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结识小六

A+A-

    双锤本是外家最为刚猛之兵器,要的就是大开大阖,一往无前的气势,而此番苗顶天不敢进攻,便凭空少了几分能耐。而方莫又不发招,只是慢慢前行,更别扭已极,眼看着再进几步双锤便耍不开了,苗顶天无法,只好再次左右分双锤横着向方莫并着砸来。

    方莫也不用它法,见苗顶天刚举锤,再次右脚往前探,左脚一拌,又是直直向苗顶天摔去。

    可此番苗顶天却学乖了许多,刚见方莫探脚,身子便猛然后退一大步,眼看着这跤跌不到自己身上,心下不禁暗自得意。

    但苗顶天却万万没料想此次方莫乃是连环跤,左脚绊完绊右脚,右脚绊完再绊左脚,竟是绊了几次都没摔倒,眼看着方莫身子歪歪扭扭又奔着自己而来,苗顶天竟是怎么躲不开了,“噗”的一声,方莫那颗油乎乎的脑袋又是顶在了自己的下颚上。

    但苗顶天却也甚是了得,硬是闭住了嘴巴没喊叫出来,刚想再次支肘架开,却不想方莫竟一把抱住自己,两只胡乱在腋下四处拨弄起来。

    直把个苗顶天憋得满脸通红,双锤还不敢撒,实在忍不住时分,赶紧转头呼叫,可不想刚张开嘴,方莫的油头竟不知从哪又窜了出来,快如闪电,直插入嘴,当真准确了得。

    而此时苗顶天再也忍受不住,双锤撒“嘡啷啷”落于尘埃,两猛地推开方莫,跳出圈外再次大呕起来,这次竟然吐出了大把的绿色胆汁,想是素日干净惯了,实无法忍耐之故。

    待吐无可吐之时,苗顶天双腿却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软倒于地,一身白衣吐得污点斑斑,却是顾不得了。

    那三名家丁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搀扶住公子,其中为首家丁抬点指方莫道:“子!你可给我等着!你既然敢欺我家公子,这襄阳城你怕是再也走不出去了!你就趁着有命赶紧好好享受这几日时光吧!”

    方莫闻言,右脚又是一探,左脚再次一绊,作势欲再摔倒。直把个话家丁吓得屁股尿流,赶忙闭上嘴巴,三人扛着苗顶天一溜烟消失而去。

    地下赵二虎见势不妙,点唤起地上众差役,悄悄从人群后面溜走。方莫虽眼中见得,却也懒得理睬,任其逃跑而去。

    此时卖水果老汉已然被人搀扶而起,见方莫替自己解了围,嘴唇颤动却是不知从何起。定定半晌,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完好的苹果,用衣服内里细细擦拭干净,双捧定送至方莫眼前。

    方莫见老者满脸乌青渗血,又见这只通红苹果,内心实是不知何种滋味。遂也双接住,心的放入怀中,再把所带银钱全部掏出放入老者心,老者见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方莫伸双搀起,也不想多做停留,未答一言,转身也钻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方莫离开这“仙客居”酒馆,几个转弯便进入一条巷子之中,见无人跟随,便坐在地上思想刚才所发生之事。

    他本是少年,此番又初次行此侠义之事,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竟是自己舞足蹈起来,待过了阵子,高兴之情稍减,又觉讪讪然,颇为脸红,遂靠在墙角掏出那颗红苹果啃了起来。

    正值吃得高兴之时,却忽听头顶有人“嘻嘻”作笑。方莫心中大惊,暗道何人竟可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而不能发觉?

    方莫慌忙抬头看去,却见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叫花子,脸上虽是肮脏,但颇显精神。

    方莫暗叫惭愧,想是自己走进巷口时太过兴奋,竟未发现墙头之上有人,这叫花子想来已是坐了许久,刚才自己的羞愧模样也定是全然被他看了去,顿觉脸上发烧,不敢再抬头,又自顾自的啃起苹果来。

    那叫花子见竟是方莫如此反应,顿时大感有趣,遂从墙头慢慢的蹭了下来,挨着方莫蹲下,用肘顶了下方莫道:“哎!疯子!吃得挺香啊?”

    方莫不愿理他,又扭过半边身子吃了起来。那叫花子见状愈发的高兴起来,追问道:“我疯子,你别不言语啊,刚才你打那苗顶天时可端的是威风八面,如今怎生还扭捏起来?”

    方莫听叫花子夸奖自己,心头也有些得意,转头答道:“你又未曾得见,怎生晓得此事?”

    叫花子撇了撇嘴道:“刚才我就在人群之中,从头到尾我却瞧得真真。”

    方莫奇道:“那你怎生可能比我还先到这巷子之内?”

    叫花子颇不以为然道:“你又没使得甚轻功,道路又没有我熟悉,我先到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方莫暗自思索,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遂不愿再问,又扭过头去。

    叫花子又捅了捅方莫道:“疯子!你要倒大霉了!”

    方莫闻听便觉晦气,转头怒道:“我晦气不晦气是我个人的事,又哪里劳你操心?”

    叫花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言道:“你此言可是错了,天下间丐帮皆是一家人,你虽是个外来户,但也”

    方莫打断道:“我才不是什么劳什子丐帮之人,我就住在这襄阳城内。”

    这次却轮到叫花子奇怪了,遂问道:“你可别蒙哄于我,你这身行头比我们帮派陈年老花子都正规,不是叫花子却是个甚么?”

    方莫听完叫花子之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叫花子见方莫此举,心头颇觉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拉近了两人不少距离。

    笑罢多时,方莫问道:“叫花子,你叫个什么名字啊?”

    叫花子答道:“大家都唤我做六子,你也如此称呼便是。”

    方莫点头道:“我叫方莫,是这城中三才大侠的徒弟。却不知你是否有他们的消息?”

    叫花子闻言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方莫,遂晃头道:“这三才大侠的名头我却是听过,只不过两年前就已经踪迹不见。谁也不知道他们做何去了。”

    方莫听罢暗自叹息,低头不语。六子见状拍拍方莫肩头道:“你却也不用如此灰心,想我丐帮弟子千千万,我定能帮你打探出来。不过现在最紧要之事却是你自己的性命之忧。”

    方莫闻此言颇感纳闷,遂问道:“六子,你适才我要倒霉,如今又变成有性命之忧,我都穿成如此破烂模样?难不成还会有贼图我的财物?”

    六子扁起了嘴巴,啧啧道:“你这人看起来虽高高大大,可脑子怕是只有米粒儿大。我却问你,刚才你可是与那苗顶天动了?”

    方莫答道:“定是动了!”

    六子又问道:“那你可知苗顶天的父亲是何如人也?”

    方莫答道:“也是晓得,便是那‘安良侠’苗定国!”

    六子闻言也不再多,劈抢过方莫中的剩余少半苹果便自顾自啃了起来,不再理会方莫。

    方莫一愣,喃喃道:“你怕也是个疯子,问了半晌现在又不声不响起来。”

    六子狠狠的将吃完的苹果核摔在地上,指着方莫道:“我此时方知你不是个疯子,竟是个傻子。你既知那苗定国是何如人也,竟然还敢如此猖狂,当真是个不知死的鬼!”

    方莫听罢颇不以为然,笑道:“我以为你的是何事,原来是这档子,我就算戏弄了他家公子,可是也没伤及筋骨皮肉,想他堂堂‘安良大侠’,又怎会和我这样人一般见识,你却是多心了。”

    六子仿似见到了怪物一般,诧异道:“难为你怎生能活到了如今,你可知所谓的大侠最看重的是什么?”

    方莫朗言答道:“那自然是一颗惩恶除奸,扶威助弱的侠义之心了。”

    六子闻言狠狠的咳了一口痰,“啪”的一声啐在方莫脚前,又拍了拍自己的脏脸蛋儿,边比划边不屑道:“六哥哥告诉你!那些侠客们最看重的就是他们那张脸,如今你当众戏耍了他儿子,就恍若直接打了他的脸面一样。轻则把你绑回家殴打一顿扔出城外,重则一番凌辱之后再杀了你埋到树下当花肥!”

    方莫听罢哈哈大笑,颇觉六子危言耸听,甚是不以为然。六子见状情知多无益,遂起身拱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方才出言提醒,但你若不信,便也罢了。日后如若有用得着我们丐帮的地方,便至城西破关帝庙,提及我六子也就是了。”

    方莫未料想当年群斗横无涯的关帝庙如今竟成了丐帮的地盘,甚是感慨时光无情,但又见及六子如此大人般模样,心中又笑又暖,遂也起身还礼,两人就此分别。

    方莫离开了巷子,仍觉肚腹饥饿,又回到家中取了些银钱,稍买了些烧饼肉食之类聊以充饥。吃饱后便回到自己房中休息,甫一躺下,便觉得浑身舒爽异常,这硬邦邦的床铺竟好似天堂一般,耳畔也不再有山顶那呼呼作响的风声,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直睡到戌时,天已全黑,方莫才悠悠转醒。正欲起身点灯,却忽听院中有轻微的脚步声,方莫再听,竟是两人。这二人轻蹑脚,似不愿惊动自己,方莫心中又气又笑,暗道自己却当真应了六子的言语,师父的家中空了几年都不见得有贼人来过,不想自己回家第一天便遇了上,实是要倒大霉的兆头。

    方莫一气之下又倒在了床上,心头也不着急,倒要看看这两个贼人是何模样。耳听得这两个贼人从西屋开始摸起,窸窸窣窣声音甚,但奇的是并未翻取财物,竟是看一眼便关上房门。

    方莫心中大奇,暗道莫不是这两人竟是为了自己而来?正值思索间,这二人已行至东屋方莫居所,但此次并未推门而望,而是窗子极其轻微的发出了“噗”的一声响,想是指沾着唾沫捅破了窗棂纸而发。

    方莫听这二人脚步之声便知绝非武功高绝之人,心中也起了玩弄之意,竟转身向里,兀自打起呼噜来。却不想正值等待间,鼻中却嗅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甚是好闻,方莫不知凶险,尚大吸了几口,转瞬之间,头脑发沉,便昏迷了过去。

    待方莫再转醒时,只觉头痛欲裂,挣扎勉力睁开双目,却朦朦胧胧甚也看不清晰。但见得眼见人影晃动,耳中话之声嘈杂纷乱,心头又是一阵恶烦,头一歪径自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莫二次转醒,而此次睁眼却看得清晰许多,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一处暖阁之中,而地下盆中炭火尚未熄灭,哄得身子暖洋洋地,甚是舒服。

    方莫再看这屋内古玩字画,花草盆栽满处皆是,显得高贵典雅,富丽堂皇。而自己身上盖得尽是些锦缎软绸,显是名贵值钱之物。

    方莫不禁吓得“哎呦”一声,翻身而起,生怕自己的脏身子污了这床被褥。却不想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更换了衣裳,那身脏漏破夹袄竟变成了一身白色锦服,入处柔软异常,想是甚为名贵。

    方莫向头上摸去,那头乱发早已被人洗净理好,整整齐齐的梳了一个抓髻,还斜插一根玉簪,再往脸上摸去,只觉光滑异常,想是洗的干干净净,胡须也被刮去多时。

    此时暖阁之中尚有两名丫鬟伺候,见方莫转醒,同时低身施礼,口道“万福”。其中一名丫鬟见方莫的呆样子,不禁捂嘴偷偷一笑,转身跑了出去。

    而剩下的那名丫鬟则端起一杯茶水行至方莫身边,温柔的道:“公子,是否感到口渴?这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拿无根春水烹的,平日里连我们家老爷都不舍得饮用,请细细品尝。”

    方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慌得脚无处安放,口中只是不停道:“我我那身衣服呢我我还是穿那个便好”

    这名丫鬟也轻笑了一下,眼中神色也恍似这杯春水茶一般荡漾,启唇道:“公子,那身衣裳奴婢见实在洗不出来,便自做主将他丢去了,现下从里至外皆是新的,岂不更好?”

    方莫闻言摸去,果真连内衣都已更换,心下更是大惊,结巴道:“我我这身子和衣服是哪位哥帮忙帮忙换洗的?”

    那名丫鬟闻言再也忍不住,赶忙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抬袖遮唇而笑,幽幽道:“哪里又来得甚么哥,还不是我和刚才的春桃给你清洗的,公子这身子却是当真脏了些,我们两个换了多盆清水方擦洗干净。”

    方莫闻言脸腾的一下红透了根,顿时臊得无处容身,实实是再不敢抬头看一眼这名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