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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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定国强行压下怒火,点头道:“真君此言得甚好!当真甚好!那不知你我现在同时下场,击杀他二人却又如何?”

    僵木真君冷哼道:“想你这般年纪,定是再也要不到儿子了!既如此,我便送你这个人情,替你报了此仇吧!”

    苗定国听罢气得浑身“突突”颤抖,再不想多言,拔出宝剑飞身直向横无涯恶狠狠便是削去。

    僵木真君见苗定国已下场,面露不屑之色,脚尖不动,身子竟平平向方莫飘来。

    方莫大惊,急步闪身后退,哪知僵木真君如同附骨之蛆,贴身而行,甩也甩之不去,方莫此时才知这僵木真君武功实比木中仙高出太多。

    而这僵木真君却也不着忙,耳中听着苗定国那边的动静,眼里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方莫脚下的轻功步法,越看越是心喜。

    原来武学到了僵木真君这般地步,寻常功夫皆已是了如指掌,如今发现了方莫如此奇妙的轻功步法,竟好似看到了一块珍宝美玉一般,实是不舍得将其毁去。他自己的“朽木神功”虽已大成,无法再习得此步法,但仍是愿方莫将其全部使完,自己看个明明白白方才甘心。

    方莫知晓僵木真君的心气,脚下不停变幻着步伐,将“摔不死”轻功的精彩之处全然展示出来。只盼多拖一时算得一时,如若横无涯那边当真得胜,便可双战僵木真君,如此方才会有几分胜算。

    方莫偷眼瞧去,那边一对竟是打得难分难解,任凭横无涯招数如何凶恶,可就是伤不到苗定国分毫。方莫见无法,只好收敛精神专心应对僵木真君。

    忽而间,方莫心里灵一动,突然卖了个破绽,脚下一滑,身子便直直向前扑倒。

    僵木真君见状,心中暗自嘲笑,也不在意,遂飞身跟上,倒要瞧瞧方莫想要如何。

    方莫耳中听得响动,已掌握好两人之间距离,左脚兀地向后一伸,勾住了僵木真君的腿,腰间猛一发力,整个身体贴着地面画了个半圆,转瞬间竟是绕到了僵木真君身后。

    僵木真君此刻非旦没有害怕,反而面露喜色,口中“咦”了一声,想是大出所料。

    方莫好容易逮到如此一个会,又怎肯随意放过,当下又是屈指成拳,对着僵木真君后脑“玉枕穴”就是凿去,猛听得“咚”的一声闷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

    方莫心中暗自大喜,卯足全身内力化为尖状死命向里推去,但不想竟是分毫也不起作用,那僵木真君的后脑仿似万年实木一般,坚硬非常。

    方莫正搏命用力时,哪知僵木真君身子不动,脑袋却突然转了个对头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对着方莫“嘎嘎”一笑道:“子,这招使得不错,但若要是再没有别的新鲜招数了,那我可就要动了。”

    方莫哪里见过人头对折尚能话之人,吓得转身飞退,口中连连道:“我还有绝招,你待等着!”方莫脑中飞速旋转,思想对策,虽是嘴里不停应付着,但实已黔驴技穷。

    僵木真君久历江湖,哪会看不出此等伎俩,又是“桀桀”一笑,贴身而上。

    此时方莫已将“摔不死”轻功来来回回施展了两遍,僵木真君见其再已无新花样,方开口言道:“子,该到我了!”

    方莫闻听僵木真君此言可是真真大惊了,他连番与此师徒二人动,内力已然枯竭,自觉脚下轻功都使得颇为吃力,又如何能够应对僵木真君的攻势。

    僵木真君做便做,当下抬臂如同风车一般,从四面八方狠狠砸向方莫。他这一认真动可高过木中仙太多,虽未打到真正打到,但鼓动起的劲风却已然将方莫带得东倒西歪,脚下再也施展不出绝世轻功“摔不倒”了。

    僵木真君见时已到,大袖中干枯爪急探而出,“碰”的一把揪住方莫膀臂。方莫心中虽是惊惧万分,却是再也丝毫动转不得。

    僵木真君此刻恶念陡生,咬牙大叫道:“徒儿,师父替你报仇了!”此言罢,僵木真君举起另只掌,挂带风声向方莫头顶就是猛击而去。

    就在这个当口,僵木真君耳边却忽听得苗定国一声大叫,惊慌失措喊道:“哎呦!我挡不住了!真君快来救我!”

    罢苗定国不待僵木真君搭言,身子“簌”地一转,竟直接钻到僵木真君背后藏了起来。

    僵木真君心下一愣,转瞬怒骂一声道:“无用的东西!”

    而横无涯此时也发现了方莫的危险,刀锋一转如电闪般改向僵木真君头脸砍去。

    僵木真君丝毫不惧,抬起右臂迎着刀锋格挡而去。只听得“噗”地一声,横无涯钢刀剁进其臂半寸,但任凭再是如何发力,却也无法再前进半分。反观僵木真君,竟是连半滴血珠儿都没淌下来。

    僵木真君趁着横无涯一愣神之间,右急探,“啪”地倒扣住横无涯腕,全身功力灌注两臂,死死擒住方、横二人,同时扬声大喝道:“苗定国,你还不动等待何时!”

    苗定国听罢放声大笑道:“真君!你且交给我了!”罢挺剑就刺,剑身注满了内力,竟发出轰嗡之声。僵木真君心头一动,暗道苗定国何时武功已精进到如此地步。

    正值错愕间,僵木真君只觉从左后背第五根肋骨间斜着一把宝剑“噗”地透体而出,在胸前直直冒出半截带血的剑尖。

    僵木真君睁大双眼兀自不信此事,口中挣扎念道:“水水”

    苗定国拔出宝剑,抬脚踹倒僵木真君,哈哈狂笑道:“练了一辈子的‘朽木神功’,临死反倒觉得渴了,真想要水,那便下地府去喝吧!老子生不了儿子,便让你连徒弟也教不了!”罢苗定国也不停留,转身便跃上了暖阁屋顶。

    方莫和横无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竟任由苗定国跃身而走。

    待缓过神来时,只听苗定国在屋顶朗声道:“老夫只此一个独子,不想却被你二人所害,如今老夫已是再也了无牵挂,这‘安良侠’三字,老夫便一并都送与你二人了罢。想你们两个恶徒,不仅杀了‘安良侠’苗定国全家,更是挺剑刺死绝神宫僵木真君师徒,你们就等着黑白两道同时的追杀吧!老夫今日杀不了你们,但也要你们在这世上像狗一样的活着,受尽千般凌辱而死!”罢再次一阵狂笑,飞身高高跃起,瞬即不见。

    方、横二人对视一眼,均感到阵阵寒意。不想这苗定国不仅心肠狠辣,竟连武功都隐藏得如此之深,凭他逃走时的身法,武功竟是比横无涯尚要高出许多。若不是忌惮二人身法诡谲,怕是此时早已下了杀。

    此时苗府众人见主人已经逃走,均无再战之心,纷纷丢下中兵刃四散奔逃。

    横无涯欲提刀追杀,不想被方莫一把拦下。横无涯正欲询问,却见方莫仰天长叹道:“若当真赶尽杀绝,与那苗定国又有何异?罢了!待杀得那老贼,再与六子众人拜祭也就是了!”

    横无涯闻言暗暗欣慰,佩服师父眼光,当下也不再多言,二人遂翻墙而出。待出得大门,方莫将门首对联狠狠扯下,撕得粉碎。

    二人快步行出襄阳城,飞奔至破关帝庙前靠树而憩,横无涯捡起地上给聪子喝水的葫芦,摇晃几下,打开葫芦嘴儿,猛地灌了几口,又递给方莫。

    方莫刚想喝,却忽地一惊,转头对横无涯道:“师兄!你可记得苗老贼临行前所之言吗?”

    横无涯一愣,反问道:“他了什么?”

    方莫低头思索,喃喃道:“他诬陷我们杀了僵木真君二人倒好,可为何又我们杀了他的全家呢?不是仅死了一个苗顶天吗?难道”

    方莫尚未言完,却只见襄阳城内方向突然火起,这把大火熊熊而烧,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横无涯见状咬牙切齿道:“好狠的老贼!他竟然自己烧了房子!”

    方莫也料到了此处,但他心中善良,实不相信人心竟会如此难测,仍颤抖的问道:“那那他的家人呢?”

    横无涯转回头,盯住方莫双眼,冷然道:“自是被他屠尽斩绝!师弟!你要记住!这便是江湖!”

    方莫一阵苦笑,自语道:“江湖江湖”,遂长叹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果不其然,短短两月内,江湖之上此事就已传得沸沸扬扬,正道人士纷纷皆为苗定国大感痛惜,不想如此仁义的“安良侠”竟会逢遭大祸,实是痛心疾首万分。

    但也有人暗自狐疑,并不信如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方莫会杀得了苗定国,但又苦无证据,只好暗自猜测。一时之间,倒是成了江湖上头等惊人大事。

    且方莫与横无涯离开破关帝庙后,一路向西直奔临洮府孙不赢旧居而行。但沿途之上耳中听到关于二人之事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连五官样貌都描绘了出来,不禁也暗自心惊,实是佩服苗定国眼通天。

    最后迫于无奈,横无涯只好寻得一大户人家偷了些许银钱,买了两身渔民打扮,蓑衣斗笠,盖住头脸。横无涯连那把明亮的钢刀都藏在鱼篓背在身后,遂敢再继续前行。

    这一日两人来到利州路兴元府界边,正顺着路绕山而行,忽而间一阵山风掠过,头顶上阴云笼盖,再闻一阵雷声轰鸣,这山雨竟淅淅沥沥转瞬便下了起来。两人虽穿蓑衣斗笠,但也怕雨水再大恐招架不住,遂脚下加紧,快步疾行起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雨点就从米粒儿变成了黄豆儿,“噼噼啪啪”从天上倒了下来。

    又是一阵疾风袭来,猛然将方莫斗笠吹得歪了开去,打湿前额一片。方莫急忙按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中自觉气闷,口中怒“哼”了一声,发了狠的往前大踏了几步,溅得满腿都是泥水。

    横无涯见状觉得好笑,叫住方莫问道:“师弟,你这轻功且是进步了许多,这式‘野猪踩泥’莫不是师父新悟得的绝艺?使得可当真漂亮!”

    方莫听罢倒是气乐了,转头对横无涯道:“师兄,你这‘狗吐人言’也是练到了火纯青的地步,咱们兄弟可却是彼此彼此了。”罢二人同时大笑。

    笑罢横无涯宽慰方莫道:“师弟,人生于世本是如此,你又哪得如此焦躁?纸里终究也包不住火,真相早有大白的一天,你现今着急又有何用?”

    方莫兀自不忿道:“师兄,你和师父是盗,但尚有三条约束管制,可是盗亦有道。而那苗定国虽是侠,却侠得心狠辣,斩尽诛绝。莫道这老天当真是瞎了眼么?”

    横无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岳飞将军风波亭惨事已过十七年,这天下人无不痛惜哀哉,他虽含冤枉死,却也得了千古美名。而秦桧虽是奸臣误国,但偏偏死后追赠申王,赐谥号‘忠献’,却也当真可笑之极。这世间黑白二字,又哪里是如此简单便可得清的。”

    方莫长叹道:“如此相比下来,你我所受之冤却倒是真如萤火般微了。”

    横无涯“呲呲”笑道:“你虽觉得甚,可对于那些名家子弟倒是觉得此事却是比天还大。”

    方莫奇道:“这又干他们何事?”

    横无涯冷笑道:“江湖上学武之辈多如牛毛,哪得如此容易扬名立万?而现下你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好会。想你武功不高,又行了如此恶事,名头正旺,谁若在此时杀了你,怕是当真一个雷天下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如此好会,估量那些成名之人尚不屑去做,可这干年轻辈,却是求之不得的。”

    方莫低头一阵苦笑,却又思畴怨不得别人,若是有旁人如此做事,怕是就连自己也会挺身而上,为民除害了。

    这两人走走,倒也忘记了雨势,不多时便已转过了这条山路。峰回路转间,一座茶棚陡然而现。

    二人此刻正觉有些微寒,心中大喜,加紧脚步躲了进去。可这天气倒像是与他二人作怪,刚闪身进来,雨势骤,哩哩啦啦竟连米粒儿大都不如了。二人见状气得对视一笑,抖抖雨水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

    此时茶棚里面坐满了避雨之人,但奇的竟大多都是些持刀佩剑的少年武林侠士。

    这些人衣衫齐整,华丽多彩,倒显得方、横二人有些格格不入。这二人生怕招惹麻烦,低头在角落里叫了两大碗热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