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3
梅若雪细心地拉开长情的衣襟,为他擦去流到颈部及胸口的药汁,此时,应铁秋才发现,他的脖子上包着厚重的棉布,胸口及肩膀上则全是淤青。
应铁秋颤声问道:“这子的身上,怎么全是伤,难道是那玄王打得吗?”
云鹊早已为长情检查过全身,黯然道:“嗯,他长期被玄王殴打,身上全是伤,断了的肋骨也一直没长齐全,肩膀上的肉都被那玄王咬没了,都露出白骨。他体内还有尸毒,若没有黎王为他压制的话,他大概连三个月都活不了。”
应铁秋眼中闪出恨意,一拳头打向一旁的石桌,再也忍不住的他大吼一声冲了出去,与黎王和刘成功擦身而过时,仿若未觉。
此时他的脑中,闪过一副又一副的曲长情的影像和片断,少年时与曲长情刚相遇时,对他百般不待见,时不时地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两人在大战九婴时相知相识,他助自已成功镇压魔兽,自已却立马向九天玄宵派参了他私自与友人出游一事,害他被罚,关在思过崖好一阵子;
而后青年时的曲长情,在刑天司内,因躲避众求爱者的骚扰在他的房间打了一晚的地铺,被他迁怒发火冷战数日,可他却在玄王火烧镇宝楼时以一已之力救下数人,自已却因此被玄王惦记上了,还打成了重伤。
再之后,国师府内,他帮自已破了仙魔美人虐杀案,他以身犯险,深入国师府内,整个案子都是他破的却将功劳全揽在了自已的身上,知道自已穷困,还将上的黄金镣铐脱下来送给他让他变卖了换钱去。
西岭府之站,若非是他开口向玄王求情,自已与邹泽启早已死在玄王的刀下了;还有仙魔论道时,他借给他的银票,他送给他的避水符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应铁秋的脑中,最后全定格在刚才那痴痴傻傻,宛若个活死人的曲长情身上。
一时间,应铁秋的心痛到如针扎一般,为何时至今日,愚蠢的他才终于发现了自已的心意呢?他应铁秋终于是搞明白了,为何过去的这十几年,他对曲长情的态度始终是这般地冷淡与不客气,原来越是在意的人,他越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辈子都不要明白自已的心意!
应铁秋心情郁结地来到结界边上,向守卫结界的弟子打了个招呼后,带着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沉重心情御剑离开南海。而没过多久,刘成功便追上了他,两人一起赶回刑天司。
刘成功被黎王拎走后,两人背着梅若雪等人,在偏僻处下了一个隔音符,黎王上去就是一拳头将刘成功打翻在地,冷声喝道:“你下的两个探子,收了叶澜之的好处,将曲长情背叛师门与玄王私奔的假消息登上仙门快报,你这做堂主的,竟然会不知情?”
刘成功捂着被打肿的脸,惭愧道:“此事,我确实有失误,仙门快报隶属于林思远之下的天阁,待我发现情况有异时,这假消息早已传遍天下。我也查过这消息的来源,我只知道玄王的人有贿赂过刑天司的弟子,却没料到,买通的竟然是我天眼堂的人。主子,此事你要罚我,我绝无怨言。”
黎王道:“算了,这事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也别在节外生枝了,之后几日,你督促着天阁的人登报致歉一事,早些还长情一个公道。还有,他被毁容的事情,你让八卦面刊登着吧,这样也好,少一些总打他主意的人!”
刘成功却是神色黯然,他声问道:“主子,曲公子如今这副模样了,您还要他吗?更何况,他被玄王掳走那么多日,只怕他也早已被玄王”
黎王喝止道:“你子,想什么就!”
刘成功大着胆子道:“我不是开玩笑的,主子,您若是嫌弃曲公子了,不要他了的话您将他给我吧,我不嫌弃他,我愿意照顾他”
话音未落,黎王已经一脚踢在刘成功的屁股上,将他踢出了隔音符,对他骂道:“放屁!谁我嫌弃他,不要他的?我自会治好他!更何况,那子自已都不知道,早在玄王之前,他就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是绝不会将他交给任何人的,你也早点对他死心吧!以你的实力,根本就护不了他!”
刘成功悻悻地揉着自已的屁股起了身,口中愤愤不平地碎碎念着,此时,看到大吼一声从院子里狂奔出来的应铁秋,黎王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莫名道:“中邪了吗?”
刘成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怕是被曲公子如今的模样给震惊到了,一时间接受不了吧!”
黎王道:“你也回去吧,你放心,那子的脸和眼睛,能治得好,他师叔云鹊了,给她些时日,保准还他一张与以前一模一样的脸!”
刘成功点了点头,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惨淡,七分无奈,他知道,自已从来都不可能赢得过自家主子,而他主子,也从很久很前,就已经对曲长情动了真情。也好,从今往后有他主子护着曲长情,他再也不会遭到那玄王的毒了,他也应该放心了,可为何,他的内心,是这般的失落?
算了,他甩甩头,告诫着自已,是时候放弃了,不是他能觊觎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惦记着。如是想着,他加快速度,御剑追上应铁秋,与他一起飞回刑天司。
黎王回去时,梅若雪差不多将中的汤药全喂完了,黎王谢过他后,云鹊对他道:“黎王殿下,今晚我准备削去长情脸上的伤疤和那些死皮,以生肌散混着南海秘药珍珠凝萃,让他的脸重新长上新的皮肉。只是,这过程会有些疼痛难忍,接下来这一月,要麻烦您晚上守着长情,别让他在无意识中,去抓他脸上的伤口。”
黎王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晚上不睡了,全程照顾着长情,白天,就麻烦梅若仙师和云鹊宗主看着他了。”
两人点点头。晚上,黎王与长情的房内,云鹊让黎王按住长情的双,自已则将长情右脸颊上的伤疤和死皮烂肉一起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刮去,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梅若雪都掉下了泪。而长情,一开始毫无知觉,待到云鹊削去他眼皮上那层薄薄的伤疤时,终于痛得叫出了声。
黎王一惊,怕他会挣扎,还好,他只是叫出了声,另一只眼睛里漫上了水气,但并没有抗拒和闪躲,还是傻傻地,任由众人为他削去疤痕,剔去死皮。而后,云鹊用生肌散和着珍珠凝萃,厚厚一层敷在长情的伤口上后,用棉布为其一层层地包裹了起来。
只是,云鹊皱眉道:“只怕,我用上所有的生肌散存货,也不够他敷上一个月啊!”
梅若雪道:“鹊儿,这些年来,我那儿还屯着三瓶,我让二公子来时,从雪国全取来。”
黎王则从房内取出一个檀木盒子,从中一共掏出五瓶,道:“加上这五瓶,够不够?”
云鹊一惊,问道:“你哪儿来的这生肌散?”
黎王笑笑道:“萧公子送我的,他多年前,曾买断过你们仙鹊宗所有的十二瓶生肌散,曲公子被白王在西岭府打得遍体鳞伤时,萧公子为他用去一半,另一半,全送我了。我后来,因为治疗自已背上的伤痕,也用去不少,之后长情非要还萧公子两瓶,于是,不经意间就囤下这么多了。”
云鹊与梅若雪惊讶地问道:“黎王与萧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王淡然道:“他为我做事,不过他如今已经死了。”
“什么?”云鹊与梅若雪全跳了起来,道:“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黎王回道:“救出长情的前一晚,玄王派他的下将萧公子掳至临冬阁,还让他带上生肌散去治长情,更骗他以全部地契、房契换回长情的自由。结果,自然是他散尽了家产,不但没救出长情,自已也被玄王杀了,尸首被扔在临冬阁的后山喂了狼。”
“怎么会这样啊!若是长情醒来知道了,岂不是会内疚心伤,毕竟两人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梅若雪难受地道:“萧公子待我家长情这般有情有义,还为救他丢了性命,这份恩情,让长情何以为报啊!”
云鹊也愤怒地道:“玄王那厮,不但杀了萧公子,居然还抢去了他的万贯家财,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办法,自玄王那儿要回萧公子的地契和房契!”
黎王道:“此事,请两位放心,本王自临冬阁出去时,一把火,将整个临冬阁都烧没了,萧公子的那些房契、地契也全烧了,玄王一分好处也没捞到。只是本王去的时候太晚了,没救到他人我想着,长情若是醒来了,萧公子在辽国的产业,还有他那十四家珍珠阁,全交由长情来打理,两位可同意?”
梅若雪与云鹊点点头,道:“此事,理应如此,是该由长情来替萧公子打理,萧公子的家人奴仆,也该由长情来赡养,原本,萧公子就是为了救他而丢的性命!”
黎王一双金瞳时,闪着得逞的笑意,萧耀阳这个身份他已经用了二十多年,原本,这身份就没法再伪装下去了,白王早已对萧耀阳起了疑心,他这便借着会,金蝉脱壳,恢复黎王的真身。只是有些舍不得过去这几十年来在辽国创下的千万家财,今后,名义上让长情为自已打理,其实还不是在自已的上,不过是左换右而已。而他玄王,白忙活一场,一个子儿也没捞到。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见天色已晚,梅若雪与云鹊告辞,黎王则为长情一番洗漱后,将他抱到了床上,虽长情看上去呆呆地,可黎王怕他半夜会不自觉地挠自已脸上的伤疤,便死死地抓着长情的双,搂着他。半梦半醒间,黎王将自已那金色且纯粹的魔气汹涌澎湃地输送到他体内,加速着长情脸上的伤口愈合,一直到天亮都没停息。
第二日一早,云鹊和梅若雪便来看望长情,梅若雪为长情煎药,而云鹊则为他脸上的伤口换药。云鹊看着仅一晚上就已经止了血的伤口,惊讶地问道:“可是黎王以自已的魔力,渡了长情一晚上?”
黎王点了点头,云鹊有些感动,道:“黎王殿下这般待长情,真是连我们这些做师叔的都自愧不如,长情醒来后,定要让他好好答谢你。”
黎王笑着向两人道:“嗯,当然得让他以身相许!这子,本王可是要定了,两位既然是他的长辈,本王也不瞒两位,这子,早已与我互相刻下了誓约之印了,虽当年还是本王诓骗他的。”
罢,拉开了自已右肩膀上刻下的,原本应该是一朵鸢花的花印,此时,居然变成了一朵雪白的满月形花印,而黎王拉开长情的左肩膀上时,眼尖的云鹊对着他的坠魔印“咦”了一声,黎王问道:“怎么了?有何问题吗?”
云鹊指着长情的右肩,道:“黎王,您的坠魔印可是金红色吧,为何这坠魔印是黑红色的?”
黎王仔细一看,果然如同云鹊所言,从何时起他刻在长情左肩上的坠魔印,从金红色变成了黑红色?黎王向来对颜色不敏感,自他抢回心上人的这五日内,竟然也没发现这事,不禁为自已的粗心感到惭愧。
他边想着,边将自已的覆盖在长情的坠魔印上,用魔力探向长情的坠魔印时,居然毫无感知,他皱眉思索道:“为何,我刻在长情身上的坠魔印,与我身上的花印不再互相感应?这不太可能啊!”
此时,着一身女装,蹦蹦跳跳的茜王与一群师姐打闹着进了院,见三人围着长情苦思冥想着,便道:“为啥一大早的,你们全苦着张脸盯着我长情哥哥?”
黎王看了茜王一眼,这一年间,他也习惯了茜王在这镜花宫不男不女的样子,以前还会踹上他两脚,如今,连踹都懒得踹他了,任由他在扮姑娘这条道上越走越远,算是对他彻底放弃了。
梅若雪与云鹊则见过先代茜王的模样,惊呼道:“像,太像了,简直是像先代茜王又复生了!”
茜王的眼中,虽带着些许得意,可也闪过一丝伤感。至此,黎王才终于明白茜王热衷于扮女装的初衷,只怕只有他扮成姑娘,照着镜子时,才会有再次见到自已姐姐的错觉了吧!原来茜王的内心,一直都孤独着,一直都想念着先代茜王。
一时间,黎王为发现了这心酸的真相,也为自已以前老是抬脚踹他的事情,心生内疚。
黎王将长情身上的坠魔印不再与自已相互感应的事情简单略过,茜王贴近长情的坠魔印嗅了嗅后,道:“赢勾,你是傻了吗?你与玄王后卿,都属上古僵尸始祖,别人是做不到,可这后卿,可是轻轻松松就能以他的血覆盖住长情哥哥身上的坠魔印,阻断你们两人的感应啊!这坠魔印并非是变了色,而是被后卿的血染黑了!”
黎王这才明白过来,不解道:“没理由啊,你知道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你子有这么聪明吗?”
茜王恼道:“我虽不如姐姐这般聪明绝顶,可也不笨啊!十二魔王的坠魔印,颜色式样各有不同!你额上的金红色,我与姐姐的是茜红色,后卿是黑红色,而那可恶的花火,是绛紫色,你一看颜色,不就知道是那后卿搞的鬼了吗?笨!”
黎王捏着茜王的脸蛋,道:“包子,你胆肥了吧!居然敢嘲讽本王!你信不信像以前一样,被本王挂到忘川”黎王赶紧住了嘴,茜王也脸色一白,瞪大眼睛看着黎王,恼怒着他差点漏嘴。
还好,梅若雪与云鹊的注意力全在长情的坠魔印身上,并没有在意两人间的打闹。黎王知道坠魔印失效的原委后,愈发得自责,道:“是本王不好,当初误会了长情,以为他没有用坠魔印召唤我,以为他真得已经背叛师门,跟着那玄王了,我还,我还打了他一巴掌是我,亲将他推给了玄王,他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全是我的错啊!”
梅若雪与云鹊劝慰着黎王,而一群师姐们则问道:“茜王弟弟,如何将这玄王覆盖在坠魔印上的血除去?”
茜王道:“我凌云天宫的顶上,有自上天落下的,千年不化的积雪,这应该是世间最纯净的雪水了!我现在就去找剑牙,让她亲自去取来,用这雪水定能洗掉玄王覆盖在长情哥哥身上的黑血,解除他的束缚。”
黎王笑着道:“哦,包子,没想到你还有些能耐,挺能干的吗!”
茜王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道:“怎么我也是一代魔王吧!你也太瞧我了!”罢,头也不回地与他来时一样,一阵风似得卷了出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师姐们叽叽喳喳地道:“茜王弟弟好可爱,扮成女孩子更是好看,一点架子也没有,真不敢想像,和黎王殿下一样,居然是魔界七王之一。”
黎王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这子特别喜欢年长的漂亮姐姐,换别人试试?这子的脾气,能将人家的老巢一锅全端了!一年前,他火烧西岭府时,可是直冲那白王的寝室,将她最宝贝的衣服首饰全烧了个精光,白王都气成个疯婆子了,扬言非杀掉茜王不可!”
一众人全笑了起来,此时,金盏意外地发现长情的眼中,居然有了光彩,嘴角也上扬了半分,她大叫了起来,向长情唤道:“长情,你是不是听得见我们话?是不是?长情?”
长情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只没瞎的眼睛闪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金盏。金盏一时间,又哭又笑,对黎王道:“长情有反应了,他终于会动了!”
梅若雪和黎王全冲了过去,梅若雪一把摇着他,急切地道:“长情,我是你师傅,师傅啊!你还认不认得我?”
长情痴傻地看着梅若雪半晌,终于开了口,喃喃道:“师傅?师傅是谁我、我想不起来”
一群师姐高兴地跳了起来,道:“会话了,长情会话了!”
此时,黎王的心不停地跳着,他紧张地执起长情的,颤声道:“长情,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黎王不,我是景修,你的景修啊”
长情木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念叨了片刻,像是仔细回忆着:“景修、景修、我的景修”突然间,他的脸上,闪过痛苦悲伤的神色,没瞎的那只银色眼眸中,眼泪不停地滴下,喃喃道:“景修,他、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瞬间他垂下了头,闭上了嘴,仿佛是心死了般的再次变成了一具木偶,不言、不语,脸上再无表情。之后,无论他人如何与他话,如何唤着他,他都不再醒来,也无任何回应,他又再次回到了原来的那个状态。
此时,黎王的心都碎了,他一把揽住长情,红着眼眶,仿佛要哭出来似地道:“你这傻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是我不好,误会了你,还打了你,将你亲推给那可恶的玄王,都是我的错,可我从头到底,从来不曾想过不要你,长情,你再次醒来,好不好?长情”
梅若雪与云鹊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两人向一旁的青梅问道:“青梅仙子,当初在南海,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否与我们细细道来?我是长情的师傅,而云鹊,是他的师叔,我们两个长辈,应该是除了紫鸢姑娘外,在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了,我想知道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