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虚数意义 2
“什么啊!!”
姜一柯气愤地“穿”过了一个花瓶, 嚷嚷道,“你居然已经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内容?!”
姜翼柯瑟瑟发抖地点头。
“算了算了,”姜一柯揉着额头, 决定不和他计较, “话回来,你醒来后, 那谁有进来过吗?”
姜翼柯茫然:“谁?”
之前是飘下去看老头们下棋,实际上姜一柯是跑去找楚年了。
他不能离开原身太远, 只能在有限的半径范围内到处晃悠。反正魂魄状态可以穿墙,别人也看不到他,姜一柯倒是乐得自在。
“就是那谁啊!”姜一柯微怒,他用指尖绞着长发,扭扭捏捏地道,“楚年那家伙没进来吗?”
谁知道,姜翼柯一听到“楚年”这两字,便立马变了神色。他面色惊恐地向后退去, 整个人缩在床,好像楚年是什么可怖的洪水猛兽一样。
“他他他, ”姜翼柯声音抖得跟筛子似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进来过了。”
“进来了?”
姜一柯立马来了兴趣。他在床沿坐下, 兴致勃勃地询问道:
“楚年有没有哭着和你道歉,他不应该一直隐瞒身份的?有没有虔诚地忏悔他不应该把我一个人,浑身伤痕地扔在魔界赤炀城?”
这一大串话连珠炮似的砸下来, 直接把姜翼柯给砸愣住了。他诺诺地晃着脑袋,声:“没,没有。”
纤细五指忽然抓紧了被子,姜翼柯眼泪汪汪,一边哭一边控诉:“呜呜呜……楚年他好可怕,他,他一进来就认出来了,然后那个眼神太恐怖了……”
“啊?你什么?”
姜一柯架着腿,手臂搭在膝盖上,疑惑道:“他认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原主不过回来了几个时,楚年就算再怎么心思缜密,观察细致,也没可能一下子就看出来身体中换了人啊?
就在姜一柯这样想着的时候,原主的回答破了他理所当然的幻想: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你。”
姜一柯猛然抬起头来,他眼中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出口。
“他一直在问我,你去哪了……但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姜翼柯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委屈的不行,“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原主眼泪跟不值钱一样,豆子似的滴滴答答向下掉。
姜一柯此人最怕别人哭,他坐过去一点,透明似水晶的五指在对方背后虚虚地“拍”了下。
姜翼柯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姜一柯从他支零破碎的发言中,总算是拼凑到了事情经过。
好不容易把原主给哄睡着了,姜一柯坐在窗沿处,望着屋外的夜色发呆。
天空很干净,干净的像是块黑色的玻璃一样,上面用白色的描线笔画了个了月牙,似乎伸手便能触碰到。
魂魄状态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无需进食与睡眠。
姜一柯索性站了起来,微冷的冷风吹进他身体中,而后又毫无阻碍地通了过去。
在静悄悄的时刻,有个透明的灵魂从十五层高楼上一跃而下,落入了似墨般染开的深夜中。
。
病痛可不分昼夜,医院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的。病人们以各种方式来了又走,点亮了房间中所有的灯。
姜一柯负手在医院楼下闲逛,他看着闪着灯的车子发出“咿唔咿唔”的声音,飞驰进了医院之中,好奇地跟过去看了看。
穿着白衣的人们把一个古怪的担架给抬进了房间,然后就把大门给紧紧关上,亮起红色的灯。
人类还真是脆弱。
自己当年被仙道抓了,铁链穿过肋骨与身体各处,暗无天日地锁了十几年都还吊着口气。
而人类不过是肚子上被划了一刀,流了些血,便气息奄奄地快要死了。
然后姜一柯想起哭哭啼啼、一惊一乍的原主,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离开了急救室,姜一柯直接霸道地穿墙而过,身体轻盈地一蹦,就回到了满是人的大厅之中。
“您稍微看一下,这是急救车的价格,这是使用的药物单……这是有专人护理的VIP病房,您要预付多少天的费用?”
前台工作人员正在印着账单,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前,伸手接过了一长串单子,慢吞吞地翻着。
诶呀!这不是楚年吗?
楚年还穿着当时海滩上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地垂着,发梢处坠着冰冷的水滴。
姜一柯注意到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伤口处还在往外渗着点点血痕。
他就那样笔直地站着,像是一根被火焰吞噬殆尽的枯杆,仿佛下一秒便会啪地折断。
姜一柯溜达了过去,凑上来跟楚年一起看账单。
“现在他情况怎么样?”
楚年开口询问道,他声音很疲惫,敛着浓浓的倦意,听上去无精采的。
“病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工作人员解释,“只要再留院观察一下就好了。”
“嗯。”楚年将单子退回去,伸手揉了揉眼睛,“怎样都好。”
工作人员偷偷观察着楚年,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高大保镖,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个……金额较大,您方便刷卡吗?”
楚年拿出张黑卡递给她。
“这笔账记我个人名下,”他转头和身后的人吩咐道,“不用走公司流水。”
那人微微鞠躬,应了下来。
“楚年,楚年!”姜一柯凑近楚年耳朵,使劲喊他名字:“看看你后面!”
可惜楚年完全听不到,他一脸漠然地向前走,直接“穿”过了姜一柯的身体。
真是太气人了!
姜一柯气鼓鼓跟上楚年,浑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古怪。他和对方一起从医院大门处走了出去,但刚刚离开灯光没一会,楚年忽然停了下来。
“先生?”身后那人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事,我休息一下。”楚年站在台阶之上,他侧身倚靠着铁栏,声音很轻,“你自己回去。”
那人鞠躬,然后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里。姜一柯站在楚年后面一点,对那人扔下楚年一个人跑掉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少君。”
医院四周吵嚷而喧闹,楚年的声音穿透所有阻碍地落入了他耳中,无比清晰、如雷贯耳。
他有多久、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本以为忘却的记忆被一下子勾了起来,像是一张绵密的大网般罩了下来,将他密不透风地困住。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对不起,我早该把一切明白的……”楚年用双手捂着面孔,他身子一点点地弯了下来,直至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了铁栏杆之上。
他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又有谁能听到:“你还会再回来吗?”
——会啊,我会想办法的!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看什么,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睡上一觉、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姜一柯几步跃下台阶,他张开双臂,想抱一下楚年。
然后他硬生生地停住了。
来自于魂魄深处的疼痛蓦然炸开,像是无数根铁丝攀上手足,细密地缠住每一寸肌肤。
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毫不留情地扼住脖颈、勒入血肉、在骨骼上磨出锋利的痕。
姜一柯扑通跪下来,他死死揪住胸前的衣领,剧烈地喘息着:“咳咳,咳咳咳。”
和原主的距离到极限了。
他没法向前了,哪怕是一步,哪怕只是伸出手臂,将近在咫尺的楚年拥入怀中。
。
“你去哪里了呜呜呜!”
一从窗户中飘回房间,姜一柯耳朵中便只剩下了原主猫似的哭声,弄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姜翼柯赤脚跑下床,伸手想去抓对方长袍的衣袂,却抓了个空,然后委委屈屈地停在原地:“我,我以为你要走了。”
“我出去逛了下而已,”姜一柯蹙眉,“你怎么这么爱哭?”
姜翼柯摇头:“我在别人面前都不哭的,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就一直很难过。”
姜一柯敷衍地应了声,他挥挥手,示意原主回去睡觉:“我又走不开,稍微飘出去一点就会被拉回来。”
姜翼柯听话地趴回床上,他从被子下抬起一点头,偷偷地看向那个曾经在自己身体里呆过的人。
那个人的灵魂是透明的,看上去柔和而温暖。他站在窗沿旁静静地发呆,就像是盛满了似水月光的玻璃杯子。
。
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从海中捞上来的,事情发酵的很快,不过几天时间,基本整个南城一中都知道“姜一柯落水然后被抢救回来”的事了。
慰问的老师和同学们来了一茬又一茬,大部分姜翼柯见都没见过,名字都叫不上,只能僵笑着应和。
不过自从姜翼柯醒来后,楚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平时的各种饮食起居都有护士负责,除了根本不在乎他的姨夫和他儿子,姨倒是会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每次来都会抱着姜翼柯大哭一场。
在医院住了三四天后,姜翼柯的身体完全恢复,已经可以出院了。
“那,那你怎么办啊?”见四下无人,换好便服的姜翼柯悄悄探头,和身旁飘着的灵魂询问道,“要跟着我吗?”
“不然呢?”姜一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走不开。”
姜翼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心中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姨去上班了没法接他,而有不知名的好心人设早就把费用全部结清,姜翼柯只要登记一下便可以直接走了。
一人一鬼走在回家路上,姜一柯一直抱着手臂不话,姜翼柯也不敢吱声。
不过,就在两人快到家的时候,被人给拦住了。
在一个稍有些偏僻、没什么人经过的路旁,两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恰恰好好在姜翼柯前后几米的地方,将他卡在中间。
“怎么了?”姜翼柯不知所措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害怕的发抖。
姜一柯也警觉了起来,他观察着四周,声道:“他们把路给堵住了,明显是冲你来的。”
姜翼柯要哭了,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
“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一柯安慰他,“放心,我在这里。”
十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黑衣人从车上下来,而最后下来的,是一名身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动手吧。”
那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不过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温柔笑意,而是冷冰冰地砸了下来。
楚年将面前的墨镜挑开一条缝,乌沉沉的眼睛望着姜翼柯,毫不留情地吩咐道:
“带走。”
作者有话要:姜一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喜欢黑屋py?本尊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你一下好了。
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