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惨遭毒手

A+A-

    而横无涯此时也瞧见了方莫,微微一龇牙,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却又不再理会方莫,抬又对着肥胖大汉骂了起来。

    也不知是否因当年被谢文广痛骂过之故,这横无涯仿似对骂人下了苦功一般,此刻变得伶牙俐齿,骂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对面的肥胖大汉显是已然没有了还嘴之力,气得摇晃连连。

    横无涯见状更是得意,摇头晃脑,正欲再翻个花样儿骂时,那肥胖大汉实在忍无可忍,探伸向横无涯肩头,欲行起相扑之术来。

    这相扑之术在宋代颇为流行,上至宫廷专职内等子,下至瓦舍艺人表演营生,可谓男女皆有,屡见不鲜。方莫见此肥胖大汉出缓慢,显是不会武功的寻常农家之人,不禁暗暗为其担心起来。

    可怎知这肥胖大汉竟是一把抓了个准,两紧紧扯住了横无涯肩头的衣衫,肥胖大汉旋即心头一喜,便欲提起横无涯向地上惯去。

    可哪知横无涯身材虽较这肥胖大汉矮许多,却也自是灵便不少,见状不妙,右腿向前一弯一勾,紧紧挂住肥胖大汉左腿,双臂一合,搂住他的腰身,直似个狗熊抱住大树一般。

    那肥胖大汉使了几下劲力,竟是未能扯动,遂也使起巧来,左腿站定,用未被挂住的右腿来来回回对着横无涯着地的单腿便是扫去。

    横无涯也甚是灵巧,那条单腿儿一屈一伸,反反复复竟是十多下都未被扫到。横无涯此刻也着了急,双在肥胖大汉背后乱抓,好似也想扯住些什么好发力,奈何这肥胖大汉背后只有一身汗水,又哪里抓得住,倒是弄得横无涯两湿漉,更是滑腻。

    这情形看在方莫眼中,虽不知横无涯为何不用武功,但是也颇觉好玩儿,竟没忍住,兀自笑出声来。横无涯闻声一阵脸红,双更是加紧抓去。

    可这肥胖大汉本不知背后有人,此时忽听得笑声,以为对方来了帮,心下一慌,胆子一怂,竟是立足不稳,整个人压着横无涯便向前倒去。

    不想此一举倒是错打错着,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那肥胖汉子竟直接将横无涯拍在身下,土地登时溅起一团尘烟。

    横无涯被肥胖大汉一身赘肉压住头脸,顿觉呼吸不畅,立时刨脚蹬起来。那肥胖大汉见状内心甚喜,生怕横无涯再有其他动作,双紧紧搂住横无涯脑袋,拼命向自己胸口塞去。

    哪知刚塞了片刻,肥胖大汉突然“啊”地惨叫一声,猛地又推开横无涯头颅。此时只见他白嫩的胸口赫然多出一圈通红儿牙印儿,无须多问,想是定然被那横无涯张口咬成如此模样。

    肥胖大汉登时气急败坏,轮动双拳照着横无涯头脸就是一阵“乒乓”乱锤,直把个偌大的横无涯揍得鼻青脸肿,动弹不得。

    那肥胖大汉见横无涯已失了抵抗之能,才恨恨然站起,张口“啐”了一声,又转头瞪了方莫一眼,遂得意洋洋顺着道扬长而去。

    方莫见肥胖大汉走远,才慢慢走近横无涯身前蹲下,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惨样,又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横无涯“哎呦”了半晌,方才挣扎着爬起身来,见方莫如此嘲笑,登时把眼一瞪,怒道:“笑个屁!没见过人挨打吗?”

    方莫从未见过被揍之人仍如此豪横,遂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直笑了许久,方强止住声音道:“横大侠,你一身能耐难道被贼给偷去了吗?怎生让这般农夫暴打至此?”

    横无涯揉着眼眶道:“横大侠个屁!老子是你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将你之事都飞鸽传与我知晓了!”

    方莫连声道:“好!好!好!横师兄就横师兄!你怎会五年了还在这襄阳城外转悠?莫不是又有些痒了?”

    横无涯盯着方莫怒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会骂人的三个师父!恩师本是怕他三人担心,已留书信告知你安然无恙学艺之事,他三人见信倒也放下心来。但怎知恩师三年前下山购买食料之时却突然发现你的三个师父踪迹不见。心下虽着急,又不忍荒废你的艺业,遂派我四处打听,这三年来我跑遍了大半个江湖,却也未曾打探到一点消息。”

    方莫听到此处,既感念孙不赢与横无涯,又替三位师父挂心,收敛笑容低头不再言语。

    此刻又听横无涯接着言道:“但师父却也当真是个偏心眼之人,怕你独自下山经验不足受到损伤,又传信命我速速赶至你身边相助,老子从均州足足跑了两日才至此地,不想却遇上了这档子乱事。”

    方莫闻言又想起横无涯被打之事,笑问道:“师兄,你又因何与那汉子起了争执?”

    横无涯提及此事便自气恼,咬牙道:“老子为了赶路,疾行而下,待临近这襄阳城方放缓了脚步。可哪知一减慢下来,老子这泡尿便涌了上来,再也忍耐不住,站在岸边就解了起来。”

    方莫奇道:“可这又干那人何事?”

    横无涯着着也笑了起来道:“老子自顾着痛快,哪里管得其它许多。可谁知这倒霉汉子正在下游不远处蹲着喝水,他虽胖大,但却也被乱草盖得严严实实,老子又怎生能看到,但想必此人定是喝到了不少。”

    方莫笑道:“那既然是你不对,怎生还起了争执?”

    横无涯道:“老子本是觉得歉然,但这汉子站起来便破口大骂,你又知我这性子,忍耐不住便也骂了起来。”

    方莫道:“骂便罢了,但你这一身好武功,似他这等笨把式,怕是百个也伤不到你,却又为何不肯使来,硬挺着挨打?”

    横无涯闻言一脸不屑道:“老子学能耐又不是为了欺辱别人,他既不会武功,我也自不会使来,老子向来皆是如此。”

    方莫忍俊不已道:“那若是和一个孩童起了争执,你又不能动,那可怎生是好?”

    横无涯得意洋洋道:“此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老子当即便对着他撒了泡尿,又远又骚气,顿时吓得他哇哇大哭,跑得比兔子还快。”此言一出,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多时,横无涯也问起方莫下山经过,方莫丝毫未加隐瞒,遂把这两日来所发生之事细细的言讲了一番。不想横无涯听罢并未搭言,反而双眉紧锁,暗自思量起来。

    方莫见横无涯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得心中也是一惊,忙问道:“师兄,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横无涯抬眼看了下方莫,缓缓道:“若是我猜测得不错,怕是真的被你那位六子兄弟言中了,这劳什子苗定国,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方莫诧异道:“他救我性命,又赠我衣物,哪里能看出有加害之心来?”

    横无涯冷哼道:“你现下是甚等样人?”

    方莫未料得有此一问,顿时一滞,张了几次口却不知如何形容,最后方喃喃答道:“如若不穿他所赠之衣,怕是和花儿乞丐也未有分别。”

    横无涯狠狠连“啐”了三口道:“你就是穿上这层皮,也是和花儿乞丐相差不远。”方莫大感羞臊,低头不语。

    横无涯又接连着问道:“你既然当时穿得和乞丐一般,为何那两个蠢贼不偷财物,反倒将你迷晕扛走?扛走不行暗处,怎生又偏巧会让苗老头看到救下?那苗老头武功既如你所的那般深厚,又怎会让两个脚步轻浮的贼人跑掉?况且你打了他的儿子,他不找你麻烦却如此厚待于你又是为何?”

    方莫被这一连串追问弄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吭吭唧唧出声道:“这些想是巧合所至,而苗大侠又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所以”

    横无涯冷冷打断道:“那群乞丐朋友如此费力救你,而为何他们之言你却偏偏置若罔闻?你的两个狗眼难道也被一个‘侠’字就蒙住了吗?”

    方莫闻言顿时如冷水泼头,瞬间凉到了脚底板,暗恨自己做事糊涂,当真被猪油给蒙了心,实是愧对六子等众乞丐们。

    横无涯见方莫有醒悟之心,转为柔声道:“师弟,此事也不全怪你,你方踏入江湖不久,经验尚且不足,哪里斗得过苗老头儿去,我现在倒是只担心你那群乞丐朋友。听你来,他们虽然仗义得很,却是不甚通晓武功”

    方莫闻言心头“咯噔”一声,急问道:“担心他们何事?这又与武功高低有何干系?”

    横无涯道:“既然那苗老头至今仍侠名响亮,想必做事处处谨慎心,如若他当真问心无愧也就罢了,若是假仁假义心狭量窄之辈,怕是那群乞丐朋友必会遭他毒。”

    方莫闻言心头大惊,越想越是害怕,站起身形抬腿就顺着原路飞奔而回。横无涯也怕真出了什么事,捡起钢刀插回腰间紧随其后。这二人一前一后一路狂奔,入夜时分又赶回破关帝庙前。

    方莫与横无涯站在庙外,四下环顾,空空荡荡并未发现一人,只有月光孤零零照在地上,打出一片惨白,将这份安静与冷清,更凸显出几分瘆人来。

    方莫心中急切,起身就欲奔向城内再行寻找,可忽听横无涯低声喝道:“师弟,先且慢动身,我闻这里尚有些许血腥之气。”

    方莫登时停下脚步,回身却见横无涯低头四下观望,方莫顺着横无涯眼光看去,也是瞧出了些许不对。只见土地平平整整,浮面皆是新土,上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竟像是被人刚刚打扫过一般。

    横无涯嗅准方位,立时下刨去,不多时已挖出半掌深坑,里面土地俱已被鲜血洇透,一股血腥气冲鼻而入。

    方莫见状几欲昏倒,情知定然被横无涯言中,群乞想是已经遭了毒。方莫心中悲痛万分,大声呼喊着六子及群乞的名字,可又怎会有人应答。

    正值声嘶力竭之时,忽听得庙内“咯噔”一响,跌跌撞撞的爬出一个孩子来。方莫定睛瞧去,竟是那个流鼻涕聪子。

    方莫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聪子,急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外面土地里怎会有如此多的血迹?六子他们又去了哪里?”

    这聪子想是怕得慌了,并未搭话,反而一把搂住方莫大腿,“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这模样当真恍如见了亲人一般。

    方莫不住好言安慰,过了多时,聪子才止住悲声,断断续续言道:“今天今天夜里大家伙和往常一样,喝酒聊天,可可哪知突然从庙后窜出了好些好些个人,他们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见人就打,打翻了就就拿刀子塞进嘴里乱乱搅”

    聪子到这里,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了多时,两眼渐渐失了神,仿似要散了开来。

    横无涯见状赶忙一把推开方莫,急掐住聪子人中,又从腰间解下水葫芦,“咕咚咕咚”给聪子灌下几口凉水,单掌再用内力缓缓抚动前胸,半晌聪子才又缓回神来。

    待看到方莫,聪子又哭了起来,而此次横无涯对着方莫点了点头,暗示已无大碍。

    方莫这才又敢问道:“聪子,你六子哥哥也在其内吗?”

    聪子点点头,哭道:“六子哥哥最是豪横,骂得也是最凶可可他们也动了气不禁搅了六子哥哥的舌头连连撒尿地方都被割了去最后大家都被被砍成几断放在麻袋里装走了呜呜呜”

    方莫听到此处,眼角均已瞪裂,下唇都咬出了血,再也发不出一言。

    横无涯见状,柔声对聪子问道:“孩子,那你当时跑到哪里才躲了过去?”

    聪子指指身后的大树道:“他们他们没来之前,大家喝得正欢,我本想本想爬到树上,待他们酒醉冲他们撒撒一泡尿可谁知到了树上不久那群人就来了六子哥哥冲着我这边大喊大喊男子汉不能哭叫他他定是对我的我便便咬着指忍住了”

    方莫摸着聪子右,见大指关节都已咬到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心头一阵剧痛,双目泪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