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容下,为她引路
南宫锦玉闻言,颓然地坐在美人榻上,中准备掷出的卧具也滑落下来。是了,本就是她给予的东西,她要收走又何必知会自己。
此时,一个宫女四下里望了望,接着便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决心,走到南宫锦玉面前,将落在地上的卧具捡起来,跪在一侧柔声道,“公主若是想依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就要踏下心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顺势而为方能直上青峰。”
南宫锦玉深深地看着她,虽有疑心,又颇有思量,“你是谁?”
那宫女继续柔声道,“公主只需知道,奴婢入宫第一年便来了珑玉宫,奴婢的主子唯公主一人。”
南宫锦玉自嘲地笑了笑,“本公主不过是枚棋子,又没什么实力,所嫁之人也不过泛泛,不知哪日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认本公主为主,就不怕本公主拖你下水?”
“公主此言差矣,您既要嫁人,与其思前顾后,倒不如服侍好夫家,一荣俱荣的道理公主定比奴婢清楚。”
南宫锦玉沉思了片刻,又持着怀疑的态度看向宫女,“你既这般明事理,为何今日才站到本公主面前?”
宫女无奈地笑道,“若是先前奴婢便站在此地,那入慎刑司的便就不是静心,而是奴婢了。”
南宫锦瑟气短,面上略显着不自然,“今后入了郎家,本公主容你在身边侍候,可若是教本公主发现你有所隐瞒,便拿你做了人彘。”
听着南宫锦玉话中的狠辣,宫女微微一滞,接着便回神颔首道,“奴婢素碧谨遵公主教诲。”
锦瑟赶到珑玉宫的时候,宫人们将将把殿内归置妥当,南宫锦玉也穿戴好了凤冠霞帔,此时正端坐在铜镜前,细细地端详。自镜中瞧见南宫锦玉浓妆艳抹的脸,锦瑟不由得笑了笑。
南宫锦玉也是在镜中看到了锦瑟含笑的脸,一时间有些不自然,想着此番坐在她这位置的应该是南宫锦瑟,而自己却该是个局外人,这般角色互换可真是教人不服气。
锦瑟上前,“我来为三皇姐点梅花妆吧,”着便要接过素碧中的木盒。
就在素碧犹豫着要不要给之际,南宫锦玉猛然站起身,看着锦瑟轻蔑地笑道,“九皇妹劳苦功高,本公主怎敢教你来画眉间妆。这妆,不做也罢。素碧,我们走。”
素碧朝锦瑟颔了颔首,将木盒放置铜镜旁,连忙跟上南宫锦玉的脚步。
看着南宫锦玉愤然离开的背影,锦瑟心中有种不出的滋味,“你们,我这般做,可真是对的?”她这般做,与焦氏,与南宫锦玉又有什么区别?即便是想要报复,却也并非只这一种方式。
素心上前附上她的臂,柔声道,“公主只知三公主不情愿,可也许,公主这般做,于三公主而言,是件好事。”
芦笙冷哼了一声,“既是不愿,何来好事一?”
听闻芦笙这般生冷的发问,素心无所谓地笑了笑,“芦笙姑娘若是在宫中待久些,便知素心所言为何意了。”
锦瑟瞧见芦笙面色不善地盯着素心,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不由地开口道,“你若不愿在宫中待着,解决了眼前事,我便派人送你去寻阮裕。”
芦笙闻言惊了惊,正思衬着锦瑟话语的真假,便又听闻锦瑟道,“先前威胁你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你真想走,我绝不强留。可你要想清楚,一旦出了这宫门,你便与我再无瓜葛。”
听完锦瑟末了的话,芦笙咬了咬唇,想着公子本欲杀她灭口,若非眼前之人,她早便死在了暗卫的刀口下。她即便是想去寻公子,公子也不一定肯收留她。可若是教她为自己的情敌心甘情愿地做事,她亦做不到。
状若未见她握紧的,锦瑟继续道,“我与阮裕不过是朋友罢了,你与其在此嫉恨艳羡我,倒不如自己长些本事,教阮裕心仪你。”
芦笙的握得愈发紧,她没料到锦瑟会突然跟她这些,虽不知其话中真假,可看着锦瑟认真的模样,也能瞧出,眼前此人或许对公子着实没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锦瑟见状,自知她内心已开始动摇,便添柴加火地笑道,“你若肯真心为我,来日我自是要在阮裕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芦笙看着锦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自己费尽心思地想要在公子面前多多表现。眼前之人即便对公子没什么想法,可难保公子不会。然自己再怎么不服气,命却时时掌控在她的里。当下自己定要乖乖侍候、心留意着,待哪日见了公子,再谈及其他也不迟。
想到这,芦笙这才欠身行礼道,“芦笙肚鸡肠,还望公主莫怪。”
锦瑟将她揽起来,浅笑道,“先前我已与你了足够多的话,你既想教阮裕瞧得见你,便得足够地用心。”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为御人之道。
吉时到,南宫锦玉依次往太昆宫、乾坤宫和栖梧宫行了告别礼。皇太后虽已不在,可礼数却不能忘。崇准的脸色依旧难看,见着南宫锦玉行了礼倒也没什么。
行到栖梧宫时,焦氏拉着南宫锦玉的了好一番话,直到有宫人来报焦夫人已在宫门候着,这才一脸不舍地将南宫锦玉送出了栖梧宫外。
焦夫人是崇准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此番作为命妇前来引导,既不失礼,也是给足了南宫锦玉及郎家面子。南宫锦玉升轿出宫时,锦瑟作为侍婚姐妹,也一同随行。
前有内务府仪仗队开道,后又诰命夫人、侍婚姐妹等乘舆随行,最后再有御马林军护送。这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前来围观的百姓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公主嫁娶不是事,又不常见,他们好奇围观也在情理中。
锦瑟戴着帷帽透过辇车木窗的缝隙望去,便是瞧见黑压压围着一群人,正要回眸,却看到前些日子见到的男孩,见着男孩紧紧地看着自己,眸中有不出的深意,不禁怔了神。
这时,素心凑在她耳边声道,“公主,前面便是郎府了。”
锦瑟连忙转首,微微点头正色道,“入府之后,你们二人要万分谨慎。如若有人再生事端,他既教我任意对付,我便绝不姑息。”
郎府一家早早便备好了火盆在府门候着,见着南宫锦玉的花轿驶来,郎夫人连忙推了推郎煊,示意他上前迎亲。
而郎煊却是看向中间的辇车出了神。昨日听闻她要来侍婚,他见也未见皇后送来的试婚丫鬟,他虽知自己是在垂死挣扎,可想着若是能因此退婚,便绝不教她瞧见自己这副颓然的模样。
郎四平见他失了神,用拳掩着干咳了两声,声音低沉道,“今日你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别怪为父打断你的腿!”
轿子停稳后,锦瑟与焦夫人先行下了辇车,走到郎府门前与郎家人祝了贺。接着便站在郎煊面前颔首笑道,“恭喜郎公子。”
郎煊回以拱礼,出的话却像是自口中挤出的一般,“多谢九公主。”
等到锦瑟再次含笑颔首,这才走到轿前掀起帘子,握着南宫锦玉的将她扶出。
南宫锦玉听着四下里炸响的鞭炮,各路官员你一句我一句的贺喜声,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过与安王成亲的场面,可却也不知究竟中意安王什么。只知道是母后时常在她面前提及,安王军功赫赫又不重名利,俊朗非凡又不近女色,是个非常君子。
而今自己成亲,身边人虽不是安王,却也有才有貌,更何况是焦家的下支——郎家的人。嫁在郎家,而不是安王府,她这颗棋子虽教人弃了,可也总算是不再被人束缚。今后的日子是否欢喜她不知,却是知道定不会再被人所左右。
喜娘扬声喊道,“新娘过门跨火烟,明年添财又添丁;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跨火之举,远离不祥。
见南宫锦玉由郎煊扶着跨过了火盆,锦瑟便上前接过她的,伴其身侧。拜堂之礼毕,便由喜娘引着去了洞房,素心与芦笙也紧紧地跟在锦瑟身后。
洞房里火红一片,桌案上的枣子、落生、桂圆等一个不少,锦瑟将南宫锦玉扶至床边,浅声道,“三皇姐在此稍候,郎公子忙完前厅之事便会过来。”
就要离开之际,南宫锦玉突然开口教喜娘与素心等人出去,是有话要单独与她,她愣了愣,不知南宫锦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还是招了示意素心与芦笙退下。
听到关门的声音,南宫锦玉这才将头上的盖头揭下放置一旁,抬眸深深地看着锦瑟,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我想好好活着。”
锦瑟怔愣了片刻,眼中划过一抹疑虑,遂也跟着摘下帷帽,开口笑道,“锦瑟挤破了脑袋也想像三皇姐活得这般恣意,三皇姐何出此言?”
南宫锦玉摇了摇首,“你不会懂的。”
就在锦瑟思量她话中含义之时,又听她继续道,“我护你这三日周全,你,”到这时,她攥紧了拳头,仰首看着她,“容我。”
锦瑟浅笑,“只要三皇姐不针对,锦瑟哪里会容不下?”
南宫锦玉再次摇首,“即便是她。”
锦瑟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再听南宫锦玉此话,更是觉得眼前的南宫锦玉怪异得很。不知是与焦氏有了嫌隙,还是痛改了前非,亦或是
似是瞧出了锦瑟的疑虑,南宫锦玉再次开口道,“你不必多想,我既答应,便决不反悔。”
锦瑟笑着点了点头,俯身拿过床上的盖头,展开来盖在南宫锦玉的头上,柔声道,“三皇姐既能这般想,锦瑟定也愿如此。郎公子就要过来了,三皇姐可莫再将盖头摘下了。”虽不知南宫锦玉话中真假,可好听的话她还是会的。
自新房出来,锦瑟便随着郎府的丫鬟往自己的住处走。该是她陪着的礼数一个不落,现下她确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郎府的后院不算,长廊顺着整个主院围了一圈,院落与院落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却是用建筑隔了开,穿过一条石子路,便是院落的唯一的进出口。南宫锦玉的院子想来是整个郎府后院除了主院外最大的院子,正中的位置有棵三人怀抱粗的老树,青灰色的砖墙旁还有一座池。
锦瑟跟着丫鬟穿过一道拱门,绕过一面围墙后将将走了几步,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郎煊。
那丫鬟见了,连忙行礼唤了声,“公子。”
郎煊挥了挥衣袖,看也未看她一眼,单是对锦瑟作了辑,“公主。”
此时郎煊已换了迎亲时的红袍,穿着一件青衫直裾,腰间戴着个苏黄暖玉,一身寻常打扮,倒是教锦瑟不着痕迹地愣了愣。
“郎公子可是要去见三皇姐?”
郎煊摇首,看着一旁的丫鬟道,“九公主便教由我来送,你回去吧。”
等到那丫鬟应声离开,郎煊这才作引道,“公主请。”
锦瑟笑着颔首,却是满腹的狐疑,南宫锦玉与郎煊今日这般异于往日,不知究竟为何?
不知是为了照顾锦瑟的速度,还是想要延长些时间,郎煊的步子又又慢,慢到偶尔的间歇停步,锦瑟差点撞到他身上。
“今日公子大婚,倒是为锦瑟引起路来,若是传到三皇姐耳中,不免教她心生芥蒂。”
郎煊闻言顿了下脚步,却也没什么,继续引着锦瑟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前方的一处庭院道,“先前那丫鬟所引院落尚有不妥之处,此处虽简陋,倒也安宁。”
锦瑟微微一怔,自是明了郎煊话中“不妥之处”的含义,便紧接着颔首笑道,“锦瑟虽不知公子这般做所求为何,可若是公子来日有所需之处,锦瑟定当相助。”
“公主言重了。此番本就是鄙人的过错,若非当初”看着锦瑟含笑的脸,郎煊竟是没有了下去的勇气,拱笑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公主好生歇息,鄙人告辞。”
芦笙转首看着他离开,眸光微闪,又见着锦瑟全然无知的模样,也缄了口,没有什么。总归是那人自己的事,她又何必掺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