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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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黎王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书房内,饶有兴趣地参观着墙上挂着的字帖,看了一圈后,走近他身边,视线落在他案上铺着的“踏雪寻梅图”。

    见他正在上色,头也不抬一下,便道:“没想到你除了书法不错,还精于工笔画,有空也帮我画一副,正好摆我厅内!”他暗想着,下次玄王来时,也好炫耀一番。

    长情在完成最后一片梅花花瓣的勾勒上色后,放下了中的笔,一双美目瞟向他,叹道:“我就知道,你今晚不会放过这青花居。”

    黎王心中暗道:谁稀罕你这青花居?不过一坡的鸢花,我黎王又不是没见过,我稀罕的是你这朵青花,谁让你留得了玄王却不留我黎王。他越想越来气,道:“前几日玄王来过?”

    眼前的美人果然一慌,片刻恢复镇定地道:“他来不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黎王不悦道:“他能在这青花居留宿,我为什么不能留?”

    长情再次持笔,开始为自己的红梅图提词,边写边道:“他与我,自幼相识,他还是我的命定之人,自然可以出入我的青花居,你我之间,可还不曾熟到这个地步。”

    黎王冷冷道:“只凭你幼年时送他的一把青锁,他就是你的命定之人了?”

    美人抬头惊讶道:“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黎王心中吐槽着:废话,他玄王都炫耀到本王的脑门上了,为了维护住萧耀阳的身份,自已不得不忍着怒火全程装傻,直把他憋屈到内出血,若只是把青锁,他下次毁了就是。

    “你以为我想知道?他向我炫耀的!”黎王看着现出笑意的美人,眼中闪出怒火。

    长情再次低着头,继续提词,不紧不慢地回复道:“当年若非你下毒于他,我为了帮他祛毒,才将护命青锁借于他佩戴,保他无恙,结果,就再也要不回来了,起来,还不是你的缘由?”

    嘴上虽这么和黎王回着话,心中却阵阵甜蜜上涌,他家的阿钰,居然跑去向萧耀阳炫耀自己是他命定之人的事,这家伙,居然也有这般犯傻的时候。不过,他有一丝不解,为何要向萧耀阳炫耀?

    黎王听后,彻底懵了,原来当年促成两人命定之缘的,竟然是自己!他内心冷哼着,既然我能成就你俩的情缘,我也能拆散你俩,且看我如何从玄王中夺回你的命定之缘!

    长情摇了摇头,内心想着,眼前的黎王毕竟是自己的盟友,与公与私都不能得罪,他不落痕迹地转开话题,悠然道:“你要什么画?先告诉你,我平时较忙,晚上闲时才有时间作画,你要是催得太紧的话,另找他人!”

    黎王果然随着他的话回道:“不急,我有的是时间,对了,你善于画什么?”

    长情谦虚道:“花鸟人物,都略有精通。”

    黎王拿起他刚提好词的“踏雪寻梅图”,只见红梅傲骨凌霜,抽枝吐蕊,梅林深处,隐见一白衣人风姿卓越,拈花浅笑,配上他那字迹工整,清隽飘逸的提词,整副画意境空灵,唯美出尘,与他自谦的“略有精能”真是天壤之别,堪称画坛高,可与天阁画仙魔美人录的那群绝顶画师媲美了。

    黎王不禁赞道:“这般巧夺天工的画技,还是略有精通的话,那刑天司的那群画师们可要无地自容了!”

    长情淡然道:“黎王过誉了,不过闲来无事,随涂鸦而已,只是此画是给我师傅作的,不能赠与你,其他的,你要什么,我便给你画什么。”

    黎王对梅若雪的事情若知一二,毕竟财大气粗的萧耀阳连“仙门快报”中的八卦板块也买下来了,他问道:“你师傅还没找回来吗?”

    长情黯然点头,黎王道:“整个北境雪国的家族都好色,这新任苍王我虽没见过,但据人品还行,或许不会对你师傅下。”

    长情想到那日他差点死在苍王的剑下,摇头苦笑道:“那日他攻上我神隐宗,重创我师傅,若非玄王救我,只怕我也早已死在他剑下的,魔界十二王,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只怕我师傅落在他里,凶多吉少。”

    他从黎王中收回“踏雪寻梅图”,悲叹道:“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会收到我的这幅画。”

    黎王听闻,自己的心上人差点死在苍王上,脸色顺势而变,阴骘道:“他居然敢伤你,下次见了他,我帮你讨回这笔债!”

    长情看着他,笑了起来,看来这黎王自从和他成了盟友后,果然收起了算计他的心思,待他倒也真诚,他若以诚相待,自己也不会对他避之不及,今后以朋友相处便是。

    长情便向他发问道:“你还没你要我画什么呢?”

    黎王道:“那就帮我画副肖像画吧!”

    长情问道:“好啊,只是画萧耀阳呢?还是画你的真身?”

    黎王道:“你喜欢哪个,就画哪个吧。”

    长情犯了难,他两个都不喜欢该怎么办?他为难地看着黎王道:“你自己要讨的画,自个儿决定,问我做什么?”

    黎王果然聪明,恼道:“曲长情,别和我,你两个都不喜欢!”

    眼前的美人心中一惊,暗道:这黎王真是心思敏锐,自己连一丁点的心思都藏不了,看来和此人打交道,得留上十二分的心。

    长情只得婉转得道:“你在辽国这么受欢迎,只怕辽国的媒人处,人一副萧耀阳模样的画,哪还需要我给你画?可我若给你画黎王的画像,万一流传出去,世人知道了你的真身怎么办?”明白点,他曲长情压根就不想画眼前之人的肖像画。

    黎王听了他合情全理的解释后,虽然还有怀疑,可是心情却转好了不少,道:“既然世人都不知道我的真身,你即便是画了我又如何,只要别提字,隐去我的堕魔印,谁人知道画中人就是黎王?何况”

    他居然有些落寞道:“我做萧耀阳太久,都不知道黎王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这话听得长情有些心酸,道:“好,不过这几日你可都要在我青花居坐着,光凭想象,我可画不出你黎王的‘英姿’。”

    黎王心中乐着,我原本就准备夜夜留宿你青花居,正愁没借口呢,便撤下了自己的无相**。长情抬头,看着眼前须臾间判若两人的黎王,果然是相貌堂堂,难怪那日如此吹嘘自己。

    只见黎王的真身,英俊魁梧,气质雍容,黑色的长发散在宽厚的肩膀上,一身黎黄色的单衣,腰间的猫眼石玉带勾勒出他完美性感的体型,微敞的胸襟,露出结实霸道的肌肉,麦色的皮肤阳光健美,实在与魔界十二王阴险毒辣的人设不符。

    长情叹息着道:“可惜你不能以真身示人,否则凭黎王你的相貌,仙魔美人录的前五十绝无问题。”

    难得见美人这般夸赞自己,黎王心花怒放道:“那是自然,你看,你与我结为双修,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吧!修为低就低吧,我也不介意了,自个儿委曲些吧!”

    长情内心的骏马,又开始在草原的泥地上奔跑了,此人,真是得些阳光就灿烂,随口一句好话就嘚瑟。他委婉地回绝道:“长情自知修为低下,不想高攀黎王,此事,还请作罢吧!”

    黎王坐在他案几对面,支起双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不知好歹的美人,眯起眼睛正要发作,却见美人看向他衣袖下滑,露出的臂上那一道显眼的伤痕,眼神中闪现愧疚之色。他放下画卷,道:“你等我一下。”罢,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后,取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他。

    黎王也不客气,伸接过,拔开软木塞,一股花香袭来,他惊道:“生肌散?”

    眼前的美人点头道:“嗯,千金难求的生肌散,一日二次,新伤的话,七日后便褪去无踪影。”

    黎王道:“送我的?”长情点头。

    黎王内心欣喜若狂,想着下次遇到玄王,又有东西可以摆显了,不过,他皱眉道:“我又不知道用法,给我何用?曲长情,你给我示范一次吧!”罢,撩起衣袖,将自己的臂递到他面前。

    什么用法?还能有什么用法?往上涂呗!

    长情压下心中对此人真麻烦的评论,拿起边搁颜料的干净瓷盏,返身去青花众中接了些花露回来,用银勺子挖出一些凝脂,化在花露中,待搅拌均匀后,用指沾着药膏,细细涂在他臂上七寸余长的伤痕。他低头涂抹中,并未看到黎王眼中的炙热翻滚的,否则打死他都不敢继续下去。

    上完药后,看着还余下的一些凝脂药膏,美人问道:“还有其他的地方吗?我记得上次还划伤了你的脖子。”

    黎王道:“那个不严重,没留疤痕。”他突然坏笑一声,道:“不过这儿需要上药。”罢,居然解开腰带,开始脱衣服了。

    眼前的美人直接跳了起来,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黎王已经将上半身脱个精光,看着他涨红的脸,戏谑道:“上药啊!”罢,转过身背对着他,两边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左右臂上,长情看着他背后的伤,几乎倒吸一口冷气,那狰狞蜿蜒、大大、密密麻麻几百道伤痕,将他的后背划得体无完肤。

    “你、你背上的伤,难道从不曾处理过?怎么会严重成这样!”长情几乎惊叫起来。

    “是吗?”黎王不以为然地扭头,用尽全力也只瞄到肩膀上的一些余伤,他无所谓道:“有这么严重吗?这些都是这几百年来被人砍伤的,背上不好上药,我也就随着去了,反正伤在背上,平时也瞧不见,眼不见为净!”

    长情听后,心中一阵难受,问道:“你黎王身边,就连一个能给你上药的人都没有吗?”

    黎王沉默一阵后,道:“有是有,只是我不相信他们,我若能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活到现在了。”罢,安静地坐在那儿,等着长情给他上药。

    长情感叹着,眼前之人,在十二魔王中,显得如此孤傲又尊贵,从不屑与人结盟,也从不向强者屈服,以自己的一已之力,清高地活在这乱世。他既没朋友,也无爱人,多少个伤痕累累之夜,一人独自蜷缩在房间暗处,咬着牙舔着自己的伤口,从不轻易向人示弱,他果然是魔界中的强者,天生如猛虎般尊贵又孤独。

    长情将余下的凝脂药膏全倒在掌心,待温热后,细细地涂抹在他背上一番按摩,只是余下的这么点药膏,连他的半个肩膀都涂不满。他让黎王等他片刻,自己再次去鸢花丛中取了一整盏的花露,挖出半瓶的凝膏,搅拌均匀后,倒在左心上,温和轻柔地在他背后涂抹着。

    黎王舒服地眯上了眼睛,转回身,趴在案几上,像只温顺的老虎般,几乎要睡着了。

    长情涂好了他背上的伤,发愁着道:“我就存了这么一瓶生肌散,没想到你的旧伤这么多,只怕这么涂下去,三天就没了,你这些旧伤痕,没个十天半月的,消不了。”

    黎王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千金难求吗?明日我让你家掌门带我去仙鹊宗,花个万金总能买到了吧!”

    长情惊讶地看着他,对啊,眼前的黎王,原来就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之人,这一掷万金的个性正中他那群爱财如命的师叔们的意,只怕过了明日,他的掌门师叔、云鹊师叔,都如锦织郎这般,被他哄得妥妥地。

    他正胡乱地想着,黎王转了身,裸着前胸对长情道:“喂,余下来的药帮我上这儿吧!”罢,指着前胸几道剑痕,大大方方地向前靠了靠,让长情继续上药。

    长情脸一红,将余下的药膏往前一推,没好气地道:“我原本就不喜与人接触,你背上的伤,是见你自己够不着,才勉为其难帮你上药的,其他的地方,你也够得到,自己上!”

    罢,起身不理他了,自己将画具收拾干净,将“踏雪寻梅图”挂向房间一角,待明日晾干了,就收起来。

    他余光瞥见黎王草草地胡乱在自己胸前抹了几把后,拉上衣服,就往他内室的寝房里走,长情大叫道:“你去哪儿?里面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来!”

    罢,丢下中的画,急急地跟了进去。却见黎王将单衣一脱,裸着上身,只穿着亵裤,躺上了他的床塌,拉过他的薄被,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睡了上去。

    长情差点气吐血,他生气地掀开被子,拽着他的臂想将他拉下床,怒道:“萧耀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许睡在我的床上,你、你给我下来!”

    黎王看着发怒的美人,不耐烦地道:“深更半夜了,吵什么?我身上一股药膏味,回到锦织堂不是马上就露馅?我也不嫌弃你这硬板床搁得我腰痛,将就着凑合一夜,你吵什么?”

    长情快要气疯了,使劲地将他往自己床下拉,边拉边道:“你这么会扯,随便编个理由就能骗过去了,能露什么馅?你给我下去!我的床,从不给外人睡!”

    黎王也不高兴了,他不能睡,他是外人,那凭什么玄王就能搂着他一起睡?他的嗓门也开始大起来了,道:“曲长情,你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了,我是黎王,我纡尊降贵睡到你的青花居,我都没叫委屈,你嚷嚷个鬼?”罢,一把甩了他。

    长情的脸都气白了,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眼前的黎王真身,没半点萧耀阳平时的礼貌客套,居然这般自大自负。他打又不打不过他,赶又赶不走他,恨声道:“好,你不肯起来,是吗?我走!我去睡锦织堂的客房!”罢,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黎王一愣,没想到这子这般不识抬举,居然将他撂在这儿,自己跑了,便一把扣住他的腕,不让他走。长情甩了半天没甩掉他的,咬牙道:“我已经让你住在这儿了,都睡着我的房间,你还想怎样?”

    黎王指指床的内侧,道:“你睡我边上即可,不用跑那么远,睡客房。”

    长情用气得发抖的声音道:“为何我要和你睡一起?你我何时已经能熟到同床共塌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萧公子晚安。”罢,又甩了几下,还是没甩掉黎王扣着他的,狗急了会跳墙,他曲长情急了,会咬人!

    只见他气急败坏地一口咬向黎王的,黎王一惊,向来温和礼貌的美人,居然被到逼急到咬人的地步。

    黎王的心中浮现一丝得意的笑,果然,眼前的美人,刚咬破他的背,嘴唇就开始发黑,整个人在晕眩中,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被黎王一把接住。

    看着他不能动弹的中毒模样,他故意摇头着道:“我不是和你过吗?我的血有剧毒,就算毒不死你也会要走你半条命!”

    罢,黎王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美人,抱进床塌的内侧,将他双放好,合上被了,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熄灯而睡了。可怜他身边的美人,毒发不止,一会儿浑身发抖,一会儿痛苦难耐,黎王的血蛊,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黎王原本舒舒服服地枕着他,却见他抖个不停,便支起上半身撑着脑袋,侧身看着他,戏弄着道:“要不我大发善心,解了你的毒?”

    长情面色痛苦,咬着牙,他浑身麻木,不出话来,只得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心想着,这黎王会这么好心?黎王在黑暗中,闪着一双金色的眼眸,像极了一只玩弄着中猎物的金色猎豹。

    他似乎看透了怀中美人的心思般,摇头道:“你要不相信我,那也没办法,就这般撑到天亮吧!”

    长情用尽全力,哼了一声,不解就不解,反正他也不会存这么好的心,无非是再撑几个时辰,等到了天亮,毒性过了,他立刻起身,逃得离他远远的。

    黎王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眼神中的示弱,反而是满眼的不屈不饶,这子,吃软不吃硬,够硬气,他喜欢。

    “不用我解?”黎王钻入被窝道:“看你嘴硬到何时!”罢,摆了个舒坦的姿势,占了整张床塌的一大半,脚搁在他身上,当他是个大型的抱枕般入睡了。

    没多久,黎王就捂着脑袋,直直地坐了起来,给他搁脚搁的美人,每半盏茶就颤抖一阵,整个人都蜷了起来,痛苦难耐,抖得他都睡不觉,这不影响他黎王的睡眠质量了?

    黎王恼道:“你能给我消停些不?”

    长情的嘴唇快要咬破了,忍着身体内万蚁噬心的疼痛感,蜷成一团,盯了他半天,才从牙逢中挤出一声冷哼,可把黎王给惹毛了:“你不让我解,我非要给你解!”罢,抬起他的下巴,嘴唇覆盖在怀中人的唇上,将他身体内的血蛊“吸”了出来。

    他身子底下的美人,瞬间僵了,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若非他动不了,估计都要爬起来与他拼命了。

    黎王看着身子底下已经愤怒到炸了毛的美人,威胁道:“怎么?不谢谢本王的恩情,还敢瞪本王?你还瞪!还在瞪!信不信本王再给你‘解’一次毒!”罢,作势又要亲下去了,身子底下的美人紧紧咬着牙,嘴唇都咬出了血来,不甘心地闭上了眼,不再瞪他。

    黎王道:“这才像样嘛!好了,本王就和你将就一晚,对了,明天早点起来,给本王上药!”

    长情气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记起当初结盟时,黎王的那句话:“曲长情,你会后悔的!”如今的状况果然令他后悔了,但也只能咬牙撑下去,待日后与玄王离开仙魔两界,两人隐去真身,这世间便再无魔界玄王和神隐宗宗主的名号,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和教书的夫子。

    到那时,他便能逃离黎王的掌心,与他的百里钰过上闲云野鹤,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了,如是想着,沉沉睡去前,他的嘴角浮上一丝恬静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