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怜惜,暗箭难防
酉时,崇准批完奏折,便乘着龙撵慢悠悠地往梣禾宫赶。还未进殿,却听到一阵讲话声,便抬止住了高盛就要脱口而出的通禀,径直迈进了殿内。
“妾身本该今早便过来的,只是没成想竟生了疹子。念及贵人怀有身孕,本没想着过来叨扰。可架不过贵人一再相问,便只好戴了这面纱过来,贵人可莫要嫌怪。”陈才人一面丈量着喆贵人的身寸,一面抬首看向喆贵人开口解释道。
喆贵人由宫女扶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身下的陈才人,嗤笑道,“你什么样子本宫没瞧过?都多少年没见皇上的面儿了,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陈才人没有应喆贵人这句话,而是自顾自地站起身,将软尺递到一旁伺候的宫女中,“妾身量好了,这下便回去将布料裁剪好,贵人若想好要绣什么花便去怜星阁知会妾身一声。”
“不必想了,就绣牡丹。”喆贵人一边着,一边由宫女扶着斜靠在一旁的软榻上。
陈才人脸色变了变,思及牡丹乃花中之王,虽未非国母不得用,可众人皆是心照不宣。若是皇后没有受罚倒还好,而今受到处罚,喆贵人又这番作为,教人成落井下石还好,可若有人传意其图谋不轨,再传到皇后耳中,止不住今后要怎么拿捏她和喆贵人。
可还未开口讲话,喆贵人便问道,“怎么,你觉得本宫不配?”
陈才人连忙摇首,“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牡丹虽雍容华贵,倒不如清新怡人的百合花适合贵人的家碧玉。贵人天生丽质,既是穿绣着什么花式的衣裳都好看。与其选个不适合自己的,倒不如试试这有云裳仙子之称的百合。”
喆贵人闻言,这才好好打量起陈才人,一身素净衣裳不招眼,话语间不卑不亢的,难怪锦瑟会将她推到自己跟前。
虽是这般想,却还是不满道,“只要喜欢,本宫可不管什么合不合适。”
“不用管喆贵人什么,就绣你的百合。”这下不等陈才人开口,崇准便自殿外走了进来。
陈才人连忙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崇准摆了摆,示意陈才人平身,看向坐在软榻上一脸不满的喆贵人道,“喆贵人这是教朕宠坏了,什么话都敢,什么事都敢做。你无需理会,就照你的做。”
等到陈才人应了声,喆贵人这才从软榻上站起身,走到崇准面前,扶着崇准一同坐在一旁的高座上。
“皇上哪里宠臣妾了,皇上最宠的可是惜妃娘娘。臣妾侍候皇上两年而今也才不过是个贵人,可惜妃娘娘入宫一年就已是坐到了妃位。而今不管是哪个,都惜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何人提起臣妾了?”
崇准伸点了点喆贵人的脑袋,颇为无奈道,“等你来日生了皇子,朕便封你为喆妃。”
“皇上得倒轻巧,又岂知臣妾这肚子里是大皇子,还是十公主?”
“只要是朕的,便是十公主也封!”
陈才人坐在下侧,垂首听着崇准与喆贵人的对话,不觉走了神,直到素意附身告知,“才人,皇上问您话呢~”
这才回神,起身行礼,“回皇上的话,只是生了些疹子,而今虽淡了许多,却也不愿惊了皇上和贵人,便寻了个面纱戴上。”
这面纱是锦瑟出的主意,是皇上见惯了各式美人,教其感兴趣的却不多。借由生了疹子不宜视人,这番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能勾起皇上探究的兴致。
崇准听闻陈才人这般,倒也没有硬要她取下来,而是开口问了句,“怎得好端端地生了疹子?”
虽这般问,但没等陈才人回话,便又看向喆贵人道,“朕记得前几日派了个女医使给你,唤她过来给”
到这,崇准顿了顿,略显窘迫地看向陈才人。毕竟是多年未见,确实记不得了。见到陈才人通晓地朝他颔了颔首,这才继续道,“瞧瞧。”
喆贵人闻言招了招,身后侍候的宫女行了礼便退了下去。不过半刻钟,便引着女医使进了殿。
女医使行了礼,经崇准示意走到陈才人面前,“烦劳主将面纱摘下来。”
陈才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声,便将鬓发撩到耳后,解开系面纱的带子。
崇准紧紧地盯着陈才人揭下面纱,方才听闻喆贵人与陈才人的对话,便不觉中意陈才人的聪慧,也疑惑起为何多年不曾宠幸陈才人,对陈才人的样貌也更加好奇。
见陈才人缓慢地将面纱取下,露出白暂的肌肤,轻翘的鼻翼,红润的双唇,略施粉黛的脸上虽生了些许红疹,却也没有破坏她的我见犹怜之貌。不由地眯起了眼,没成想他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喆贵人看了一眼陈才人,又转眸看向崇准,见得崇准一副满意的模样,心中虽多少有些吃味,可也不得不承认锦瑟的眼光独到。
“怎么样?”
听闻崇准发问,女医使转身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若是奴婢没有诊错的话,主得的怕是花粉或者植株癣,即花粉植株隔空或直接接触肌肤引发的红疹。幸好主先前擦了膏药,现下只需注意饮食,找到引发红疹的源头搬离即可。”
末了,又看向陈才人问道,“并非所有的花株都会引起花粉癣,不知道主寝殿里可有新增的花株?”
陈才人沉思了片刻,后才看向崇准缓缓摇首道,“没有。”女医使这般发问,虽知那花是“皇上”送的,她也不该开口直言。
喆贵人见状自知陈才人何意,便径自开口道,“今个儿午后不是有个宫人往怜星阁给你搬了盆绣球状的花吗?你这般遮遮掩掩的,莫不是情郎送的?”
陈才人垂首,“贵人笑了,若真是情郎送的,又岂敢这般明目张胆?”
“本宫哪里知道你的心思?才人本就不受宠,不定早便想着教人知晓,被皇上打发了,和情郎四处快活去~”
崇准自始至终都在盯着陈才人看,倒是没什么。只是听闻喆贵人这般,这才看向喆贵人不满道,“行了,你便少两句吧。”
“绣球状的花”女医使自言自语地声道,“不该啊,绣球花的花期还未到。”
“医使有何话但无妨。”
女医使抿了抿唇,“问题便出在这株绣球花上。”
见崇准等着自己下去,便继续道,“绣球花又唤八仙花,虽可做药用,可其花粉毒性易隔空使肌肤生出红疹。”
见陈才人变了脸色,崇准不禁问道,“怎么了?”
陈才人咬了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那株花,是皇上派人送去的。”
婉秀宫。
锦瑟自书中抬眸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沙漏,见着戌时已过半,陈才人那儿还不曾透来消息,不觉生出几分担忧。陈才人她倒是不怕,虽其有几分拘谨胆怯,却也是个聪慧之人。只是她不曾与喆贵人有过接触,对其多少有些不安。
可瞧着现下梣禾宫的情形,锦瑟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朕?”
“你怕不是想皇上想得生了癔症,在这儿胡言乱语吧。”
“妾身不敢拿皇上乱言,只是那宫人确是,是皇上送的。”
喆贵人嗤笑了一声,“为引得皇上注意,倒是难为才人你费这番心思了。”
陈才人闻言,倒也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垂首默默听着。喆贵人一向伶牙俐齿,不给人留颜面。而今当着崇准的面,即便凡事心知肚明,也要搬出一副常态来。
崇准见陈才人从头到尾皆是一副随和温顺的模样,心中不觉生出几分中意来。后宫之事他虽甚少插,却并非不清楚。想来那绣球花是有人故意作为,意图构陷陈才人,这般想着,倒是更加怜惜起陈才人来。
便看向喆贵人道,“你这张嘴啊,伶俐起来便是朕也不放过。”
着又看向陈才人道,“喆贵人既这般了,朕也不愿费了你这番心思。走,带朕去瞧瞧那绣球花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完站起身满面春风地走到陈才人面前。
“皇上~”喆贵人在其身后忿忿地跺了跺脚,等到崇准回首看向她,这才娇声道,“您忍心丢下臣妾不管吗?”
“今个儿你火气大,朕明日再来陪你。”完,便转身离了殿。
陈才人见状,连忙朝喆贵人欠了欠身跟了上去。
见崇准与陈才人都离开了,喆贵人这才重新坐回软榻上长舒了口气,看向身后的素霜甚是得意道,“这场戏,本宫唱得如何?”
素霜微微欠身,“回贵人的话,此出戏,毫无破绽。”
崇准随同陈才人往怜星阁去的消息不时便传到了锦瑟的耳中,锦瑟如喆贵人一般长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也不由赞叹陈才人的聪敏。她与喆贵人不过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结果可是陈才人自己争取的。
收到了好消息,锦瑟也放下了心,便唤素心素荣备好热水,沐浴更衣。该准备的都备好了,该解决了也都解决了,明日离宫她也能放心。
可锦瑟将将换上里衣,便有宫女过来通禀,“公主,五公主来了。”
还没等锦瑟应话,南宫锦盈便自宫女的身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殿中空无一物的正中央,这才看着锦瑟一脸讥讽道,“九皇妹果真好段。”
锦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走到铜镜前坐下,由素荣擦拭着还在滴水的长发。
南宫锦盈见状,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斟了一杯水,放在里把玩着,“也不知王爷究竟中意你什么,矫揉造作?显然是凌雪柔更胜一筹。身份地位?三皇姐可是嫡长女。父皇宠爱?八皇妹乖巧懂事,你也相形见绌。既得利益?南蛮的宇嫣然才是最佳人选。才艺出众?你又哪里比得上我?”
听闻南宫锦盈这番话,锦瑟轻笑了一声,“皇姐与其在我这儿白费口舌,倒不如去问问王爷,甚或是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如若五皇姐今夜过来只为教我向若而叹,那怕是要扫皇姐的兴了。锦瑟旁的功夫不见长,脸皮倒是练得越发厚了。”
南宫锦盈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嘲弄道,“你便不想知道那绣球花是何人送来吗?”顿了顿又继续道,“是我。”
锦瑟怔了怔,转即轻笑道,“五皇姐行事大胆恣意,锦瑟佩服。”
“你能用那株绣球花便利用陈才人将父皇勾到,本公主也佩服。”
锦瑟闻言不禁变了脸色,她自认今日之事无人知晓她的用意,没成想她这五皇姐,果真好本事。看来今后,定要好生留意着身后的尾巴。
“皇姐既知如此,不也毫无办法吗?”
南宫锦盈知晓这是锦瑟在诈她的话,便站起身凑到锦瑟跟前声道,“我可不像南宫锦玉,南宫锦玉是焦家和皇后的附属品,只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本公主却甚是清楚,我想要这东来最卓绝的男人,这天下最尊贵的地位。”
如若后宫无人能够生出皇子,以华年的优越,便是最有会继承大统之人。届时,她便是东来之母。来日,终将是天下之母。
锦瑟先前只当南宫锦盈觊觎安王妃之位,却未成想她竟觊觎国母之位,甚至大胆到能够这般轻易地出口。
锦瑟不由地为喆贵人感到担忧,如若妃嫔和前朝居心叵测之人是出于明面上,那南宫锦盈这本与喆贵人毫无利益纠葛的便是出于暗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喆贵人这胎虽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可如若真教南宫锦盈惦念上,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锦瑟不禁看向南宫锦盈道,“有件事,锦瑟本不愿教人知晓,可见着五皇姐对王爷这般用心,倒不如告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