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淤青,目中柔情
听闻掌柜的这句话,彪汉怒骂着扬起拳头便打了上去,另一个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的彪汉顺势便看着掌柜,一边握紧了拳头在眼前挥动着,一边嗤笑道,“值不值,可不是你了算。谁的拳头够硬,谁才能一不二!”
话毕,彪汉便一拳捶在桌子上,桌子中部立即生出了一道裂痕。而那拽着掌柜衣领的彪汉也在这时松开了,将掌柜的丢在地上,撞倒了柜台上的一个酒坛子,“哐当”一声,碎了一地。
那掌柜见状,依旧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兀自擦掉嘴角流出的血,“你们可知而今的安民城是谁的地盘?”
掌柜的问完,便站起身,目光来来回回地停留在两个彪汉身上,一字一顿地得意道,“南蛮。”
听闻此言,两个彪汉相视着嗤笑一声,不受其威胁地冷声道,“我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杀人吃人。管他娘是谁的地盘!”
锦瑟却变了脸色,连忙躲在柱子后,平复翻涌的情绪。果真是南蛮,想来那洛将领便是嫣然口中洛族部落的人。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又听那彪汉继续道,“都四方来客的掌柜广结善缘、腰缠万贯,他的人头有多金贵,你比我们清楚。承了这四方来客,不知你空得了多少金银。而今若为区区一百两丢了性命,可没人替你喊冤。”
掌柜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全没有想到这两人这般软硬不吃,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柜台后摸索了片刻,这才搬着个不大不的箱子放到彪汉面前,淬了口血水,看着彪汉咬牙切齿道,“这里是两百两,再杀一个人。”
站在一旁的彪汉顺势打开了箱子,随扒拉了一下,拿起一个在中掂量了掂量,这才朝坐在长凳上的彪汉点了点头。
坐在长凳上的彪汉见状,也不废话,径自问道,“谁?”
“东来战神,安王。”
听着掌柜一字一顿地将华年出口,锦瑟心中一惊,虽知这是掌柜的存心刁难两个彪汉,可还是不由地焦虑起来。正想转身离开,却兀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捂住了嘴钳制住了臂压在柱子上。
锦瑟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认出他便是先前在大堂身着浅蓝色长袍的书生。
那书生朝身后的厢房撇了撇头,示意锦瑟跟着走进去。锦瑟自知而今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而面前此人还不知有何目的,便只好点了点头依着他的意思跟着一起进了厢房内。
一进房门,书生便将锦瑟随推在地上,反挂上了门栓。
锦瑟见状,不由地伸想要取下藏在玉冠发中的银钗,一脸戒备地看着转过身来的书生。他若是敢动,她也绝不教其好活,大不了来个鱼死破。
书生俯下身,锦瑟趁着他想要抓住自己衣领的间隙,立即将银钗拔出来朝他的脖颈刺去。
书生蹙眉,径直伸抓住了锦瑟的臂,却被锦瑟反握着的银钗刺伤了。
书生的脸上顿时浮现起怒意,伸钳制住了锦瑟的脖颈,将锦瑟自地上提起来。
锦瑟用力地挣扎着,可怎么也挣脱不得,中的银钗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看着书生猩红的双眼,锦瑟不由地懊恼起自己的大意,思及自己今日许就折命于此,面前竟浮现出华年的脸来,不禁苦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锦瑟头上的玉冠掉了下来,滚落在书生的脚边,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脑后。书生见状,瞳孔一缩,连忙收将锦瑟再次丢在地上。
锦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明所以地看向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看的书生,吞咽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便见其嘴巴一张一合道,“我不杀女人,你走吧。”
锦瑟愣了愣,继而合眼缓了缓神,捡起地上的银钗和玉冠便站起身,行到书生面前,才缓了口道,“虽不知你是谁,可这安民城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话毕,也不管书生是何反应,锦瑟便径自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合上门的瞬间,靠在门上闭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没有下杀,不然今日,自己定难逃一死。
站直身子,双腿还是有些发软,锦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玉冠戴着束上发,这才往轩的房间走去。
这时,大堂又恢复了一片沉寂,烛灯只留了一盏,守夜的伙计坐在正对门的桌子上嗑着瓜子,两个彪汉已不见踪迹。
锦瑟自轩房中取回被褥,途径景真的房间时,恰逢景真打开门,心中一惊,差点下意识地将中的衾被丢上去。瞧见是景真,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见着锦瑟这副模样,景真也是微微一怔,将中的信封递给锦瑟,“安泰城来信了。”
锦瑟接过信封,抿了抿唇,“阮裕的?”
景真摇首,蹙了下眉头,看向锦瑟的眼眸中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一字一顿道,“安王的。”
锦瑟愣了愣,垂首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张扬有力,确是安王的不错。锦瑟将信封握在中,四下看了看,又朝景真的房间看了一眼,还没开口,便听到景真道,“这么晚了,没人在耳室守着。”
锦瑟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未解看向景真,缓缓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苏公子回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吗?”
锦瑟再次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什么,只好闭上嘴抿了抿唇。
见锦瑟这番模样,景真垂首看向她中的衾被,又见她头发略显凌乱,脸色还透着几分苍白,不禁开口道,“安王他会过来,”顿了顿又继续道,“苏公子若有什么事定要告知我等,莫要一个人担着。”
锦瑟摇首,紧了紧上的信封,浅笑道,“有劳大掌柜挂心,时候不早了,大掌柜早些休息,轩还等着苏某回去。”锦瑟完,便朝景真稍稍颔了颔首,便抱着被褥往回走。
她既是无碍,便不愿开口给镖局添麻烦。且书生并未对她下杀,先前之事不过是下意识所为,她也不便处处声讨。
看着锦瑟离开的背影,景真不由地蹙了蹙眉。九公主这般知分寸,也难为主子如此为她。
锦瑟将将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便听到轩轻轻唤她的声音,“姐姐。”
透着月色,锦瑟清楚地看到轩青色眼眸中散出的熠熠光彩,浅笑着应声道,“怎麽还没睡?”
轩坐起身,摇了摇头,“姐姐没回来,我睡不着。”末了,又看向蹲在地上铺床榻的锦瑟轻声问道,“姐姐可以把烛灯点上吗?”
锦瑟停下,转眸看向他,也没有问为什么,柔声应了句,“好。”着便起身走到桌前,取下烛灯的纱罩,拿起火折吹了吹,将烛灯点燃,合上纱罩的间隙,这才看向轩问道,“还饿不饿?”
听锦瑟这般问,轩也不回话,仅是盯着锦瑟看。
锦瑟见状,只好又问了一遍,等到轩摇头,才附身将地上的铺盖整拾好。抬眸间瞧见轩仍盯着自己不放,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为轩正了正枕头,轻声打趣道,“姐姐睡觉可不打鼾,安心睡吧。”
轩躺下,闷头应了一声,看着正准备灭掉烛灯的锦瑟道,“姐姐可以不灭灯吗?”
锦瑟转首瞧着轩一副恳切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将灯罩放了回去。
将头上的玉冠和银钗取下放在桌上,又褪去外衫,躺在地上的被褥上。
轩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干脆侧过身看着锦瑟,只是没成想锦瑟也还没有睡,又一次与锦瑟四目相对,轩的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翻涌成河。
连忙转身平躺着,盯着床幔的顶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了句,“姐姐,我想母亲了。”
也只有母亲,能一心为他。可惜他是个无能之人,任母亲被北辰逸珉拘禁在北夷王城,却无能为力。
锦瑟依旧侧身看着轩,听他出这句话,不禁愣了愣,过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想。”
轩闻言,侧身过来看着锦瑟。先前即便是照着烛灯,他也很难放松下来。而今却不知为何,在锦瑟身边,他能格外安心。
听锦瑟轻轻地缓缓地开口道,“东来京城无人不知母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舞技也是一绝。从主妻到妃嫔,却没有一句怨言。可惜终究还是因为识错了人,落得香消玉损的下场。”
这几句话,锦瑟本以为轩听不懂,权当是给自己听的。可话音刚落,轩便兀自开口道,“姐姐觉得安王可是良”
到这,轩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接下去,锦瑟便笑着开了口,“你不喜欢安王吗?”
听闻锦瑟兀地问这话,轩怔愣了片刻,他不喜欢安王吗?华年既然被称作东来战神,便是北夷的敌对。可他与华年,亦敌亦友,他欣赏华年的睿智果断。若不是因为母亲,他早便与北夷与北辰逸珉断了关系。绝对谈不上不喜欢,只是锦瑟何出此言。
似是知道轩心中所问,锦瑟轻笑了一声,“先前你问我是不是一定要嫁给安王,而今又想问我安王是不是个良人。家伙,你莫不是真的想要娶我?”完,锦瑟又兀自笑了笑,像是被自己逗乐了一般。
轩怔愣地看着忍俊不禁的锦瑟,不由地盯着锦瑟发起呆来,不知所云地问了句,“如果是真的,你愿意吗?”
直到听着锦瑟轻声道,“姐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的而立之年,断不能轻易答应,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这才连忙回过神,思虑着锦瑟这半真半假的话。
“姐姐才不过比轩大六岁,哪里会,哪里会活不到。”轩越越觉得心虚,干脆闭了口。虽不知华年心意,可而今锦瑟已与之定了亲,即便不为华年,他也该为锦瑟着想。
锦瑟浅浅一笑,没有应他的话,而是平躺下看着烛灯缓缓道,“这腊本就燃不了多久,若是截一段烛芯出来,定燃不完便断了。”
锦瑟这样平躺着,脖颈露出了一大半,其上被书生扼住喉咙时留下的淤青便映在了轩的眼中。来不及思虑锦瑟先前的话,轩便蹙着眉头沉声问了句,“姐姐方才去取被褥,怎得用了这么久?”
锦瑟一心想着自己体内的毒素,丝毫没有注意到轩突然改变的声音。听闻轩这般问,锦瑟这才想起景真交给她的书信,在枕下摸索了一下,掏出书信来,“大掌柜安泰来了信,我定要取来看看。”
见锦瑟一边一边将信封打开,全没有想着告知他脖颈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轩的眼眸变得愈发深邃起来。
而锦瑟展开信,眉目间竟露出罕见的古怪神色,那信上写着,“安民城一事,本王早便知情。念及毫无缘由探查,恰逢今日心念之人至此,定要躬亲相迎。”
信纸上一股醋味,想来是景真递信过去时,夹在信封中些许无影粉,只是难为华年竟也知道,且还拿着用了。
锦瑟只知此,却不知景真自察觉安民城有异起,便遣人往安泰城递了信,不然也断不会任由那洛将领带着往四方来客进。
见锦瑟这副模样,轩也不知为何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不由地干咳了两声想要引起锦瑟的注意,却见锦瑟始终抱着那张破信纸看个没完,只好忿忿地用力翻了一个身,饶锦瑟唤他也不应声。
锦瑟便以为轩这是睡着了,起身将烛灯熄灭,回到被褥上闭上了眼。
在锦瑟起身熄灭烛灯的刹那,轩本想坐起身止住她,却还是忍了口。听到锦瑟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翻身看着锦瑟,眉目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