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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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觉寺的后山,是一片禁地,传闻百年之前的某个朝代,便有一任亡国君主,在后山的老树上吊死了。至今许多年,老树倒还是好端端长着,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阿瑜扶着文太后,便见前头有个穿着檀色圆领袍的男人负手而立。她睁圆了眼睛,却抿着嘴不话。

    文太后拄着拐杖,示意阿瑜稍安勿躁,只是苍老着声音道:“你到底,想要做甚么?”

    男人低笑起来,冷漠道:“母亲,时至今日,您倒是变了不少。”

    他转过头,露出一张刚毅却很阴郁的脸,眼角眉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衬得整个人桀骜冷然。

    文太后低低道:“从前……都是母亲不对,不该逼着你做那些事体,你不是也不屑进京城么?如何这时候……你知道,你兄长若是知晓你这般,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快些走罢,啊?过两年母亲求你兄长,给你个爵位,安安生生的不好么。”

    赵苍阴鸷地盯着文太后,嗤笑道:“笑话。母亲从前总是教导我,我是老皇帝的儿子,比我哥高贵一万倍,合该拥有最好的东西,可是现今倒是劝我安分,您自己却高高在上地享受着所谓低贱的儿子赋予您的权利和财富,不觉得可耻么?”

    文太后没想到,赵苍竟然把话全了,不禁冷汗直流,但面对最最宠爱的二儿子,还是哀求道:“娘也想你能好,但现下依然如此了,你在你哥眼皮子底下,不保命能如何?”罢又去拉着赵苍的衣角,却被赵苍轻松躲开。

    他看着苍老的母亲,微微冷笑道:“晚了,我要拿回我的东西,我的女人,我的权利。”

    他抽出袖子,甩开文太后,三两步上前,看着满脸苍白的阿瑜,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宝瑜,你很好,背着我和我兄长在一起。”

    阿瑜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我不记得与你有过什么,赵苍,你是不是疯了,你能不能清醒些?”

    赵苍低低嗯一声,柔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我也在想啊,为什么我这么下贱?”

    阿瑜叹口气道:“要杀要剐随你罢,但你以为凭着这些人,你又能占多少便宜?恐怕皇觉寺你们都出不去。”

    赵苍扳起她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的眼里,冷冷问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么?阿瑜。”

    阿瑜遇上这种人,从来不肯求饶,她即便是死了,也不要对不起自己的心。于是只是冷笑道:“你觉得可能么?你赵苍死一百次,又与我何干?”

    她实在不懂,赵苍为什么对她有这样的执念,明明他们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使劲想想,她还是回想不起来。赵苍之于她,大约就是个即便擦肩而过,也懒得招呼的人。

    这么几年时间,她全然忘了这个人,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成了这副模样,眼里的阴郁和病态更是浓郁地化不开。

    赵苍看着她的眼睛,他发觉她的双眸,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像是含着露水的玫瑰,微芳却扎人,一双圆润的杏眼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但嘴巴却还死硬。

    站在后面的文太后怒道:“赵苍!你有甚么事体,不要拿阿瑜发脾气。她是你的大嫂,你不能这样对她,你……你这个不孝不悌的……”

    赵苍淡淡道:“母亲,请您在我发怒前,闭上嘴,否则我不知道会怎么对待您。”

    文太后跌跌撞撞,几乎苍白地看着儿子,流下两行眼泪,沙哑道:“苍儿,是娘错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不停下这些,你兄长是不会放过你的,他是个冷情人,不会念几分兄弟情谊,你不要再闹了,这于你没有好处!”

    赵苍呵呵一笑道:“您倒是明白他,他有多狠,恐怕您了解的不过是皮毛罢了。”

    文太后有些疲惫,强撑着不倒下,哀求道:“苍儿,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如何不盼着你平平安安……”

    赵苍道:“母亲,我和兄长都太了解你了,对于你,最重要的始终是你自己。你从同我讲述,你与前朝狗皇帝那段肮脏阴私的过往,你向我灌输那些可耻的念头,在我最最年幼的时候,你甚至当着我的面父亲的不是,他不配当你的丈夫。你以为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吗?”

    他的眼睛深邃而扭曲:“我记得很清楚,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而兄长,他比我年长,以他的智慧,知道的事情大约比我还多。这么肮脏扭曲的东西埋在心里,你以为我们兄弟能成为多正常的人?”

    “咣当”一声,文太后丢掉了拐杖,血红着眼睛,几乎瘫软在地上,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大逆不道!胡编乱造甚么!”

    赵苍把阿瑜的手蛮横握住,不紧不慢道:“我为什么要胡编乱造污蔑自己的亲身母亲?你以为你的儿子们待你真的有情谊可言。”

    他阴鸷道:“你错了,我恨你,甚至提起你就泛恶心,而兄长根本不在乎你,视你为一块路边的泥土,一脚踏过都没什么罪过心。”

    文太后哭泣起来,几乎嚎啕大哭:“苍儿,你就这么想母亲?你最恨的,难道不是你的兄长么?”

    赵苍淡淡道:“你错了。”

    他强硬地拉着阿瑜的手,回头对文太后冷笑道:“你不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怎么想他的么?”

    阿瑜不想跟着他走,奈何赵苍的手掌就像是铁铸的一般,硬扯着她的手腕,疼得像是要给他捏断了。赵苍像是终于清醒了,只是温和自嘲道:“跟着我走,不会害你的。”

    他们照着原路返回,却大老远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慢慢飘散开来。

    阿瑜很讨厌闻到这种味道,面色苍白地几乎作呕,赵苍体贴地用手掌为她挡住了视线。阿瑜面色复杂地垂眸,却并没有话。

    她觉得赵苍很不正常,脑袋有问题,但同时,仿佛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状似粗暴,却实则有些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