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寒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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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海不情不愿道:“凭什么,她自己掉地上的,为何要我赔!”

    那女子再怎么喜欢眼前之人的长相,也受不了他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她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一鞭子向秦川海抽去。

    只见秦川海扬,轻松抓住皮鞭,骂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大街上就动起了,伤到了人怎么办?”罢,中用力一振,那皮鞭断成了好几截。

    此时,有人惊叫道:“是岳家的二姐,岳惠贤!”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窝,一片窃窃私语:“是那个母老虎岳惠贤?”

    “正是、正是!”

    “听二十八岁了,都没有人敢娶。”

    “那是,你看她那个霸道样!”

    “听上次有人调戏她,被她用鞭子活活地抽死了!”

    “这么狠啊!”

    “哎哟,谁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岳惠贤听到了人群中的流言风语,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大怒道:“给我教训这不知死活的臭子!”罢,一扬,她身后那四个彪形大汉即刻如猛虎般地扑向秦川海。

    此时,人群四散逃去,大喊着:“不好了,打起来了,快散啊!”

    秦川海冷眼看着向他冲来的四人,他身形遽然一闪,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那四个大汉已经被他赤空拳地打翻在地,趴在地上衰号着爬不起来。原本忙着躲闪逃跑的人群,又折返了回来,将围着这几人的圈,扩散成一个大圈,拍叫好声不绝,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看着热闹,只把此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那女子气急败坏地看着踩在大汉身上,满脸讥笑的秦川海,跺着脚道:“你、你等着瞧,我让我大哥收拾你!”

    罢,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那地上的几个家仆赶紧爬起来,跟在她身后灰溜溜地走了。人群中,一片喝倒彩的声音响起,她岳家二姐,何时吃过这种亏,气红了眼,哭着一路跑,去找他哥哥,为她寻仇去。

    秦沧浪赶到灯会上,找了半天,也不见阿雪和秦川海一行人,心中焦急,暗叹着,只怕今晚,真是要和阿雪错过了。此时,他的眼光落在了一盏兔儿灯上,那兔儿灯,雪白剔透,巧可爱,活灵活现,像极了阿雪,便掏出几文铜钱,向贩买下了这盏花灯。

    他刚准备取走这盏兔儿灯,边上一女子快他一步,拎起这盏灯,问向贩:“这灯怎么卖?”

    贩道:“不好意思,姑娘,这最后一盏兔儿灯,这位公子已经买下了。”

    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秦沧浪,这一看,引起轩然大波,她扔下兔儿灯,一拳打向秦沧浪,气急败坏地道:“又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真是欺人太甚!”

    秦沧浪避过她的拳头,闪到一旁,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记得见过你,更不记得我何时曾得罪过你!”

    那女子又接连几掌向秦沧浪拍去,边打边怒吼道:“你撞了我,弄坏了我的花灯,不但没赔,还打伤我的下,你现在还敢跟我玩失忆!”

    这女子,正是岳惠贤,她一路哭回去,准备找哥哥为她寻仇,可原本在酒楼中喝茶的岳迟瑞早已不见人影,她只得带着一群家仆在这灯会上继续闲逛,寻找自家大哥。

    秦沧浪心中即刻猜出了原委,这女子所描述的事情,真是像极了他大哥秦川海的作风。他侧身闪过她的掌风,一拉扣住岳惠贤的腕,扫了一眼她身后鼻青脸肿的四个大汉,头大地解释道:“这位姑娘,你找错人了,刚才你遇见的应该是我大哥,请问他去哪个方向了?”

    岳惠贤打量着看前的这年轻人,虽然长得与刚才那人一模一样,但穿着打扮,还有气质谈吐却完全不一样,更何况,两人走的方向也全然不同。她疑惑地看着秦沧浪道:“刚才那人真不是你?”

    秦沧浪只想知道秦川海和阿雪走的方向,便松开了岳惠贤的腕,将摊位上的兔儿灯送给岳惠贤,道:“姑娘,刚才那人确实不是我,我刚来这灯会,但如果确实如姑娘所,家兄撞坏了你的花灯的话,这盏是我刚买的,我替他赔给你,还请姑娘告诉我,他往哪去了!”

    岳惠贤也不客气,随接过秦沧浪递递来的兔儿灯,火气散了一半,未等这她点燃这兔儿灯,她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下子撞进了秦沧浪的怀里。岳惠贤的脸贴在秦沧浪宽阔的胸膛上,忽地红了起来。

    秦沧浪一把将她扶正,道:“你在这儿等我,我把你的荷包追回来。”

    罢,立刻冲进了人群,追向那刚才撞她的蟊贼。岳惠贤这才发现,自己挂在腰上的荷包不见了,原来刚才那人是故意将她撞倒,趁势偷走了她的荷包。

    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秦沧浪就回来了,中拿着岳家二姐的荷包,向她疾行而来。他走近她,将荷包递还给她时,岳惠贤的心,止不住地轻颤,嚣张横行,盛气凌人的她,平生第一次红着脸,哆嗦着,接过自己的荷包,向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道了声谢。

    泰沧浪见她收好了荷包,便道:“姑娘,若是家兄得罪了你,我在这儿替他赔个不是,请姑娘不要再生气了,还有,麻烦告知我家兄一行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岳惠贤见秦沧浪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脸又开始红了起来,浑身不自在,不敢与他对视,居然破天荒地害羞起来,低着头,向秦川海走的方向指了一下。秦沧浪向她行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开,岳惠贤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矗立良久,才拎着里的兔儿灯,怅然离开此地。

    秦沧浪顺着岳惠贤指的方向跑而去,果然见到了不远处的秦川海和阿雪一行四人,实在是秦川海和阿雪两人的外貌太为出众。尤其是阿雪,所过之处,无论是男女,皆侧目驻足,掩面私语,无不惊羡赞叹,世上竟然有长得这般俊美的少年郎。

    秦沧浪悄悄地接近阿雪,此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传来,只见一群统一着装的精壮汉子,高举舞龙杆,六条巨大的金色蛟龙,随着密集的锣鼓声,上下翻飞,从远处奔腾而来,轰隆两声巨响,蛟龙的前方燃起一片烟花和爆竹,礼花四射。

    六条蛟龙在喷涌而出的金灿灿的万点火花之中,腾云驾雾,翻江倒海,好似六条真正的蛟龙,遨游在一片霞光云海中。

    如潮水般的人群,一路跟随着舞龙的队伍前行,将仰着头,看得津津有味的阿雪与秦川海三人冲散了。正当阿雪四下寻找他的师兄时,猛然间,他被一位戴着面具的年轻人用力拽到一旁。

    阿雪抬着头,看着眼前那熟悉的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伸出,将眼前之人的苍鹰面具揭开时,恰巧数道礼花的轰鸣声在两人的耳边响起,漫天缤纷的五色烟花,在空中炫丽灿烂地炸开,一丛丛,一束束,化为流光划过这天际。

    阿雪的眼中,映着秦沧浪那清浅温和的笑容,和他身后的这漫天飞舞的流光,秦沧浪的眼中,映着阿雪的绝世容颜,和他满眼闪烁的五彩华光,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的眼光都舍不得先移开。

    此时,人群中传来秦川海的叫声:“阿雪,阿雪,你在哪儿?”

    阿雪这才收回与秦沧浪对视的双眼,回过头,张口道:“师兄,我在”

    话未完,便被秦沧浪捂住了嘴,一抱将他揽在怀中,背过身去,与人群中寻找阿雪的秦川海三人擦肩而过。

    少年阿雪,靠在秦沧浪的怀里,心中一阵狂跳,埋在他胸口的俊脸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烧了起来,一直烧到耳根处,直到秦川海三人走远了,他的二公子还抱着他,半点没有要松的意思。

    阿雪抬起头,对上秦沧浪那温柔如水的目光,轻声道:“二公子,师兄他已经走远了。”

    秦沧浪真舍不得就此放开阿雪,他松开了自己的怀抱,却牵起阿雪的,道:“这儿人太多了,我牵着你,这样不会走散,好吗?”

    阿雪红着脸,点了点头,他低下了头,攥着二公子的一路任由他牵引着,在灯火璀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行而过。

    他真想这样一直牵着二公子的,一直跟着他走着,走到这世上却遥远的海角和天涯,踏遍这人间流转的光阴和四季,在无边无际的红尘中,与他一路辗转和牵绊,愿此生,他的二公子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阿雪忽然停了下来,晃着二公子的,轻声道:“我以为你不来了。”

    秦沧浪缓缓回头,柔声答道:“答应你,要和你一起来看花灯的,怎么会食言呢?只是找了你许久,好不容易,才在这人海中找到你。”

    阿雪看着眼前的二公子,好想扑上去抱住他,他的心中,生出无数柔软又温暖的感情,好似要生根发芽,冲破他的心扉般,对着眼前之人开出绚丽的花朵。

    阿雪抬起二公子握着自己的那只,将一根银丝镶白玉的同心扣剑穗放进了他的里,他终究还是在离开那贩的时候,咬咬牙,用自己积攒了多年的银子,买了下来。

    他对他道:“还好你来找我了,否则我明天一早走的话,都没有会送给你。”

    秦沧浪没有想到,阿雪会送他同心扣的剑穗,他合在掌心中,反复的抚摸着,指尖那温润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

    他离阿雪越来越近,几乎贴上他的身体,他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可以不挂在剑上吗?我怕弄坏,能允许我戴在身上吗?”

    阿雪的心一阵悸动,他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还有他呼出的热气,抚过自己的脸庞,阿雪侧过脸,他的心跳得厉害,连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克制着自己的内心如野草般不断疯长的情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复道:“二公子,已经送给你了,便是你的东西了,随你挂在哪儿。”

    秦沧浪看着他绯红的双颊,心生怜意,温存地问道:“我该如何回礼?阿雪,你想要什么?”

    阿雪摇着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二公子陪我将剩下的灯会逛完就好。”

    秦沧浪将同心玉环贴身放入怀里,牵起他的,道:“好,我陪着你,我们去放天灯。”

    罢,带着他,一直走到闹市尽头的一片城墙处,只见这片长约三、四里的城墙下,尽是一对对的恋人、夫妻和情侣,男男女女好几百号人,捧着天灯,双双倚靠在城墙处,等待着放天灯的时辰。

    秦沧浪在一旁的贩处,买了两只天灯,拎了过来,递给阿雪一只天灯和一支笔,道:“许下你的愿望,将它写在这天灯上,待到亥初时,这儿的人,会将这些天灯一齐放飞。据在这城墙底下放的天灯,能一直飘到天神所在的宫殿,天神收到了你的心愿,便会替你达成。”

    阿雪接过天灯,背着身子在天灯上写下心愿。

    秦沧浪问道:“写了什么?这么神秘,连我都不让看?”

    阿红抱着天灯,遮着有字的一面,红着脸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愿,倒是二公子,写了些什么?”

    秦沧浪用衣袖遮起天灯,笑着对阿雪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让你看到,等天神实现了我的愿望,你就知道了。”

    亥初时,城墙下的情侣们开始陆陆续续放飞中的天灯,两人看着中那缓缓升起的天灯,慢慢地随着那成千上万只灯群,飘向天空,汇成一股壮观美丽的灯带。那摇曳的暖黄色烛光,化为无边夜幕中的星星点点,带着世人满满的情爱,飘飘荡荡地飞向天界。

    华灯千万,织成星光一片,汇尽天下有情人的相思,照亮这漆黑的夜空。

    阿雪靠在二公子的肩上,目送着自己的天灯越飞越远,他轻声地道:“我的心愿,二公子已经替我完成了。”

    “哦?是什么?”秦沧浪问道。

    “每年的元宵节,都能见到二公子。”阿雪回道。

    秦沧浪笑道:“这么巧,我的心愿,每年的元宵节,阿雪都能来看我。”他拉起了阿雪的,道:“我们回去了,明年再带你来看灯。”

    “嗯,明年再和二公子来看灯。”阿雪握着他的,随他一起走着,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城墙中,消失在那数百对的恋人中。

    不远处的青楼内,岳家的家主岳迟瑞,正和他的最铁的狐朋狗友,齐州杜家的家主杜易峰喝着花酒。岳迟瑞的身边围着一群青楼女子,而杜易峰的身边,一位女子也没有,他只搂着两个容貌清秀,面如傅粉的美男子,一杯又一杯地接过他们递来的美酒,与岳迟瑞碰杯痛饮。

    杜易峰年约四十左右,衣冠整洁,谈吐斯文,保养得极好,而岳迟瑞,年约三十上下,容貌中等偏上,气质沉稳,衣着考究,举之间,颇有几分大家风范。如此一看,他妹妹与他,长得确有几分相似,虽然兄妹两人都不算什么美人,但也有几分魅力,只是眼中的戾气太盛。

    岳迟瑞举杯道:“杜大哥,这杯敬你我两人,联除去那心头大患!”

    杜易峰与他碰杯,一饮而尽,回道:“岳老弟,举而劳,这青州李家,也敢与你我作对,真是自找死路!”

    岳迟瑞冷哼道:“这李圻凯,居然敢告到刑天司去,还好杜大哥有先见之明,提早将他半道截下,我已将他扔进碎心寒潭喂鱼去了,胆敢和我岳家做对之人,我定让他死无全尸!”

    杜易峰与他又干了一杯,道:“岳老弟,来,为兄再敬你一杯。对了,今日怎么这会有此等兴致,特意带令妹从兖州赶来此处看灯会啊?”

    岳迟瑞叹道:“还不是在操心惠贤的终身大事!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未出嫁,也没有倾心的男子,便想着带她来元宵灯会上碰碰运气,不定哪家的公子哥儿会看上她呢。”

    杜易峰道:“也是,令妹年纪也不了,长相虽不出挑,可也不算差。岳老弟啊,不是我你,令妹这性子,还真是你们岳家从将她宠坏了,这脾气,放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啊!”

    岳迟瑞无奈道:“那怎么办?只得找个好脾气的公子哥入赘我岳家了。话,杜大哥,你可有娶妻的打算?”

    “我?”杜易峰吓了一路,生怕岳迟瑞把自己妹妹胡乱塞给他,便急着道:“我杜易峰这一生,只偏好美男子,对女人,全无兴趣,岂会有娶妻的打算?”罢,他搂了搂身边两位美男子的腰,左右各亲一口。

    岳迟瑞不解地摇摇头,道:“杜兄啊,我真不明白,这男色,哪及得上女人?”

    杜易峰啧啧叹道:“岳老弟啊,你只是尚未品过其中滋味而已。”

    他压低声音道:“这男色啊,尝起来远比女色美味得多!等你哪日开窍了,来大哥处,大哥送你两个美人开开荤,保准你食髓知味,不知餍足!”罢,发出一阵若有所指的大笑。

    岳迟瑞扫过那两个美男子一眼,略有动心,他与杜易峰又对饮了数杯后,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岳迟瑞在回客栈的路上,与神思恍惚的岳惠贤不期而遇,被她拉去酒楼吃宵夜。这宵夜的提议是她妹妹出的,可上齐了菜后,岳惠贤却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地划着筷子,翻着盆里的菜,眼神总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张望。

    此时,城墙处,升起天灯无数,岳贤惠看着这漫天华灯,开口道:“哥,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岳迟瑞的脸上浮现喜色,他拿起筷子,给岳惠贤夹了块烩肉,笑着道:“无妨,明日哥就让杜易峰帮你打探去。”

    同一时刻,秦家,福馨院的屋顶上,秦越温柔地牵着蒙着眼睛的北宫明珠,心地走在这屋脊上。北宫明珠的被他握在掌心,她问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秦越埋怨道:“不是了,就我们两人的时候,不要叫我老爷吗?”

    北宫明珠沉默数秒后,道:“阿越,还不能拿下这眼罩吗?”

    秦越看着远处开始浮起千万华灯,便替北宫明珠取下眼上蒙着的布,道:“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北宫明珠睁开双眼,看着远方万千璀璨的天灯,摇摇晃晃,声势浩大的向天空飘去,此番美景,震撼了她。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却不由地赞叹道:“好美!”

    秦越道:“这放天灯的习俗,也就这几年开始的。前几年,你在这院子里,也看不到,听今年放天灯的人特别多,便想着带你来屋顶上赏灯。”

    他叹了口气,道:“你又不肯和我一起出去看灯会,我只能想出这个主意了。”

    北宫明珠看着眼前之人,他待她,一如二十年前这般,宠爱有加,可是,当年他掳走她,让她离开自己深爱的大哥和北境雪国,这离乡别井之痛,让她永无释怀之日。

    秦越从背后取出一盏天灯,递给北宫明珠,道:“明珠,你有什么心愿,许在这天灯上,将它放飞吧。”

    北宫明珠看着他,哀伤地摇了摇头,道:“我的心愿,你岂会不知?即便许了愿,也实现不了。”

    秦越走近她,凑在她耳边道:“二十年了,你大哥都没来接你,难道你还不死心吗?”

    北宫明珠浑身一颤,蓦然间脸色惨白。

    秦越继续着,他的话语如一把刀子,反复割在她的心口上:“明珠,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早已被你的族人舍弃,被你的大哥遗忘,你除了我和沧浪,你已经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