复。而最根本的报复,就必定会应在常欢的身上。
常欢是一个武学奇才,却还需要时间成长,凌鹰这是在尽力为常欢争取时间。
当然,郑源离开之后,日后定会找常欢报复,可那确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是年轻人该经历的风雨。况且有了自己与百里弘文的五年之约,对方也不会再有过多的动作。
就像那张假地图。凌鹰之所以将那假地图交给常欢,为的便是让他经历朝廷与江湖的风雨。不经历风雨,年轻人是永远也不会长大得。现在看来,凌鹰的确做对了,而常欢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
至于那郑源离开之后,是否会继续练习魔功,又是否会以人血练功,这些凌鹰便顾不得了。他不过短短五年的寿命,恨不得将接下来的每时每刻,都用在常欢身上。
常欢从怀里取出了那张地图,上边画着一个笑脸。“凌鹰前辈!这张地图,是到了京城之后再交给您,还是现在”
凌鹰接过了图,指尖用力,便撕为了纷纷碎絮。“你做的很好。”
常欢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你可以给我磕一个头了!”凌鹰老怀大慰。
“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至此,他们才算是有了师徒名分。
常欢只顾磕头,却是凌鹰伸将之扶起。“你我师徒没有这么多规矩,你磕过一个头,也是磕给祖师,不需向我行此大礼。即入我门墙,当知我们是何门何派。”
“聆听师傅教诲。”
凌鹰道:“本门名叫三奇门。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傅,号韦三奇,原是终南山弟子,也算是道门正宗。后下山另立门户,创立三奇门。”
“三奇?师祖一定有三门绝技。”
凌鹰道:“不错。当年你师祖一剑诀端得是无人敢轻试其锋,这便为一奇。”
“那另外两奇呢?”
“当年,你师祖因犯大忌,被逐出终南山,武功被废。可师傅他老人家,却自创内功心法,后又重返江湖,创立三奇门。这第二奇,世人多以为是他老人家自创的内功心法。而我却知,这第二奇,奇的却是人。若非你师祖大智若此,只怕也无法自创功法。”
当下,常欢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祖又添了几分尊敬。
“这第三奇,便是你师祖的枪!师傅他老人家被逐出终南山后,便弃剑用枪。一则,是为了斩断往日情谊。再者,你师祖认为,剑走偏锋,远不如枪来得堂堂正正。”
常欢想问,他很想问一句,既然师祖有如此之大的本事,为何自己没有听过师祖的名字呢?
但他没有问,因为此刻不是问这话的时候。他只好强压下心底的好奇心。他转而想到,这些陈年旧事,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才没有听过吧!
“师傅,您打算将师祖的绝技传授给我吗?”
“不!”凌鹰却是干脆地摇了摇头。“因为你师祖也未将那绝技传授给我。当初我遇到你师祖时,比你现在还要,却已经被打下了武学的基础,你师祖认为武学之道殊途同归,便没有另外教授我绝技。他所教给我的,便是对于武学的理解。那才是真正受用的东西。而我要教给你的,也是当年师傅他教给我的。”
对于武学的理解!实际上,凌鹰早就已经开始教授给他了,就在这几次碰面之际,就在这潜移默化之中,他已经改变了常欢很多,让常欢重拾起了自信。
“五年、还有五年!”凌鹰在心底默默地念道,像是要将这五年中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做好详细的规划
濠州城,天已经亮了,可天空下却又有一层阴霾,蒙在濠州城上空,蒙在人的心上。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大都督即便想要淡化处理,却也做不到了,更何况还有锦衣卫的人参与其中。
今晨天还未亮,锦衣卫指挥使段鸿,便带人前来接过了太子銮驾,顺带将太子保护起来。他们什么都没做,却要抢占这样一个大功劳。
对此,沈大都督也没办法,他正忙着在城中善后。
“林大哥你现在还不能起来!”
“我要起来!”林笑的嘴唇呈现紫黑色,脸上却是一阵蜡黄、一阵惨白。他正躺在床上,却非要起身。他放心不下常欢。“常欢被那个黑袍人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我要去找他!”
杜陵讳死死地按住他。也亏得林笑现在重伤脱力,否则杜陵讳哪里按得住他?“林大哥你放心,我已经叫二叔去帮忙了,常大哥不会有危险的。”
林笑信不过那位杜家的二叔。他谁都不相信。他本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在遇到常欢之前,他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
房门打开,清晨的眼光涌进来,人影被拉得很长。来人同样面带惨白,身体瘦弱得好似连一点肉都没有。
“凌、陵仙子?”林笑只觉得自己眼花了。“你来做什么?”他语气又变得很冷,丝毫不似心底的热切。他便是这样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女子特来谢过林公子的救命之恩。”
林笑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他脸红了。“救你的不是我,是常欢。他现在还下落不明。”
“林公子请放心,我已命人去寻找常公子的下落。两位公子对我杜家有恩,便是我杜家的朋友。”她人虚弱之极,却装作坚强。掌轻抚在桌案上,看似无意,实则却是为了掩饰自己轻微颤抖的躯体。
“这个女人太要强了!”这是林笑对她的评价
随着清晨城门大开,常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