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虐杀案3
锦织郎向两人行了一礼,着实心疼自家那在江南温暖气候住惯了,如今被冻得面无血色的宗主,道:“屋外寒冷,两位还是进府再聊吧!”
萧耀阳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一见到曲公子太过高兴了,竟忘了带您入府,真是的!快进来!”他兴高采烈地将两人迎进萧府。
萧府内,一入门,便是曲折回廊,院内假山奇石点缀,极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萧耀阳带两人穿过正厅,直接来到后堂,将两人带入内室的会客厅,厅内的家具摆设,古朴大气,无一不显示着这萧府主人的高贵地位和阔绰出。
这会客厅,格外的暖和舒适,原来大笔的萧耀阳在整个萧府挖了火道,房间和厅堂内又都建有火墙,一到冬季,便在火道、火墙内烧炭取暖,即使府外大雪纷飞,冰封千里,萧府内却是如温室般热气袭人。
此地于长情来,真是个安乐窝,他一入厅内,便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端坐下来,半晌,冻僵了的身子终于能缓过来,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了。
绵织郎心疼道:“宗主,没想到北方这天气会这么冷,可把您冻坏了吧!”
萧耀阳似乎想起了什么,出了厅门,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他递给长情一个精致的白铜炉,只见这炉呈花篮形,炉盖上镂空雕刻着喜鹊绕梅的花纹,巧玲珑,盈盈可握,即可置于袖中又可随身携带。
长情捧着它如获至宝,十指牵牵地贴在炉上取暖,这番被冻得狼狈的模样实在与刚才落落大方的宗主风范不符。绵织郎不由得尴尬地朝萧耀阳解释道:“宗主生在江南,此次是他第一次来北方,实在是不知这辽国的气候竟然是这般寒冷。”
萧耀阳笑道:“我上京城可还算不上冷,城外茫茫草原才是白雪皑皑,冰封雪盖,等曲公子习惯些,我带两位出城去,领略这雪国美景去。”
长情的内心是拒绝的,他自长在扬州,少年起生活在黟山上,且不他那四季如春的玉屏峰青花居,即使整个九天玄宵派最冷的天都峰梅林,也就像是早春这般微寒,哪像这辽国滴水成冰,刺骨严寒。待长情整个身子暖和过来了,才开始和萧耀阳明情况,谈起了正事。
萧耀阳道:“贵派锦绣庄选址之事,就包在我身上吧!这几日我也空着,明日,我先带两位在皇城内走动走动,之后,带两位去我大辽最为繁华的幽云十六州,贵派新店的选址,可考虑在这几个州内。”
绵织郎有些过意不去,如此麻烦眼前这位热情的萧公子,便推托道:“这会不会太麻烦萧公子了?”
萧耀阳道:“锦堂主,您有所不知,曲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都没会报答,如今,两位来了辽国,刚好让我做两位的向导。”
长情礼貌地回复道:“萧公子,这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不必再放在心上了。”他神色有些伤感,想起当年应百里钰的要求为萧耀阳当护卫一事,如果当年萧耀阳没有与两人相遇,会不会当初百里府的灭顶之灾就会来的晚一些。
萧耀阳对两人道:“曲公子和锦堂主若不嫌弃,就请在我萧府内住几日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别的不,至少我萧府,比外面的客栈暖和多了!”这话真是到长情心坎里了,锦织郎先前还客气地推辞一番,见自家的宗主一副缩缩脚畏寒的模样,也就不再客套,在萧府内住下了。
傍晚时分,萧耀阳原本是要摆宴给两人接风的,但两人都已辟谷多年,便作了罢,随后,亲自带两人去了后院内,将两人安置在贵客房内。
夜晚,长情换了个环境,睡不着,捧着炉独坐在房外的院落内,抬头看着漫天星斗,不一会儿,脚尖就开始冻得发麻。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萧耀阳,果然,萧耀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曲公子,睡不着吗?”
长情转过身来,星光下,他的眼眸漆黑深沉,如一泓深不见底的秋水,当年那双明亮、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星眸中,如今却藏着无尽的忧伤和落寞,没来由的让萧耀阳感到阵阵揪心。这几年,不知他发生了些什么事,才让当年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变成了眼前这满腹心事的年轻宗主。
长情道:“见到萧公子,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萧耀阳问道:“是否想起了百里公子?”
长情心中一痛,道:“嗯,当年长情年幼,对萧公子有诸多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萧耀阳摇头道:“曲公子是哪的话啊!不过百里公子他真得去世了吗?”
长情看着星空,不知做何回答。
长情起身,动了动他那已经冻僵的双脚,避而不答萧耀阳问他的话。萧耀阳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室外待了多久,只见他发上、睫毛上和肩膀上落了层薄霜,下意识地伸出,帮他拍去肩膀上的霜雪。
他并没有动,可当萧耀阳的落在他的发上,想要抚去白霜时,眼前的美人不露痕迹地闪躲过去。萧耀阳的停在空中,尴尬了一下,想起他如今的身份,自己刚才这番举动,怕是唐突了他。
他不好意思道:“曲公子,在下无心冒犯了您,还请见谅。”
他摇了摇头,道:“萧公子何来冒犯一,只是我自不太爱与人相触。”他额间的花蕊处忽然华光一闪,五行琉璃珠红光乍现,灵力在周身运行一圈后,身上的霜雪瞬间化为白色水气散去。
他淡淡地道:“萧公子,我并非没有御寒的办法,只是刑天司有令,仙门中人,不可在世俗之人前使用灵力和御剑飞行而已。”
萧耀阳笑着和他开起了玩笑,道:“既然如此,曲公子在我面前这般不遮不掩,就不怕我去那个什么司告您?”
眼前的美人也被他逗笑了,回道:“你我少年时就相识,萧公子可别忘了,当年还是谁大半夜的御剑带你逃出大宋官差的搜捕。”
萧耀阳着他的笑容怔了一下,五年后再次相见,他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气,只是这礼貌而客气,让人难已亲近的态度却依旧未变。他对他,向来都是这般浅笑疏离,还真难得见他笑着开怀。
萧耀阳不禁喃喃道:“我怎么会忘了呢?曲公子的救命之恩,没齿不忘,当年若非您和百里公子伸出援”
眼前的美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萧公子,我有些困了,先回房了,天寒地冻的,您也早些歇息吧。”罢,向他行了一礼后,踩着“咯喯”作响的冰霜上,转身进了自己的屋,留萧耀阳一人对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梦直至天明,大概屋内暖和的关系,长情难得睡了个温暖香甜的好觉,次日清早,他穿戴整齐后,与锦织郎一起,被房门外早已侯着的佣人带到膳厅。
萧耀阳坐在膳厅内等着两人,见两人来了便招呼着坐下,道:“我知道两位仙师早已辟谷,不过我让厨房里的人仿着江南的糕点做了几样,还请两位不要嫌弃,乘热尝尝看。”
长情瞥见桌上放着几样各式糯米糕和甜点,皆是他少年时的最爱,不由地落坐在萧耀阳的边上,拾起筷子夹起一块细细品尝,萧耀阳又另夹了几块放入他的碟内。
锦织郎笑道:“没想到宗主爱吃这等点心,以后让珍味堂的弟子每日给您的青花居送些过去。”
长情摇摇头道:“锦堂主,我不过是少年时嘴馋罢了,如今也已经不大吃了,别麻烦这些外门弟子了。”话虽这么着,他依旧细嚼慢咽,吃完了碟中的那几块甜糕,心中涌上淡淡的哀伤。
他自爱吃甜食,幼年时,他爱吃母亲买给他的桂花糕,少年时,他更是爱吃当年他命定之人买给他的各式甜糕。只是他心爱的母亲已离他而去,当年对他百般关爱的百里钰也已变得面目全非,如今让他再吃这些甜点时,心境早已变了,只觉得吃进他口中的糕点,甜中带苦,苦中带悲,难以下咽。
萧耀阳期待地问他:“怎么样?曲公子,虽比不上你们江南的那些个老字号,但我请得也是此地有名的汉人大厨,味道应该不会差吧。”
长情收了筷子,向他微笑道:“嗯,没想到千里外的辽国也能吃到江南的点心,萧公子这般有心,让长情感动不已。”
见他得如此恳切,萧耀阳不觉有些恍惚,他想起当年三人在一起时,眼前之人与百里钰亲密无间,对他却不太待见,即便他有心要亲近他,他也不大理睬他,更是无法插足至两人之间,而如今却有会像朋友般与他相处,谈笑,一起早膳,他仿佛有些做梦的感觉。
用完早膳后,萧耀阳带着两人去上京城外一路兜转,三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锦织郎发现,不断地有人向驻足观望他家的美人宗主。只怪他实在是长得太过好看,临出门前,萧耀眼怕他冻着,又给他披了件白狐裘衣,愈发将他那凝脂点漆、清秀俊美的容貌衬得绝色无双。
他形态纤瘦修长,迎风玉立,举投足间,娴雅飘逸、仙风道骨,惹得无数人惊羡不已。一路上,不少商贩围了上来,送了他家宗主一堆吃食和玩意,令他局促不安,转全上交给了锦织郎。绵织郎面上苦笑,内心则怒骂着刑天司给的这好差事,让他家的宗主在人前这般抛头露面。
上京城内,除了南来北外的商客外,还有夏国、回鹘、阻卜、女真、高丽、扶桑等地来的外邦人,汇聚在上京处“互市”,相互交换着商品买卖,各取所需,采购着辽国的骏马、银器、辽盐、羊、驼等。
其中以辽国出产的名贵北珠最为抢,不仅让宋人至辽国争相求购,更让一众外邦人趋之若鹜,而此刻,萧耀阳停在一家气派的酒楼内,从衣袖内随取出数颗北珠送给锦织郎和他家的宗主。锦织郎几番推辞,却架不住萧耀阳一番盛情,勉为其难得收了下来。
长情看着他中这几颗硕大无比、比锦织郎大了一倍的名贵北珠,刚欲还给萧耀阳,就被他塞回中,道:“你们宋人热衷的北珠,一大半出自我萧某人的珍珠阁,这种成色的珍珠我那有上千颗,权当给曲公子平时观赏把玩的,还望您不要嫌弃,收下萧某人的一番心意。”
长情不再推辞,收下北珠,礼貌地道:“萧公子知道我的个性,向来不爱欠别人些什么,今日收下你的东西,来日定当等价偿还。”萧耀阳看着他,心中暗想着,当年你待百里钰时,也曾像待我这般见外吗?
萧耀阳点了几道菜,他可不像眼前这两人,不用吃饭,连水都不用喝,还能生龙活虎般潇洒地活着,他可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席间,同是生意人出身的锦织郎和萧耀阳聊着在辽国筹建第一家绵绣庄所需的官府批文和续,而长情则取出一颗萧耀阳送他的北珠,看似上无心得把玩着珍珠,眼角余光却将投在他身上的周围所有视线仔细分辨一番。
萧耀阳选的,是二楼一个靠窗的席位,酒楼下,街边拐角处的那两个商贾模样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应铁秋派来的刑天司弟子,那一脸花痴的眼光也不知道收敛起来,长情对着这两人微微叹气。酒楼内传来的不少视线,虽有觊觎他的念头,但并无凶恶之意,还有,就是酒楼正当中,那几个不怀好意,大大方方打量着他的契丹贵族的视线,怕是要搞事情了。
正想着,那四五个契丹贵族,果然向他们这桌走来,锦织郎立即谨慎起来,那几人直接围上了他家那宝贝宗主,伸就要碰他的裘衣,摸他宗主的漂亮脸颊。锦织郎扬起筷子,一一打落他们那长满黑毛的,而他家宗主,依旧把玩着中的珍珠,连头也不抬一下,眼皮也不搭一下。
不等锦织郎呵斥,萧耀阳冷声道:“如今连国师府的下人,都已经这般嚣张?”国师府?长情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那几个贵族,长得粗犷彪悍,留着契丹人传统的髡发,身穿圆领、窄袖的赤色长袍,内露白色中单,腰间革带,脚蹬黑色长靴,一身装扮显出身份不低。几人看清发话人是萧耀阳时,身形僵了一下,只因他一直背对着那几个契丹人,所以当这几人看到眼前之人是萧太后的红人萧耀阳时,态度一下子收敛了不少,赔笑道:“原来是萧公子啊!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您了。”
长情和锦织郎扫了一眼萧耀阳,没想到一向笑脸迎人的他也有这般冷言冷语之时,更没想到,此人在辽国的身份是这般尊贵。萧耀阳豪不客气地问向这几人,道:“这两位公子是我萧某人的贵客,不知国师府的几人找我朋友,有何贵干?”
那几位契丹贵族的气势灭了下去,点头哈腰道:“没什么事,我等见这位公子长得这般神仙之姿,气宇不凡,想请他去国师府一趟,引见引见国师大人。您知道,国师大人向来好客,光交天下英才,这天人般的公子,定能入国师的法眼。”
萧耀阳一拍桌子,遏制着怒气,道:“这两位是我萧某人的贵客,回去告诉你们国师,别再打他们的主意!”这几人一阵惊慌,向他行了礼后,赶紧做鸟兽散。
锦织郎看着一群灰溜溜结了帐,溜出酒楼的契丹贵族,心中汗颜,他自知自己长相平庸,至多算得上是白净,这几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打得是他家宗主的主意,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绵织郎就又恨恨地念叨着应铁秋的祖宗十八代。
他家宗主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眼角低垂,依旧欣赏着中那光滑圆润的北珠,却不知,长情的视线早已落在酒楼外,那一路尾随这几个契丹贵族的刑天司弟子而去。萧耀阳向长情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让曲公子在辽国内,遇上这等糟心的事。”
长情向萧耀阳浅浅一笑,道:“萧公子帮我解了围,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呢?”
这顿饭的兴致全被打扰了,乘萧耀阳结账和掌柜寒暄时,锦织郎问向长情道:“宗主,昨日可收到掌门师兄和星轨宗主的回复?”长情点点头。
锦织郎又问道:“两位可同意您这般冒险?”
长情又点点头道:“我只需探明黎王的真身即可,如今仙魔两界都在查找黎王此人,由其是魔界内,白王和黑王都欲拉拢黎王,壮大其势力,都已派人在查探他的身份。两位师叔要我先一步找出他的真身,若能探出他的意图,那是更好,也好让我九天玄宵派早做应对。”
此时,萧耀阳结完帐回来了,带着两人又在上京城内逛了半天,傍晚时分,带着两人回到萧府。萧府内厅上,看着脸色依旧冻得惨白的长情,笑问道:“看来要曲公子适应我大辽的气候,怕是要花好长一段时间了。”
锦织郎对萧耀阳极有好感,道:“以后有会,请萧公子去我九天玄宵派,我派内的两大美景都在神隐宗,宗主那儿的玉屏峰四季如春,宛如仙境,保准您去了,就不愿回来。”他突然想起,自家宗主虽不像梅若仙师这般自闭,却也不爱带人去青花居,自己善作主张替他邀请了萧耀阳,实在不妥,便不安得看向长情。
长情看出了他的心事,少年时,他虽然对萧耀阳不太待见,旦如今萧耀阳于他而言,也算是故人一个,况且他待他一片赤诚,对他诸多帮忙照顾。想到今后他锦绣庄在辽国的生意,在官府层面上,少不了要他帮助应衬着,于公于私,都该与他交好,便点点头道:“改日请萧公司来我神隐宗做客,也让我和锦堂主,尽一下地主之谊。”
锦织郎松了口气,道:“萧公子,我家宗主可还是第一次邀请外人来他玉屏峰做客呢!”
萧耀阳看上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好,待贵派的锦绣庄落成后,萧某一定拜访曲公子的玉屏峰,只是我一介世俗之人,不懂什么仙门规矩,万一做出什么失礼之事,还请诸位不要笑话!”
这晚,长情在温暖舒适的客房内早早睡下了,第二日一早,两人来到了萧耀阳的书房内,萧耀阳取出一张地图,对两人道:“我辽国地域辽阔,但以畜牧业为主,商业相对落后,如今贸易繁华之地,除了这大辽皇城上京城外,也就是这幽云十六州了,两位也不用将这十六州全部巡视一番,我挑几个最繁华的州城带你们去考察考察。”
两人盯着这地图上的幽云十六州看了片刻,这地方,正是辽宋两国兵家相争之地,宋国征战多年,几次欲从辽国中夺回幽云十六州,都未能得逞,五年前的澶州之盟订立后,两国和平共处,再无战患。如今,整个辽国的一大半岁贡,都来自于幽云十六州,若是今后将绵绣庄开在这几处,倒不失是个赚钱的风水宝地。
接下来的半月,萧耀阳挑选几匹上好的辽国骏马,派了他府上最精干的车夫,带着长情和锦织郎两人沿路去了幽州、儒州、妫州、新州、蔚州、涿州、莫州和瀛州,一路考察而下。
而离得较远的应州、寰州、朔州、云州便不去了,相对没有前几个州繁华的顺州、蓟州、檀州和武州,萧耀阳认为没有必要去,若他们下次再来辽国,时间充裕的话,他再带他们过来考察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