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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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新官上任三把火,内务府却连点零星火苗子都没点上,新任总管汪景睿温温吞吞,对谁都七分笑意,三分客气,那张白净面皮占尽便宜,无需太多手段,便能笼络人心。

    方如海原想搓搓他的锐气,给个下马威,结果一拳在棉花上,败兴而归。

    对方越是如此,方如海便越是警惕,咬人的狗不叫,何况还不是自己养的狗,更要谨慎心。

    昨日端惠帝下了朝后,一夜都宿在了重华宫,有了帝王的滋润和安抚,万娇容总算收起了春闺怨妇的嘴脸,一夜间似乎又回到了初为人妇时的云娇雨怯。

    对方如海都和颜悦色了几分,听闻汪景睿的反应后也只是淡眉轻蹙。

    “汪景睿此人无甚背景,是靠着皇后一派提携上来的洒扫太监,你看能否收买了,能用便用着,不能便不必手下留情。”

    磨平滑的铜镜映着她毫不逊色于未出阁女子的美貌,长发黑如鸦羽,冰肌玉骨。

    谁敢她红颜易老,那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都不一定有她风华绝代。

    “娘娘仁慈,奴才就怕此人不知好歹,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便有负娘娘的心意了。”

    万娇容轻哼,“那你便杀了他,本宫给你这个权利。”

    她又补道:“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悠着点,待本宫父亲班师回朝,你再放手去做,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方如海称是,又回禀了些萝娅生辰宴的事,最后胁肩谄笑道:“到时还请娘娘帮奴才在皇上身边美言几句,奴才感激不尽。”

    万娇容眼尾轻扬,“只要那事儿你办好了,东厂厂督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可若那日事败,本宫可不保你。”

    方如海忙点头应下。

    端惠帝意欲重启东厂,那厂督的位置他可是肖想很久了。一旦坐上厂督之位,那可真是扶摇直上九万里了,一跃为一品大员,钱财暂且不论,一旦监察百官乃至天下的大权在握,除了当今天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心中不禁冷笑,宠妃又如何,还不是做下堂妇的命。

    从重华宫退出后,他直奔慎刑司,今日天放晴了,日头正盛,枯叶干瘪的经脉都映照的一清二楚。

    他一路长驱直入,经过无数道铁门围筑的刑房,身影一转没入最里间。

    “师父。”全子迎上。

    他点头,一应俱全的刑具挂满四面墙,他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一坐,问:“都问出些什么了?”

    全子面带羞愧,“这俩老家伙嘴严实的很,的还未能.....”

    方如海斜睨他一眼,“一早上了连嘴都没撬开,咱家可真是白教你了。”

    全子挠挠头,方如海起身舒展四肢,踱着步到俩老仆面前。

    “胡大娘和牛管事对吧,可认得咱家?咱家这地儿,招待不周,还望你二老多多包涵哪。”

    他苍白的脸孔杵在宫灯下,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邪气扭曲。

    吓得俩年过半百的老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牛管事硬声道:“不管你是谁,都别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任何和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也别想屈成招!”

    方如海捂唇笑了笑,“瞧你这话的,咱家怎么会屈成招呢,顶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牛管事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背,哆嗦着不敢话。

    方如海翻手一柄薄刃,吹了吹,轻声道:“你二老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想必咱家这点手段你们也看不上眼,咱家也不勉强,你且看着便好。”

    着,命人掀起胡大娘的上衣。尖刀在肋骨的地方来回逡巡,似乎在思索着从哪儿下口好。

    “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皇后娘娘的奶娘,你若杀了我,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得亏你是娘娘的奶娘,咱家才放任你们蹉跎些时日,可咱家授命在身,你们这般不识抬举,不配合,着实令咱家难办呀。”他温声着,刀刃却已经没入了一半。

    “啊——”

    他从善如流的用绢布堵上胡大娘的嘴。

    “咱家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懂附庸风雅。天生是个奴才命,只会伺候人。”他握刀的手转了转,底下的皮肉随之弹跳,他拔了出来。

    继续道:“刚进宫时伺候眼歪嘴斜的老太监,后来伺候贵妃娘娘,之后又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了八年,今儿当了掌印还得伺候你们这些牲口,实在令人厌烦。”

    手起刀落,又扎入第二根肋骨处,他偏头对上牛管事惊恐万分的眼神。

    “不过好在,你们这些牲口倒不是全无用处。”他眯起眼,“咱家这琵琶弹的如何?”

    薄如蝉翼的刀刃像弹琵琶的牛角片,游刃有余的起起落落,弹弹跳跳,肥厚的肉体像是乐姬怀中紫檀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大弦如急雨,弦如私语。

    一曲终了,本该余音袅袅,满堂喝彩,然而他这曲却是曲高和寡,鸦雀无声。

    方如海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揩汗,感叹:“到底是年纪大了,手生了,弹完一曲下来累的慌。”

    全子奉上茶,他呷了口。转而问道:“献丑了,不知牛管事看着可还行?”

    旁边是面目全非的肉体,仿佛能透过重峦叠嶂的刀口看到深红色的内脏。

    牛管事的山羊胡颤巍巍,里头饱经风霜的心脏奄奄一息。

    “你、你.....”

    方如海好心给他顺着气,“别急,你是想问咱家究竟想如何吧,咱家不拐弯抹角,就想知道些皇后娘娘与前任礼部尚书之子李闻和的过往。”

    “娘娘....她和李公子并无任何瓜葛,你休想污蔑她,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方如海察觉异样,迅速扣住他的下巴,阴恻恻一笑。“进了慎刑司的,哪个不是被折磨的哭爹喊娘一心求死,却求死不得的,你想当这第一人也得问问咱家准不准了。”

    “福安,辣椒水和金汁可备好了?”

    “回公公,已备好。”

    堵住牛管事的嘴后,方如海径自回到椅上坐下,拾起拂尘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牛管事目眦欲裂,眼皮底下那两大桶的液-体熏得他肠胃翻涌,干呕不止。

    死寂的刑房飘出方如海雌雄莫辨,阴柔缓慢的声音。

    “一日没得到咱家想要的答案,你们便日日金汁洗身,连同灵魂也腐烂发臭,咱家倒是要看哪个阎王殿敢收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