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氏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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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贵听完,心里思索道:我的刘大师要把这些木头带回去干什么呢,莫非是要盖新房,改善一下岛上的住房条件?

    但他嘴上却没发表疑问。经此一役,林大贵对刘骁的能力已经信任有加,所以对于这个建议也没有反对,道:“好,那就听你的,把木头统统带回去!”

    返航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浮在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都染成了深红色。两条船一前一后在海天之际编队航行,在这片红色消失之前,抵达了之前落脚的珊瑚岛。

    海盗们在岛上过夜,由于原本带的食物所剩不多,盛满海带的木桶也在海战中被炮火震到了海里,几乎找不出什么吃的,便从三文鱼号携带的食物里找些来充饥(本来战利品是回岛后才能享用的)。

    三文鱼号上有大量腌好的咸牛肉、咸猪肉、豌豆、饼干等食品,还有数十桶葡萄酒和朗姆酒。

    这都是西方人远洋航行的标配食物,比如腌过的肉,它不会腐烂变质,便于长期储存;干豌豆可以煮汤,这是为数不多的不会被水讨厌的菜;烈性朗姆酒用处就多了,它既能让水喝得酩酊大醉,暂时忘记航行之苦,也能为伤口消毒,或者在受伤做术时充当麻醉剂(直接喝晕)。

    回思明岛的路途不算太远,林大贵没让下去动船上的酒肉,只是让大家先用饼干填饱肚子。

    刘骁望着这些用麻袋装在一起的饼干,里面还夹杂着几条生鱼,强烈的腥味顶得他实在没胃口。但在肚子大哥的胁迫之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饼干塞进嘴里。

    航海饼干又干又硬,嚼几口又变得跟锯末一样。刘骁不禁回想起了部队里的压缩干粮,在他看来,这种饼干的原始口感与军用压缩干粮相差不大,但就是鱼腥味这一项减分太严重。

    白天给刘骁当翻译的那名马来海盗,此时也坐在他旁边,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饼干。他看上去比刘骁还要饿,嘴里塞得满满的,两个腮帮都鼓起来了,活像一只正在啃东西的仓鼠。

    共同航行过一路后,两人也算是比较熟悉了,通过交谈,刘骁得知他名叫阿益,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有七年匪龄的“老兵”。

    刘骁又咽下一口饼干,皱着眉头对阿益道:“这群长毛洋人口味真够古怪,把饼干和鱼放一起,还嫌不够难吃吗?”

    阿益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饼干在船上容易招蛆招虫,放鱼进去可以把里面的蛆虫引出来,死鱼身上满了蛆就扔海里,然后换条新的放进去”

    “打住打住!你先别了!”刘骁一听饼干里有蛆,头皮感到一阵阵发麻。

    “刘大哥,你不舒服吗?”

    “没、没事,我不要紧的”

    “哦——”阿益眨着一双大眼,滔滔不绝地:“不知道你见过船上那种黑头蛆没有,它们最大能跟筷子一般粗,吃到嘴里感觉肥肥的,凉凉的,没有象鼻虫那种苦味。洋人管这叫‘船夫’,据是因为蛆在饼干上蠕动起来就像在划船”

    “别了!”刘骁听得心惊胆战,连忙捂住阿益的嘴。“大兄弟,求求你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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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为了犒劳大伙儿,林大贵做了一个决定:在返程路上拐个弯去趟士马丹,给众位弟兄休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上岸潇洒潇洒。

    一六九五年的士马丹还非常落后,当时那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房子,街上大都是些木板和藤条搭建而成的房屋。海盗们一股脑地用到这里,他们大吵大闹,聚众赌博,花钱如流水。不等把舍命抢来的银币捂热乎,就悉数交给了岸上的妓女和酒馆老板,口袋空空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刘骁没去找女人(都是东南亚土著,实在提不起兴致),而是在岸上随意逛了逛,简单了解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最后同几个筋疲力竭的海盗一起回到船上。

    经过两天航行,两条船终于回到了海盗大本营——思明岛。

    一下船,顾不上身体的疲劳,林大贵就带头去妈祖庙上香,刘骁自然又主持了一场“法事”。

    就在这时,林大贵突然一把拉住刘骁,领着他来到高台上,对众人大声道:“这次出海,折了咱好几个弟兄,不过刘大师已经做了法事,他们可以安心上路了。另外,以后逢年过节,活着的人别忘了给他们上香!”

    完这些面子话(废话),林大贵又宣布了一个决定:“刘大师来岛上时间不长,但他的本事各位应该都看在眼里。句实在话,咱们这帮兄弟,包括我林大贵在内都是大老粗,所以我很佩服刘大师这样胆大又有脑子的人。今天,我在这里宣布,以后由刘大师给做咱们的军师,换句话,他就是思明岛的二当家!你们听明白了吗?”

    我勒个去,一跃成为二号首长?这官升得未免忒快了吧?!

    林大贵的决定让刘骁有些措不及,一时呆呆地愣在那里。台下也是鸦雀无声,海盗们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钱篓子等几名元老,对老大的决定更是深感意外。

    林大贵扫视了一圈,看众人都没有反映,一点都不配合,这怎么行呢?

    只听林大贵突然大吼道:“都他酿的聋了?还不拜见二当家的!有谁不服你就出来,我好好跟你掰扯掰扯!都给我好好想想,没有刘大师,咱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海盗们这才反映过来,忙着跪在地上向刘骁行礼。

    从难民变成海盗二把,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摊上这种好事,刘骁在沾沾自喜的同时,仍不忘保持谦虚之态,只见他面露难色地对林大贵道:“大哥,兄弟我何德何能,实在愧不敢当啊!”

    “老弟此言差矣,相信你定能胜任军师一职!”林大贵拍着刘骁的肩膀,回头对海盗们:“既然没人反对,那这事就定下了,以后,谁要是不听二当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当天晚上,思明岛全员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会,林大贵和刘骁分列上席。

    在大家伙共同干完三大海碗红酒(中式喝法)后,林大贵带着半分醉意,开始了论功行赏。

    这种公开的“表彰大会”很有必要,它一来能激发出下面人的积极性,二来让人觉得公平,避免出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

    发完钱,趁着这股热乎劲,林大贵又评价起了这次抢劫行动,他把行动中的亮点和败笔分别罗列出来,讲得头头是道。

    刘骁在一旁认真听着,越听越觉得有趣,感觉这跟正规军队有些神似,干什么事都要总结总结。虽然没有专门的记录员,但是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会议”结尾,林大贵这次劫了荷兰人的商船,他们肯定不算完。南洋地区现在有不少荷兰人的地盘,他们的海军舰艇每天都在海上游弋,若是不心撞上,恐怕会凶多吉少。

    “军师,咱们可是把荷兰红夷彻底得罪了,往后出海的风险绝对会大很多,你可有什么对策吗?”林大贵问。

    这个问题刘骁其实也想到了,他从容道:“依我的愚见,当下需要做的就是增强实力。咱们现在有两条船,几十门炮,家伙是不缺,就是两条船都受了伤,需要把她们修好。然后还要招点人来,到时候有人有炮,就算遇到一两条军舰,它也很难吃掉咱们!”

    “修船倒是好,可是这人不是来就来的,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好招”林大贵犯了难,心谁会没事来当海盗啊,连你不也是当初被我忽悠来的嘛。

    刘骁为林大贵倒上一碗酒,道:“人的问题可以暂且放一下,修船才是重中之重,毕竟船才是兄弟们的命根子。”

    林大贵点点头,举起酒碗:“好,那就按你的办,明天马上开工!来,干了!”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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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维修十多天后,玳瑁号终于恢复了战斗力,可以出海“打渔”了,但凤梨号(三文鱼号的新名字)却没有任何进展。

    没办法,先前谁也没接触过这洋玩意,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况且岛上的设备和材料都有限,都不足以支撑这项工程。

    刘骁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只好把林大贵请到木工房,和他一起商量办法。

    林大贵告诉刘骁,能修西洋船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要求质量的话就要到沙捞越的古晋沿海、爪哇岛的巴达维亚(雅加达)、大清的广州、泉州或者是吕宋岛的马尼拉这些地方。

    这其中最不能去的就是巴达维亚,那里是荷兰人的地盘,抢了人家的货再主动上门等于找死。

    而马尼拉则是西班牙人的地界,洋人之间经常互相走动,当时船只进出港口是有严格记录的,估计在马尼拉也留有凤梨号的信息,去了同样是找死。古晋那边布吉海盗闹得正凶,去了搞不好会被同行给砸杠子。

    至于广州和泉州,虽然没什么太大风险,但是大清对这方面管得很严,登记进港的程序非常繁琐,不知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把续办好。

    这年头,当个海盗也不容易啊!

    刘骁心里有点沮丧,对林大贵:“那岂不是没地可去了嘛?以前都到哪里修船呢?”

    陈大牙:“主要是凤梨号太惹眼,要是咱们自己的船就不怕了,直接去坤甸或者巴达维亚就行。现在看来,最适合的地方就是陈国了,那里有专门的修船工匠。”

    刘骁一楞,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地名,忙问道:“这陈国在哪里,是个什么地方?”

    “陈国是个岛国,离我们也不远。”

    林大贵叫下拿来了海图,指着一处岛屿:“这里就是陈国,上面的老大名叫陈五,老家福建泉州的,早年也是靠海盗起家。后来他的势力越做越大,干脆带着下占岛为王,搞起了陈氏王国。经过这几年发展,现在的陈国岛大人多,修个船还是菜一碟。”

    看着这张凭借太阳、月亮和星星做参照,外加记忆画出来的简陋海图,刘骁好不容易才确定出陈国的位置。大致就在思明岛东北、靠近渤泥首都文莱的海域,也就是今天斯里巴加湾市的北部。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里早就留下了中国人的足迹,可惜多年后没人知道,否则就是自古以来了

    林大贵见刘骁看得出神,也没问他在想什么,接着:“陈国虽然也能修,可艺还差点事,也就比咱们自己好一点。要不是是在没地去,我也不会到他们这里。”

    “老大,既然去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去这陈国看看。虽然他们艺不入流,但只要能修好就行。这次的事闹得这样大,一旦西洋人追到思明岛,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先去陈国修一下,等过了风头,再找个大码头好好修理一番就是了”

    陈国把刘骁的兴趣给提了起来,他对这座历史里没有提及的“国家”非常好奇,特别想亲身那里看一下。

    林大贵不住地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就别再耽误下去了,咱们明天就动身,去陈国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