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见红,疏而不漏
“输赢定要顾忌,可那棋子不过是操纵者所为,总该心谨慎着,莫要伤了去。”锦瑟将空碗往里推了推,拿着帕拭了拭嘴角。
“怕只怕皇后娘娘要的便是那颗棋子,再如何谨慎,也防不住有人刻意为之。”焦氏若真是要下,喆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断不会安然无恙。
“锦瑟只求惜妃娘娘站出指认,旁的锦瑟自会安排。”
“玫瑰虽美,长成了却依旧带着伤人的刺,皇后娘娘若是早知此点,当初怕是连种子也不会留。”
锦瑟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又何尝不想,可玫瑰既已长成,她这般不停地触碰,哪有伤不到的?”
“娘娘,晚膳备好了。”锦瑟话音将落,便有宫女自门外走了进来,肩膀上还有着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霓惜点了点头,看向锦瑟道,“瞧着外面的雨还未停,公主便留下一起用吧,正好尝尝惜春宫厨房的艺。”
锦瑟微微颔了颔首,“如此,便叨扰惜妃娘娘了。”
霓惜用膳时,不喜太多的人在身旁侍候,只留下了两个贴身的站在一旁布菜,素心与素荣二人也站在锦瑟的身旁为之布菜。
“现下总也算没了旁人,公主想如何直便是。”
锦瑟放下中的银箸,看着霓惜缓缓道,“而今喆贵人有孕的消息将将传出,父皇看得紧,连得向母后每早的请安都免了,可此事总不会持续太久。依着喆贵人的脾气秉性,怕是免不了惹母后气恼。母后而今顾忌,也是顾忌父皇,若是怒火攻心,怕是什么也顾不了。锦瑟只愿娘娘添些火加些柴罢了。”
霓惜虽没有应话,略含笑意的脸色却是表明她听了进去。
“公主尝尝这鸡髓笋,脆嫩且爽口。”霓惜指着面前的一道菜,笑着看向锦瑟。
素心连忙挽袖捻了一块放到锦瑟的碗中,锦瑟微微附首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继而笑了笑,“确是美味,娘娘厨房的艺果真不错。”
“最美味的膳食,讲究文火慢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
“娘娘所言,有何特指之意?”
霓惜接过宫女送来的水杯,稍稍漱了漱口,拿锦帕拭了拭嘴角,“皇上与臣妾,王爷与公主,甚至于皇后娘娘与臣妾,哪一个不这般讲究?”
“锦瑟相信娘娘,娘娘放开了做便是。”
自惜春宫出来时,雨早便停了,天也是大黑,素荣在前面掌灯,素心心翼翼地扶着锦瑟,“下了雨,路有些滑,公主慢些走。”
锦瑟轻缓了口气,柔声道,“路再如何滑,我们也要走下去,即便是摔了跤。”
这几日,惜春宫侍候的宫女不时地往婉秀宫递来栖梧宫的消息,虽是些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其中有一条倒是引来了锦瑟的注目。
这天,立晴像往日一样自婉秀宫的侧门进来,与婉秀宫的宫人熟络了,也无人询问,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锦瑟的寝殿,欠身行了礼,缓缓开了口,“回禀公主,今日喆贵人去栖梧宫请了安。”
锦瑟本是无心,听闻立晴这般,这才自软榻上直起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下去。
立晴停顿了片刻,回想着先前在栖梧宫所见所闻,将之与锦瑟听。
今日一早,她随惜妃娘娘去栖梧宫请安,妃嫔们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皇后娘娘快要宣退的时候,喆贵人这才一边由宫女扶着一边掩着肚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见到皇后娘娘也没有请安,而是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空位置上,神情带着几分娇纵得意,出的话也是得意得很,“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们可别生气,不必行礼是皇上的意思。若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皇上怪罪起来,可是连臣妾都担当不起的。”
皇后娘娘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可她也知道喆贵人这胎来的珍贵,只是皇上这般宠溺,倒是教喆贵人更加娇纵肆意起来,便开口道,“宫中许久不曾再添个皇嗣,喆贵人这胎是要好好在意着。”
“那是自然。”喆贵人着,随意地瞥了一圈殿中的众人,故作姿态道,“教臣妾啊,这后宫佳丽三千,平日里争宠倒不少见,怎么到了肚子,便这般不争气了?”
殿中的妃嫔面色皆变了变,垂下首去,没有人应她的话,倒是平日里一直默默无闻的陈才人浅笑着出了声,“妾身比不得贵人好福气,不禁生了张讨巧得教皇上喜欢的嘴,还有个这般争气的肚子。只是不知贵人这肚子里是位皇子呢,还是位公主?”
喆贵人听着前几句还算舒心,可听得陈才人最后一句发问,不禁冷哼了一声,“即便是公主,也比你们这些没有生养的强。”这句话,硬是将惜妃娘娘也给牵扯了进去。
“喆贵人好大的脾气,不皇上是看在你这肚子才高看你一眼的。就这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至于生不生的下来,可就要看喆贵人的福气了。”
“哟,惜妃娘娘莫不是吃了味,这殿里可酸得很呐”
惜妃娘娘勾唇冷笑,端起茶杯放到嘴边细细地抿了一口,“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喆贵人年后就要三十了吧,这三十的女人生孩子可更要在意着,毕竟不年轻了。”
喆贵人握紧了抓在椅上的,瞪了惜妃娘娘一眼,却是突然看向皇后娘娘道,“臣妾听闻先前皇后娘娘生养三公主时也是三十,臣妾日后生产,娘娘可要帮忙在意着。”
“本宫乃后宫之主,照拂你是应该的。”皇后娘娘着,随即干咳了一声,教众人闭了嘴,看向喆贵人道,“喆贵人,过几日本宫便遣内务府的人往梣禾宫送些好料子,眼瞧着你这肚子就要大起来了,你选些做几件宽松的衣裳。即便是用不着,备着也好。”
锦瑟闻言笑了笑,“她当真这般?”
“奴婢复述的虽有些出处,但皇后娘娘大抵是这般的。”
锦瑟面上的笑意更甚,焦氏这番话时心中不一定气成了什么样子,只可惜她没能亲去看看,不然,定比乐苑的戏还要好看。
到底,这喆贵人除跋扈妄为了些,倒还真是个没什么心,可即便如此,她与那些妃嫔的梁子怕是结下了。身在后宫,除了顺应前朝功绩时而的晋升外,身心的限制乃及闲来无事,愈发加剧了各宫之间的勾心斗角,喆贵人这般不重人脸面,竟还开口教焦氏照顾她的孕期,被人算计是早晚的事。
锦瑟教江奎送立晴出了婉秀宫,想着先前去栖梧宫找焦氏,着实鲁莽了些,此事倒也无需焦氏亲自下,但凡下之人稍稍牵扯到她身上。前朝焦家本就独大,若是焦氏还在后宫这般张扬,依那人的性子,怕是放不过她的。
起前朝,她还未与苏家递书信,还是尽早写为妙,若四表哥来时,能将敏晴带来便更好了。
“素心,取几张信纸来。”她一向做便做。先行写了,也免得落在了脑后。
素心应了声,放下中的活计,起身打开柜子,将信纸送到锦瑟的桌案上,紧接着便站在一旁研墨。“公主可是要写去北疆?”
锦瑟执起笔,盯着桌上的信纸点了点头,“许久不曾去信,也不知外祖父与苏家人如何了。”
斟酌了片刻,这才下了笔,在信纸上挥写着惠妃教与她的簪花楷。
“女锦瑟向外祖父、舅父母问安。
女愚笨,恐招质疑,不曾来信,疏忽之至,还望莫怪。清除异己,心腹贴身,念及远处,伤怀倍至,掷此书信,以表思念。
独枝苟活难成林,前后相应最妥当。家中有子初长成,太子狸猫两相替。殿前一表君臣心,此来共谋苏府归。
锦瑟敬上。”
锦瑟写完,将之放入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写下,“苏府亲启。”递到江奎前,“务必教到苏桂姑姑中。”
“公主放宽心,奴才躬身去送。”
江奎着便要行礼退下,锦瑟这才想起还有一事,连忙唤住了他,“送了信,你去郎府周边转转,打听些消息回来。”
“奴才省得了。”
看着江奎退下,锦瑟不由得叹了口气,递信的事是完成了,可这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何时能到个头?
用了午膳,素心将软榻铺好,看着支在桌案上扶首看书的锦瑟,蹙眉道,“公主昨夜没能睡好,今日又忙了一个早上,还是憩一会儿吧。”
锦瑟揉了揉眉骨,起身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江奎若是回来了,便唤我起身。”
“诶。”
素心应了声,招呼着素荣一同退了下去,将将合上殿门,便有个宫女急匆匆地跑了来,一边跑一边念叨着,“公主,出事了。”
素荣站檐下止住她,“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回素荣姑姑的话,方才梣禾宫传来消息,喆贵人见红了。”
素心与素荣闻言,相视看了一眼,皆是分外震惊,今早惜春宫才递来喆贵人去栖梧宫请安的消息,怎么现下便见了红?素心没来得及细想,看着眼前的宫女道,“此消息可属实?”
“消息是素霜传来的,定是真的。”
素荣看向素心,等着她拿主意,素心咬了咬唇,吩咐完宫女将消息送去惜春宫,这才转身回到殿中,此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得她们都这般措不及,不知惜妃可能备好?
“卫墉,喆贵人如何?”崇准免了高盛的知会,前脚还未踏进喆贵人的寝殿,声音便率先传了进去。一旁侍候的宫人闻声,连忙跪下叩首请安。
“回皇上的话,贵人方才喝了微臣开的方子,已是无碍,往后多多注意即可。”
听闻卫墉这般,崇准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坐在软榻上,看着其后快步赶来赶去的焦氏,面色又难看起来,“皇后,朕将喆贵人这胎交给你时,你是如何的,而今又是如何做的?”
焦氏瞥了眼其后紧跟着的霓惜,略显不自然地欠身行了礼,“皇上,是臣妾疏忽大意了,您莫要因此气伤了身子。”
“高盛,给朕查。不管是谁,皆以严惩不怠。”崇准完这两句话,看也未看依旧半蹲在地上行礼的焦氏,狠狠地甩了甩袖子便欲离开,行到霓惜身边时,眸子愈加深了些,接着下去,“以儆效尤”。
霓惜欠身行礼,面不改色,“臣妾恭送皇上。”
见得崇准离开,翠珠连忙上前扶起焦氏,担忧地唤了句,“娘娘。”
焦氏起身由翠珠扶着坐在先前崇准坐的位置,挑目看着霓惜,似是早已将方才的事置之脑后,“惜妃的消息收到的还真快,难不成此事是惜妃所为?”
霓惜没有应话,自顾自地坐在其侧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喆贵人,这才缓缓开了口,“霓惜虽才疏学浅,却也知疏而不漏这四字,皇后娘娘尽管盘问,没做过即便是捅破了天也是没做过,除非是皇后娘娘硬要来个欲加之罪。”
不等焦氏再言旁句,霓惜继续道,“难不成皇后娘娘在表‘贼喊捉贼’四字之意?”
“惜妃,你莫要以为皇上宠你,你便可以无法无天,目无尊卑了!”焦氏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作势要站起身的样子。
“皇后娘娘,惜妃娘娘,方才皇上在此,微臣有言不便提,恐有何误会,此番,此番”
听闻卫墉话,焦氏降了火气,脸色虽有些僵硬,却是好看了些,“卫太医但无妨。”
卫墉作揖,“观喆贵人脉搏,微臣发现贵人此次见红,是为食用了过多的寒性膳食,有如杏子、芦荟、薏米等。”
“啪”桌上的茶杯被焦氏碰到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三宫六院的膳食一向由内务府供给,而内务府又由她管控,如今喆贵人出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她,焦氏不敢细想,吩咐着卫墉先莫将此事告知皇上,她定要将下之人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