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巧遇故人

A+A-

    方莫此刻正值眼皮发沉,浑噩欲睡之时,忽然间感到背后一轻,忙回头看去,却见唐双儿已然倒在沙土之上,昏迷不醒。

    方莫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睡意全无,急忙跳下驼背,双抱起唐双儿,心中只感到一阵无穷的绝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失声痛哭起来,但是奈何此刻体内水分已经接近干涸,哭声虽然惨切,但半分眼泪却是再也流不出来了。

    此时雷钢与王凡闻得声音也已掉转回骆驼,行至他二人近前。

    王凡见此情形,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身子也是一阵摇晃,赶忙扶住驼峰,强自稳住身形。

    雷钢虽然也在强撑,但眼神之中却带着一丝喜悦之色,对方莫言道:“方兄弟,赶快将双儿妹妹抱至骆驼之上,我现在已然嗅到空气之中的一点凉意,想是距那‘绝神宫’已然不远了。”

    方莫虽不知雷钢此言是真是假,但在绝望中突然听到一点希望,方莫整个人都仿似精神了一些,赶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唐双儿再次抱到骆驼背上,自己也拼了命的爬将上去。

    王凡用力的吸着鼻子,拼命想找到雷钢言中的那一点凉意,但除了热气滚滚透鼻而入,全无其它别样感觉。

    王凡遂长叹了一口气,趴在驼峰之上一动却也不肯再动了。

    但此时唐双儿嘴唇已然失去了血色,除了一点微微心跳,就当真恍如死人一般无二。

    方莫紧紧地抱着唐双儿,几近乞求般向着雷钢问道:“还还有多远双儿她她还能挺得住吗?”

    雷钢回头看了看唐双儿的模样,心中也是悲痛,钢牙紧咬下唇,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道:“听天由命吧”

    方莫闻得雷钢此言,顿时如遭电击,身子不住“突突”颤抖,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回唐双儿那如花般的羞涩一笑,此刻也是心甘情愿。

    但想及此处,方莫却猛然灵光一现,暗道自己蠢笨,遂伸出中指放入口中狠命一咬,顿时鲜血崩流,直淌而下,方莫急忙将流血的指塞入唐双儿唇中。

    但也许是天可怜见这位甜美的姑娘,方莫鲜血刚流入她嘴里不多久,唐双儿竟是幽幽转醒,口中只觉得似有水状物体淌入,当下再也顾不得是什么,拼了命的便吸将起来。

    待精神恢复了一些,唐双儿方勉力的睁开了双眼,不想却赫然发现口中含着的竟是方莫流血的指。

    此刻,唐双儿的感情顿时如决了堤的洪水般,再也绷不住了,搂住方莫的脖子“呜呜”痛哭了起来。

    方莫见唐双儿转醒,心头自是高兴,用轻轻抚摸着唐双儿的秀发,不住出言安慰。

    但他本已体弱,如今又一失血,却也是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不住摇晃,险些也栽倒下去。

    这一来,倒把唐双儿吓得慌乱了起来,两人挣扎了好久,方又在驼背之上重新稳定下来。

    就这样又走了半日,天近黄昏,方莫已然到了濒临昏迷的境地,可就在此刻,却听得雷钢突然惊呼道:“到了!我们到了!!”

    雷钢此言如同半空之中打了一个炸雷,方莫猛然惊醒,急急抬眼顺着雷钢指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不远处郁郁葱葱已见得一片绿色。

    而此时唐双儿与王凡也看到了此景,纷纷欢腾起来。就连他们身下的骆驼也仿佛打了一针鸡血般,四蹄撒开,一左一右,虽是别扭,却也当真快极,飞一般的便奔着绿洲方向跑去。

    不多时,四人三骑便已来至绿洲边缘,抬眼望着高高矮矮的树丛,直觉得这世间最为美丽的颜色便是绿色。回想起这几日,眼前的景致就恍如神话之中的仙境一般。

    四人蹦跳、欢呼,无穷无尽的发泄着心中的喜悦之情。唐双儿显是太过高兴,竟下意识地搂住方莫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方莫顿时一愣,唐双儿也立时回过神来一惊,脸儿上霎时间红透了底,再忽而突然变紫,到最后竟是又猛然昏厥了过去。

    雷钢与王凡适才太过高兴,并未见到发生了何事,但听得方莫惊呼,方才回头看去。

    而此时雷钢已找到了地点,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之色,连忙招呼王凡去树上多取了几片叶子,用轻轻碾碎,送入唐双儿口中。

    这树叶肥肥大大,混合着汁水,直如琼浆,瞬间流入唐双儿喉中,唐双儿身体一震,转醒了过来。但却是再也不敢瞧上方莫一眼,只是低头吸吮着口中嫩叶,兀自不停。

    王凡见唐双儿吸得甘甜,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跃上树枝,竟直接在树上吃了起来,大把大把的绿叶塞了满嘴,吸得津津有味,当真直如猴子一般。

    而此刻方莫与雷钢哪里还顾得上笑话王凡,赶紧学样,一人一棵大树,抓起了叶片就是大嚼。

    地下的唐双儿见他三人如此模样,顿时也忘记了羞事,“格格”的连声娇笑起来。

    王凡也不害臊,口中连连骂道:“臭丫头!你笑个屁,若是老子能活着走出这个鬼地方!他娘的我以后便去做个卖水的贩子!看谁还能让我渴死!”王凡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皆大笑不止。

    过了许久,这四人吸吮得连舌头都发了麻才依依不舍的停下嘴巴,方肯继续向树林深处行去。

    可往里一走,他们才发现这片绿洲甚为广大,其中竟还有几处水潭,清澈见底。但此刻这四人已然满腹树汁,再也喝不下去半分,相视而望,不禁哑然失笑。

    待穿过了这大片树林,四人立即被眼前的神奇的景致所震撼。只见入眼处竟是一座巨大的宫殿,这宫殿金碧辉煌,流光瓦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端的是美轮美奂,华贵绝伦。

    但这宫殿的风格又全然不似中土那般棱角分明,屋顶及四方皆是圆形建筑,如穹如盖,倒也有种别样的宏伟壮丽之感。

    四人眼里瞧着,脚下挪着,深深的被吸引在其中,不知不觉已然行到了宫殿门口不远处。

    此时守卫宫殿正门的几名卫士也发现了四人,纷纷持戈在,大声呼喝,但口中言着的却是西夏国党项族语言。

    方莫只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其他三人,此时只见唐双儿与王凡皆是一脸茫然之情,想来定然也是不懂。

    但雷钢却微微一笑,站了出来,双高高举过头颅,走至那几名卫士身前,深深的行了一个西夏的宾礼,然后也用西夏国语言与对方交谈了起来。

    方莫三人定定瞧去,只见那几名卫士期初尚有几分紧张之情,但随着雷钢的言,这几名卫士面色上也渐渐和缓下来,到最后不仅收起长戈,脸上竟还带出几分尊敬之情来。

    此时,雷钢这才回身点把方莫三人也唤至近前,由一名卫士在头前引路,向宫殿之内行去。

    方莫暗暗觉得惊奇,遂声对雷钢言道:“雷大哥,你可是当真了得,却不知你了些什么竟能让这卫士对我们如此恭敬?”

    雷钢微微一笑道:“这也是巧合罢了,我随便编造了一个西夏国的官职,又我们在‘腾格里’之中遭遇了沙匪,方才落得如此模样。可未待我继续言下去,有一名卫士顿时恭恭敬敬问我是否为了他们家少主人大婚之事前来,我虽不知,但也顺嘴便答应下来。”

    方莫急问道:“那这里可是‘绝神宫’?”

    雷钢点头道:“这里确是那‘绝神宫’无疑,只是明日那所谓的少主人即将大婚,现下‘绝神宫’内人人皆为此事忙碌,恐无暇招呼我们,所以先给我们找个房间住下也就是了。”

    方莫闻言点头称是,遂举目四下看去,果不其然,这宫殿内处处悬灯结彩,红毡铺地,显是有好事即将临近的模样。眼中瞧得全是下人们捧着花瓶、香球、纱罗、裙箱、百结清凉伞等物来往穿行不断的身影,确是忙碌不堪。

    唐双儿是个女孩子,对于此等物件自是喜爱,儿紧紧拉着方莫的袖子,眼中都直似不够看了,左一眼右一眼处处都觉得新鲜。

    方莫见状颇觉好笑,遂低下头对唐双儿言道:“双儿妹妹,莫要眼热,待回去之后,你也找个如意郎君,等到大婚之日我便替你也如此这般张罗,你看可好?”

    唐双儿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又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到底何意,方莫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再深问下去。

    待即将行至住所之时,方莫忽听得房间外宫殿主道上一人朗声大笑道:“多谢几位远路而来,在下不胜感激,待明日酒宴之时,定与几位一醉方休!”罢,又是几人齐声大笑。

    而雷钢等三人尚未觉得如何,但方莫听此人话的声音便如同遭受当头一棒,定定的被砸在原地,双目发呆,已然失了魂。

    又过了片刻,方莫整个人如同疯颠,当下再也不管不顾,甩开唐双儿拉扯的衣袖,箭打的一般冲到声音发出的地方站定。

    方莫再抬头看去时,瞬间已是泪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于地,泣不成声,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而此时那人也是一惊,抬散开了众人,又低下头仔细观看方莫面目。

    谁料想这一看,那人顿时也是如疯如狂,扑身跪倒于地,痛哭失声,双紧紧搂住方莫,再不肯撒开,只是左尾指处,赫然少了一截。

    此时雷钢等三人皆已跟随而来,但见到此情景,也是惊呆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而尾随而来的几名卫士,见少主人与此人相拥而泣,显是旧相识,知道并无危险,遂也知趣的悄悄退去。

    方莫此刻如同找到了家长的孩童一般,再也不肯松,口中兀自反复念道:“烈子哥哥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我太想念你了”

    而方莫怀中的烈子也是连连点头,却不出半句话来,想是也激动到了极点。

    又如此哭了许久,还是烈子率先止住悲声,起身拉起方莫,轻轻的抬起左,用袖边替方莫拭去泪痕。

    但方莫见烈子左断指处虽然已经长好,却仍是触目惊心,十分可怖,遂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烈子知方莫心情,连忙将左藏在身后,抬起右呼换下人,先重新找了几间上房,安排雷钢等三人住下,然后又拉起方莫,二人进入了另外个房间细细攀谈起来。

    此时方莫已然不似刚才那般激动,遂问起了当年之事。烈子微微一笑,开口便言讲了起来。

    原来当年方莫失挥棍打伤了烈子之后,自己便逃门在外。可怜方君亭,为了替方莫赎罪,竟也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左指,饶是方君亭一生刚硬,但毕竟年事已高,登时便痛晕了过去。

    这下可苦了天真无邪的郝晴儿,直吓得足无措,既要照顾方君亭又要管得烈子。不消几日,整个人便清瘦了一圈儿,再也没有了往昔那股聪明调皮劲儿,终日只是以泪洗面。

    但幸得二人之只是伤在指,并无性命之忧,过不得许久,便可行动如常,虽仍是痛绝,但已无大碍,郝晴儿见此情形,心中方安定了许多。

    可三人不想方莫竟真的这样一去不回,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半点消息,烈子与郝晴儿此时已然没有了半点怨恨之心,只剩下担忧与挂怀。

    遂二人多次请求方君亭,想出外寻找方莫,但方君亭只是不肯,到最后竟发了怒,已死相胁。

    烈子与郝晴儿素知这位方大伯性子甚烈,到做到,实也不敢忤逆于他,遂打消了找寻的念头,只盼着方莫可以自己早日归来。

    可方君亭虽是自己口里得决绝,但内心之中又怎能不思念儿子,每晚便躲在房中独自偷偷哭泣,痛苦不堪。

    但不想方君亭这一闷烦,竟是勾起了旧疾,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不消半月,竟是到了性命垂危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