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
梅若雪愈发得慌乱,看着逐渐开始黯淡下来的长情的双眸,看着他再次变得木讷的神色,他索性豁出去了,捡起一段树枝,握着长情的,在地上写下三个字:黎、景、修。
长情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三个字,梅若雪紧张地问道:“长情,你试着念出这名字,可有印象?”
“黎景修,景修景修,我的景修”刹那间,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长情的神智在一瞬间,淹没在深渊的尽头。
梅若雪一把揽住在他怀中晕过去的长情冲了出去,大声唤道:“快点,快点叫水月宫的医师,长情,又昏睡过去了!”
昏昏沉沉一连睡了数日的长情,穿梭在往日的回忆中,仿佛是溺水之人般,拼命地想抓住什么,拼命地想在那黑暗的海面下,寻找一丝光明,却浑浑噩噩,怎么也寻不到方向。
“有意思,曲长情,你可真有意思!敢在我黎王身上玩火,迟早你会后悔!”
“我叫黎景修。”“这个名字,几百年没人叫过了,你爱叫不叫,随你。”
“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比那玄王更爱你,待你更好,绝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我一生,只信一人,只爱一回!曲长情,你敢不敢爱上我试试,看我会不会食言?”
“喂,这下,你可相信我对你的一颗真心了吧?我黎王过,会用尽我的一生护着你,守住你所有在乎的东西,绝不让你在我眼前死去,我已经做到了,那么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回应我的感情?”
“长情,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声?我活了几千年了,直至今日,才终于有了真正活着的感觉了。”
“我啊,什么都有了,这世上,我什么都不缺,可唯独缺一个深爱的人,我希望余生,那人都能陪我走遍天涯,归隐红尘,从此,只守着我一人,白首到老,永不分离。”
一个个的碎片自他脑海中划过,每一副的画而都停顿在一双金色的眸子中,最后,长情终于在惊叫声,自梦中清醒了过来。此时的他,浑身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心脏不停地上下跳动着,喃喃地道:“景修,景修,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景修你真得已经不要我了吗?”
他看着一旁趴在床塌边上的茜王,梦呓着道:“道士,你不明白,不明白的,我们没结果的,道士,呜呜呜我们之间,结束了”
长情见他哭得伤心,便起了床,将茜王搬到床塌上,为他盖好薄被,自已则被了件外衣来到院外,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越哭越伤心,不停地唤着:“景修,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好多好多你的事情,可你为什么不肯来见我?你是真得已经不要我了吗?景修”
不知何时起,他身边站了个人影,为他挡住湿凉的夜风,为他抚去身上凝结着的那层水雾,长情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银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蹲在他眼前的男子,这对令他挥之不去,梦寐难忘的金色眸子中,满是心痛和怜惜,下一刻,长情已经拽住他的衣摆,颤声问道:
“景修,你已经不要我了吗?”
那一刻,黎王的心都裂成了一片片,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爱意的他,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将他搂得死死得,像是要将他嵌到身子骨里面似的,用他弥补着心中缺失的一块血肉,那一半的魂魄。
他在长情的耳边哑声道:“什么呢?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只是怕你想起我太过伤心,才不敢出现在你的身边,我怎么会不要你了!”
长情一把抓住黎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道:“景修,我想不起你,我怎么都想不起你,我明明有记得你的模样,明明有感觉到你的存在,可我就是记不起你的名字我一直在害怕着,害怕着你不要我了,可我却想不起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景修,我的记忆,好混乱,景修,你陪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黎王试探着问道:“你已经想不起来了吗?那你为什么还怕我不要你?我爱着你这么多年,从不曾对你放过”他突然想起在南海,他唯一一次的放,将他推给了玄王,这几乎令他从此失去了他,一时间,黎王的眼眶红了起来,带着哽咽道:
“对不起,从今往后,即便是你不愿意,我也会将你紧紧地绑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相信,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能给你幸福长情,想不起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一定是那些痛苦又不开心的事,余生,一直陪着我,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好!你不能再躲着我,不能再放开我了,景修”长情整个人都扑在黎王身上,哭得嗓子都哑了,黎王不得己,将他抱了起来,抱进房内,抱到床塌上,将他放在茜王的身边。下一秒,长情却是像八爪鱼似地怎么都不肯放开黎王。
黎王还是第一次,看到对他这般“热情”的心上人,一时间,一双金色的眸子中,满是笑意,勾着嘴角戏谑道:“三个人挤一张床,可挤不下啊!我牵着你的,一直守在你边上,可好?”
“不好!”他的心上人,起了身,再次扑在玄王的怀里,颤抖着道:“不好,一点也不好!你会趁着我睡觉时离开我,我明天醒来时,又见不到你了”
黎王笑着逗他,道:“我就这般没信誉?过去这么多年来,我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可都是做到了呢!”
长情抱得更死了,连两只脚都爬了上来,紧紧地夹住黎王的腰身,这姿势嗯可是不出来的暧昧啊这可真是为难死黎王了。
黎王无奈道:“好吧,你跟着我去睡我的房间吧,可你这般死抱着我,让人看见了,也不怕闲话”
长情依旧不肯松,双双脚紧紧地攀在黎王的身上,抽泣着道:“我更怕你不见了,我不放,再也不放了”
这子,半年多不见,怎么变得这般坦率又可爱了,他原本的性子,可是含蓄又温和的,如今刚醒来的他,怕极了自已会突然消失不见,变得这般热情与积极,他黎王当然是高兴坏了,可是,自已的心上人这般地紧贴着他,他可没这自信控制住自已不对他出啊!
一时间,黎王真是冰火两重天,他长叹一口气,道:“好,我不走,我睡在这儿,抱着你,就睡这儿!”
罢,扯下盖在茜王身上的薄被,他抱着长情蜷在床塌边上,让长情舒服地靠在自已的怀里,盖上被子,卷入两人,对着怀中人溺宠地道:“这样,总行了吧?”
长情依旧抱着他,使劲地往他身上钻着,点点头,算是可以了。
黎王的心,甜得发颤,嘴上却是埋怨着:“你子,怎么这般麻烦?”
怀中人抖了一下,抚上黎王的,惶恐地问道:“景修,我这么麻烦,你会讨厌吗?所以你才不要我了吗?”
黎王心中一痛,绝不能让他想起南海上发生的事,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已被玄王掳走后,失了名节之事。他轻轻在怀中人的额上亲了一下,道:“不讨厌,喜欢极了,以后,嗯,你可以经常这么抱着我,经常这般麻烦我!”
罢,自已已经先开心地笑出声来。嗯,追了他十几年,向来是自已一头热地深爱着他,为了自玄王那儿夺回他的一颗真心,想他黎王,什么段没用过?什么阴谋没少计算过?就连这两人刻在三生石上的命定之缘也被自已给毁了!
他逆天而为,为了心爱之人,可以豁出一切,是时候,自他那儿收获起他的满腔真情了。
第二日一早,茜王是冻醒的,打着喷嚏醒来的茜王,见一旁的长情不见了,吓坏了,刚起身,就踩到了靠在床塌下睡觉的两人,惊得叫出了声:“赢勾,你怎么这在儿啊?咦?你怀里的是我长情哥哥?他想起你了?你们俩,合好了?”
连珠炮般的问题,将黎王紧抱着的怀中人吵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神色立即紧张起来,一回首,见自已就在黎王的怀中,这才松了口气,紧紧地拉住黎王。然后,一整天,长情都紧拽着黎王的衣服,无论他走哪儿,他都跟到哪儿,半点没有要放的样子。
梅若雪上午来看望长情,见长情已醒,长长地松了口气,道:“长情,你那次晕睡过去可把师傅吓坏了!师傅已经让你师娘跪了好几天的搓衣板了,咦?你终于想起黎王殿下了啊?”
长情一拽着黎王,另一拉着梅若雪,发自肺腑地道:“师傅,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由衷地感谢我那坏心眼的师娘,若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我的景修!嗯今晚,您就别让他跪搓衣板了,让他上床睡吧!”
长情并不知道,梅若雪那晚放苍王上了床后,第二天的一整日,梅若雪都没下得了床。倒是那苍王,心情大好的拍着黎王的背,道:“兄弟,如何?这事你可要谢我吧!下次再一起喝酒去!”
黎王点点头,道:“此事,我欠苍王殿下一个大人情,下次喝酒,我请你!”
没一会儿,紫鸢和镜花宫的师姐们全过来了,听闻长情终于想起了黎王,俩人终于破镜重圆了,一众师姐们高兴坏了,将长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全程长情都是拽着黎王的衣袖,黎王则尴尬地站在一旁,便取笑着:“怎么,长情如今是在乎起黎王殿下了?以前,你可都不把他当一回事的啊!”
长情一红,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黎王的,道:“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景修。那个,师傅,我想,不回神隐宗了,以后,我跟着景修,可不可以啊?”
“可以,当然可以!”苍王打着坏主意,举双双脚地同意着,被梅若雪用肘撞了一下后,道:“师傅自然会同意,可你我都是九天玄宵派的人,如果今后黟山出了什么事”
长情回复道:“我一定义不容辞地回去支援我师叔和师兄弟们。”
黎王则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捏着他的脸颊道:“你子,这次这么多人听到了,可不许赖啊,这可是你自已的,从此以后,要跟着我黎王了!”
长情红着脸,点着头。
茜王高兴地嚷道:“我上次就过,你们的酒席,当然是要摆到我凌云天宫那儿了!”
紫鸢笑着打断道:“不行,当然是摆在我水月镜花宫了!长情,原本就是镜花宫的人!”
“不妥、不妥,还是摆到我北境雪国吧!从此我与黎王也算是亲戚了!不如,我们就此结盟吧!”苍王算计着道。
黎王笑看着长情,道:“你想摆哪儿?还是索性公布我黎王的老本营,我们就摆在乾陵那儿?”
长情红着张脸,声道:“我随景修的意思,你想摆哪儿就哪儿,我都好,只要今后,有你在身边”
茜王受不了了,吼道:“哎哟,酸死了!长情哥哥,你都没和他结为双修,就已经这般迁就着他了?那以后,赢勾可是愈发得无法无天了!”
众师姐们开心地笑道:“长情与黎王殿下的修礼那天,我们一定将他打扮成天下最漂亮的人!哎呀,我家长情和黎王殿下,无论是外貌还是这性子,可都是太般配了!”
在众人祝福声中,又过了半个多月,有了黎王的照顾,梅若雪被苍王拉拽着要早日回到北境雪国,临走时,梅若雪非常不舍得自已的徒弟,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子,一直到苍王拉走梅若雪后,长情才恋恋不舍地对自已那坏心眼的师娘道:
“我师傅,自出生于富贵人家,在神隐宗里也是锦衣玉食,从不为生计发愁过,如今跟着师娘你,却要过上穷苦日子了,师娘,你就没想过多赚点钱,别让我师傅受苦吗?”
苍王脸色白了一阵子,恼道:“曲长情,就你话多,你有这心思,还不如和你家黎王,让他在生意场上给我雪国多想条出路!如今阿雪跟着我走,珍味堂已经终止了与我雪国的野味生意的来往,我可正愁着呢!”
一旁的黎王道:“无妨,苍王殿下,义弟茜王新开的七家永夜坊,这几日就派人去找您签份契约书,自明年起,永夜坊内的食材,全用上你北境雪国的野味,而且是五五分成,如此,您可满意?”
下一秒,苍王已经抚上长情的脑袋,目光慈祥道:“长情啊!以后多来雪国看望你家师傅和师娘,莫忘了,北境雪国也是你的家!”
骇得长情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梅若雪羞恼得拉起苍王就走,镜花宫一众师姐们叹着气,道:“梅若仙师这么个大美人儿,怎么就被那一穷二白的苍王给骗走了呢?唉,难怪刑天司的龙司主,到现在也释怀不了啊!”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已经是两个月后的十一月中旬,马上就要岁未了,黎王想着,接上蛛儿与暗影,带着长情一起至凌云天宫过年去。
紫鸢虽舍不得,可也不得不放,对着长情道:“长情,你以后跟着黎王,自然是他的人了,可是这镜花宫,你要常回来看看啊,你紫姨,还有你的师姐们,都是你的亲人。”
长情点了点头,对黎王道:“景修,我想每年回镜花宫几个月,你可同意?”
黎王笑着道:“为何不同意?你喜欢便好,我尽量腾出时间,陪着你一起住上些时日。”
茜王叫道:“我也要一起来!不如怎得,我特别喜欢这镜花宫,还有宫主花儿姐姐,等过完年,我带些我逻些城的特产,再来看大家!”
一群师姐们哭唧唧得,一时间,特别舍不得长情和茜王。
黎王对紫鸢道:“这几日,我想带着长情、茜王至南海边上的花月镇逛逛,一则带长情透透气,二则买些信,送我那些个下属,辛苦一年了,也该犒劳犒劳他们了。”
紫鸢赞道:“黎王殿下待您的下属,可真是宽和,您和茜王殿下,还有先代的茜王,实在不像是魔界中人啊!”
茜王与黎王还有长情三人,对视一眼,长情心想着,因为这两人,原本就这不是这世间之人啊!
黎王又道:“长情的容貌还有痴病已痊愈的事情,还请各位代为保密,毕竟惦记着他命的人,可是从没死心过!”
紫鸢和众师姐们点着头。中午时分,被一群师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茜王与蒙着面纱的长情,在黎王的带领下至花月镇上逛了半天。黄昏时刻,黎王找了家花月镇上最豪华气派的酒店,带着长情与茜王上了二楼,要了间包间,三人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吃了起来。
长情与茜王,都不能再吃这世间的五谷之食,黎王是一边吃,一般抱怨着,这花月镇上最好的酒店,怎么会烧出这么难吃的菜色。
茜王讥讽道:“你这是想吃上我长情哥哥做的菜了吧?你和他直就是了,绕圈子做什么?”
长情笑道:“景修,晚上给你做夜宵,好久没做菜了,就怕生,做出来的菜色,不对你的胃口。”
黎王则看着他,深情地道:“你做的菜,我都爱吃,以后听你的话,蔬菜也吃。”
此时,千里迢迢自上茅山御剑飞来的张之恒,跑到南海扑了个空,又一路追到花月镇,终于沿路问到这家酒楼内,找到了这外表醒目的三人所在的二楼包间内。
张之恒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三人的面前,唤来店二,又加了几个菜和一壶酒。茜王看到一个月前才分的张之恒,竟然直接追到南海,板着张脸坐在他面前时,一时间,有些发悚,却故作气势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黎王看着加了菜和酒的张之恒,嘴角微微上扬,哂笑道:“张掌门,这顿饭,可是你请?”
张之恒点了点头,道:“我请,自然是我请!丁莫忘在刑天司内关了一个月后,已经押送到我上清派了,被我象征性地关在大牢内,这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在此,谢过黎王殿下。”
罢,斟满一杯酒,敬了黎王一杯后,自己也一饮而尽,黎王与张之恒碰了一下酒杯,咪了一口。之后,他问向长情,道:“长情,丁莫忘这人,你还记得吗?”
长情偏着头,想了半天,回道:“有些模糊影像,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黎王淡然道:“不记得了,也好,此人,并非善类,之前数次害过你,若你就此忘了他,反倒是件好事!”
长情点点头,笑道:“嗯,景修的,都对。”
张之恒看着蒙着脸的长情,问道:“曲公子,你可还记得我?在下张之恒,上清派掌门人”
长情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起来:“张之恒、之恒是你,你就是妃雅晚上做梦时,一直叫的人呜呜”
长情下面的话,已经不出来了,并非是他变哑巴了,而是紧张得直接跳起来的茜王,一把捂住长情的嘴巴,惊悚地道:“长情哥哥,你、你什么呢,你可是又犯傻病了?”
张之恒则在嘴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夹着两筷子花生,边嚼边道:“喜,你慌什么,怎么一见到我,就这般防备着我?你我之间,明明连更亲密的关系都有了。”
茜王的脸倏然发烫,黎王扫了一眼茜王后,吼道:“还不快放,长情都被你捂得喘不过气来了!”
茜王一松,果然长情趴在黎王身上,大口地呼着气,黎王心痛地拍着他后背,狠狠地瞪了茜王一眼。
而后他转向张之恒,道:“我以为,上次我和我义弟,对张掌门已经得够清楚了吧,你与我义弟,是没有结果的,即便这样,你也不肯对我义弟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