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果5
长情笑笑,与须弥一起离开了梅林,一个时辰后,浑身挂彩的苍王被梅苦雪赶回雪国。他师傅气得浑身都发抖,对苍王道:“我师兄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出言奚落他,还找他单挑,二公子、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长情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心中想着,待师傅接任了神隐宗,自已便能借巡视锦织堂产业为由,出黟山去看景修了。如此一想,他不禁开心得在内心笑出了声。
苍王被气头上的梅若雪赶走后,梅若雪唤来了长情,与他一番详谈。长情也不瞒他,将自已推理出来的五年前星轨设下的这局的前因后果尽数道来,以及,他那不要脸的师叔祖抛下整个万象星罗宗,已经启程去南海追自家媳妇和亲儿子的事情,也一并道出。
梅若雪长叹一声,道:“这个五年之局,可是害苦了长情和孟宫主啊!对了,长情,翘楚和莲华一事,你怎么看?你认为他们真的已经都死了吗?”
长情沉默起来,心问向梅若雪,道:“此事,掌门师叔,是如何认定的?”
梅若雪开口道:“昨日,你师叔祖与郎师兄、秦师兄、鹊儿和重山就此事,已经有过一番探讨,我如今才知道,你师叔祖与掌门师兄,早就怀疑蓝王潜伏在砺剑宗,就是翘楚、莲华、阿奇三人中的一人。如今,翘楚亲口承认,还在前日的双修大典上公然行刺掌门师兄,唉,他自尽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想不通,莲华这孩子为何也要自寻死路呢?”
长情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其实,莲师兄自二十多年前,被林师兄捡到砺剑宗后,他一直都喜欢着林师兄却不自知。您也知道,林师兄风流成性,我莲师兄却是洁身自好,他与林师兄向来水火不容,可直至林师兄跳了崖,他才明白自已的心事。他那个性,就这般顶真,喜欢了二十年的人一下子在他眼前没了,他如何能接受,一时间想不开,便”
梅若雪不禁黯然伤神,道:“可怜啊,莲华这般品貌出众之人,却为了翘楚白白送上一条性命,唉,这林翘楚,真是害人又害已啊!”
长情低下头,不敢再看梅若雪,好在自家师傅还沉浸在林翘楚与莲华跳崖的悲剧中,没有看到自已脸上的表情,他都快装不下去了,便转身告退,继续盯着弟子们练剑。
傍晚,他来到了林翘楚与莲华跳崖之处,长孙奇、刘以泰还有一众砺剑宗的弟子,全围在那儿烧着纸钱。刘以泰还在嚎啕大哭着,接受不了林翘楚就是蓝王,而二师兄莲华居然也会跟着他一起跳崖赴死之事。
刘以泰抽噎着,边烧着纸钱边擦眼泪,道:“莲师兄,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林师兄有什么好的,他还是白王的奸细,你犯得着为他陪上自已一条性命吗?”
一众人全抱怨起来了,各自哭着埋怨道:“就是!原本都觉得莲师兄太过严厉,一天到晚盯着我们练剑,不如大师兄这般和善,他还时常给我们带‘话本’,如今才知道莲师兄的用心良苦。”
“若非有莲师兄这般紧盯着我们,我们早就被林师兄带坏,荒废修为,怠于剑术,哪还有今日的成就?”
“是啊!因为林师兄是白王派来的奸细蓝王,他当然不想我们有出息啊!”
“可我们以前还不知道莲师兄的苦心,时常帮着大师兄,一起欺瞒、诓骗着他,真是对不住他啊!”
长孙奇狠狠一拳头砸向地面,眼眶通红,咬牙道:“他哪里好?值得你为他连性命都不要?你眼里,为何只有他一人?”
看到一众弟子齐齐看向自已,长孙奇心慌地赶紧补充道:“难道你就没有我们这一群师弟吗?”众人全跟着点头。
长情悄然来到他们身边,叹了一口气后对众人道:“莲师兄已经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若真怀念他,还念着他的好,以后,就好好修炼,别学林师兄,拈花惹草、四处留情,多学学莲师兄,品性高洁,稳重严谨。为了莲师兄,你们要振作起来,重振砺剑宗!”
众人一见是长情师弟,如今是神隐宗的代理宗主,便一同起身向他行着礼,长情给众人打下一堆鸡血,劝慰了半天,众人这才从悲伤中缓了过来。
长情又道:“早些散了吧,今晚我整个黟山上下实行宵禁,一更前,全部返回自已的住处,二更后,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切记!”
众人点点头,问道:“可是因为要重启圣地封印之事?”
长情点点头,道:“既然知道了,还不散去?”
众人临走时,长情叮嘱道:“以后,别来此处烧纸钱了,你们若是争气些,便好好提升自已的修为,可抵过天天来这儿给莲师兄烧一堆纸钱!”
众人抹去眼泪,向长情点了点头,再次行了一礼后离开了此处。
亥时,二更时分,六大主峰、七大次峰,接二连三升起一道又一道的麒麟阵,而后,整个黟山笼罩在巨大的二十八星宿封魔印内,九天玄宵派上下,别是只老鼠,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莲花峰顶的背面,是圣地云岚石窟,先代九天玄宵派的代理掌门人,三大创始人之上邪的沉睡之地。云岚石窟处在莲花峰顶的背面,石窟内,有着千百个大相连被自然风化形成的石洞,内部结构,与当年建立在紫云洞内的刑天司临安分部极其相似,若无人带领,外人永远无法进入真正的云岚石窟,也见到昏睡不醒的上邪本人。
上邪的灵柩,被摆放在圣地云岚石窟内的中心处,高高的石台上,只见早已去了南海的星轨,此时却出现在此处,与郎无为、秦川海、梅若雪、云鹊和石重山,一起走上石台,围在上邪的棺椁外,对着那银发皓雪的倾城美人儿道:
“上邪啊,我与无为、川海、阿雪、鹊儿还有重山,击退白王与玄王的联进犯,再一次保下九天玄宵派,为天下苍生又换来了几十年的太平盛世,你当年与魔界订下的百年停站之约,如今,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着!”
星轨又道:“上邪啊,如今你带出来的这几个孩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成为我九天玄宵派的中流砥柱,你啊,早些醒来,若是见到今日我黟山的光景,你定是会欣慰不已。”
六人围着上邪,齐齐行下三个大礼。星轨对一旁守着上邪的文钦长老道:“文钦师侄,您守了师叔百年了,今日,随我们一起出去,喝杯庆功酒吧!”
文钦长老有些迟疑,星轨笑道:“我明日,就启程去南海了,这一去,没找回老婆孩子前,我绝不回来,估计有些时日,你就当是为我饯别吧!”
文钦长老这才点点头,对星轨道:“您与孟宫主走到今日这地步,全是师叔您自已作死作出来的,你亏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尽,还好,孟宫主的眼睛,只瞎了这么一阵子。”
星轨一阵恼火,见郎无为一众人全忍着笑,他不悦地转身离去,众人全跟着星轨出了这云岚石窟。只是,一行人出去圣地不久后,便下了个隐息咒,又悄悄潜了回来,埋伏在圣地之外,这一侯,就是半个多时辰。
秦川海实在是忍不住了,下了一个带着隔音符的结界后,在结界内对星轨吼道:“师叔,您也太谨慎了吧!孽徒林翘楚明明已经跳崖自尽,还连累我徒儿莲华也一并跟着寻死,您到底还在怀疑什么呢?”
“川海、无为啊,我眼皮总是在跳,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为何前日,白王和玄王败局都已定了,两人眼见就要被活擒了,那蓝王才偷偷摸摸出现,欲行刺无为?而失败后,直接就跳崖了,我总觉得有些违和啊!”星轨疑惑着道。
秦川海道:“林翘楚那厮,行刺郎师兄,只怕是想重伤郎师兄后,以他的性命威胁我们放白王和玄王出麒麟阵,让他们逃出黟山。”
众人都跟着点头,星轨也同意他的法,可还是怀疑道:“嗯,确实是,我也是这般想的,我想不通的是,蓝王为何不战而降,直接就跳崖了?他跳崖前,对莲华这孩子的话,又是何意?”
云鹊道:“他不战而降,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已根本就不是我们几个的对!他见行刺失败,白王与玄王又已回天乏术,想着落到我们几个里可是生不如死,便一横心,直接了结了自已的性命!”
“若非是他跳崖前对莲华的那些话,莲华这孩子,也不会一时想不开,直接随着他而去了!”秦川海恨声道:
“都怪我这做师傅的太迟钝,如今想来,我那孽徒,不对,是蓝王林翘楚,他风流成性,这些年来一直打着莲华的主意,可他从没得过,便在临死之前蛊惑着莲华,让他跟着他一起寻死。要知道,二十多年前,可是林翘楚自风雪之中,将晕倒在我黟山下的莲华捡回,莲华一直觉得亏欠着林翘楚一条性命,这孩子,性子向来较真,在林翘楚的蛊惑下便随着他一起去了。”
“是这样吗?”星轨依旧是疑惑着,道:“可林翘楚的修为可只是金丹中期啊!我记得西岭府之战时,蓝王的修为,至少是在元婴初期!”
梅若雪道:“此事,我知晓,长情曾告诉过我,蓝王当年为了救他,耗费了二百年修为,而当年为了救重伤的白王,他又耗费了一百年的修为,师叔,您若是没了三百年的修为,只怕直接退到筑基期吧!”
星轨这才点了点头,眼见他就要被服之时,可就在这时,圣地内发出一声巨响,星轨设在上邪棺椁外,那高台下的所有埋伏都被启动,他大喊一声:“来了!我就知道,那蓝王还活着!他绝不会放过上邪的!”
罢,他撤下结界,带着众人一路冲进云岚石窟,却见一片天雷劈过,石刺耸立,疾风咒斩得伤痕累累的石窟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只烧焦得难以辨认的动物的尸骸,或者是只迷路的穿山甲,又或是只误穿入石窟的肥老鼠,总之,并没有任何生人入内的痕迹。
秦川海吼道:“师叔,您如今可是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您现在信了吧,林翘楚就是蓝王,而他,已经畏罪自尽了!”
文钦长老也是,神情不悦地道:“明日,叫上无事堂的弟子,给我好好修复此处,这儿可是我仙师沉睡的圣地,岂能被您毁成这样!”
星轨纳闷道:“不该是这样的啊,难道,真得是我多虑了?”
此时,梅若雪不解道:“师叔,您为何这般笃定,如果蓝王不死的话必定会来行刺上邪师叔?”
星轨答道:“蓝王的真正身份,是百年前被一夜之间屠尽的神农回生寨的主人,他潜入我黟山二十年,不仅仅是为了做白王的奸细,削弱我九天玄宵派的实力,而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行刺上邪!报当年神农回生寨的血仇!”
“报神农回生寨的血仇?这神农谷被屠,与我九天玄宵派何干?”众人不解地问道。
“这事,确实是我不好,遭了蓝王的猜忌了!”文钦长老叹道。
众人更加犯迷糊了,星轨解释道:“百年前,屠尽神农回生寨的人,会用红莲业火,他就是用红莲业火烧毁炎帝所创的千草结界而进入神农谷的。此人,一夜屠尽七十颗已经化为人形的还阳仙草,挖出他们的灵丹,致使这七十颗还阳仙草的本体灰飞烟灭,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
郎无为和梅若雪已经明白过了,郎无为道:“百年前,会使这红莲业火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黎王,另一个,就是上邪师叔!原来如此,蓝王便怀疑上邪师叔是凶。”
星轨点点头,道:“长情曾对我提过一些当年的往事,不过他的前世,离开神农回生寨早已七百年,他也不过是推测而已。蓝王与白王两人,怀疑凶便是上邪与黎王当中的一人,因为当年有实力能在一夜之间杀掉七十颗人形还阳仙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马!”
梅若雪点头道:“长情确实是这般推断的,他认为,蓝王与白王两人,为了找出当年的真凶,分别跟着两条线索而去。蓝王是潜入我九天玄宵派,找上邪下,而白王,则挖空心思地欲找到黎王的真身,杀了他为神农回生寨报仇。当然,白王也有自已的私心,若能除去黎王,他在魔界便再无敌。”
星轨接着道:“只可惜啊,这两条线索,都走得不顺利。黎王是何等的聪明狡诈,直至今日,白王都不知道黎王的老巢在哪儿,而黎王在这人间的假身份,又是何人。上邪所在的圣地云岚石窟,也是关重重,上了无数封印,又有文钦长老没日没夜地守候,没有他人的带领,蓝王根本就找不到上邪的所在之地。”
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梅若雪又道:“几年前,长情曾告知白王与玄王,当年神农回生寨被毁时,黎王在魔物之森修炼,黎王是不可能下的,于是,蓝王就认定凶是上邪师叔和我九天玄宵派。”
石重山听了这么久,不禁发问道:“他仅凭师叔会红莲业火,就认定是我九天玄宵派做下的,还铁了心地来行刺师叔,这也未免太武断了吧?他可没有任何证据啊!”
“证据,有啊!”文钦长老道:“这事,无论是摆在谁的面前,都会这么认为的吧!”
“此话怎讲?”除了星轨外,一众人齐齐发问道。
文钦长老道:“因为我确实潜入了神农回生寨了啊!”他轻飘飘地道。
齐人大惊,问道:“你潜入神农回生寨做什么呢?”
星轨皱眉道:“你们这一众人,没一个像长情这般聪明,他要是在这儿,只怕早已猜到!”
云鹊第一个反应过来,道:“莫非,师叔的肉身,就是这般重塑的?”
文钦长老点头道:“当年,师傅被天劫劈得失去肉身,魂飞魄散,我用引魂灯召回师傅的三魂七魄,又用定魂珠将她的魂魄重新定入她那已成了焦炭的尸骸上。”
星轨接话道:“文钦为了重塑上邪的肉身,潜回已成废墟的神农回生寨,当年那些还阳仙草被挖走内丹后,化为了灰烬,而文钦,便将所有飘荡在神农谷内的灰烬收集起来,将这些灰烬覆盖在上邪那焦黑的残躯上,整整耗废六十多年,才将她的修复了七八成。”
“二十多年前,得知上邪已经重塑肉身的消息,那蓝王,当然第一个就怀疑上了我九天玄宵派,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潜入我黟山,铁了心地要杀死上邪。所以,我今日便以重启圣地之由,想着若那蓝王还活着,绝不会放过此等千载难逢的好会。如今看来,蓝王确实已死,我被白王惊吓过头,过虑了。”星轨道。
“嗯,既然如此,我们都散了吧,这下,大家终于能安心了!”郎无为招呼着众人,撤离这云岚石窟。
众人离去时,只听云鹊的声音继续道:“五年前,我自长情那儿取来大量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还阳仙草的汁液,上邪师叔的肉身已经完全修复了,待我与雷夫人将新药制出,便能唤醒师叔了!也就这几年的事了!”
一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喂,文钦师兄,那定魂珠,可就是上次白王赖着丢在神隐宗的那颗吗?”
文件长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道:“嗯,当年我九天玄宵派不是要重建吗没钱,不得已,二百两金子卖了反正师傅的魂魄也回来了那珠子,后来就流落出去下落不明”
“引魂灯?这世间共有两盏啊我们这盏送水月镜花宫了当年只有他们对我九天玄宵派伸出援我们那时穷能拿得出的只剩引魂灯”
一众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而后,圣地云岚石窟外的结界被重新加固上,半柱香后,确认一众老妖怪们全走光后,石窟边缘的石壁上生长的那些茂密的绿色植株如同活物般,慢慢地褪下,变成一颗种子缩回地下,长情与另一人的身影,自两个隐息咒下现出。
只向长情脸色发白,对着另一人哆嗦着道:“如今,你可信我了?这原本就是师叔祖设下的圈套,就是为了诱你现形的,若非是冬生,如今在那儿躺尸的,可就是你蓝王了!”
罢,长情一挥,将那烧焦成一团的动物的尸首收回,当他再次摊开掌时,冬生抖了抖身上烧成了黑碳的毛皮,有气无力向长情叫唤了两声。
长情心疼死了,现出自已还阳仙草的真身,割破指后,将绿色的汁液送入奶狗的口中,片刻后,冬生宛如新生,自长情的掌上翻落,活蹦乱跳地在长情的脚边兜着圈子“汪汪”直叫。
长情怜惜地抱起冬生,亲着它毛茸茸的额头道:“对不起啊,冬生,让你死了一回,下次,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干这种送命的事了!”
罢,他看向另一人,见那人极其孱弱,浑身被长情的绿色植株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长情才发现,他这模样根本就不上话,便上前撕下贴在那人身上的禁言术的黄符,打了个响指后,那人身上的藤蔓如绿色的长蛇般蜿蜒褪下,隐入地面后不见踪迹。
那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只见他着蓝色长衫,容貌隐在宽大的斗篷内,看不太清楚,身形纤细优美,只是他似乎受了重伤。长情撤下绿色的植株后,那人站立不稳,直接倒了下来,此人,正是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