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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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明信充满了忐忑,仿佛坐在一辆新奇的列车上,正前往遥远的地方,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

    他羞涩地问列车上唯一的同伴:“你不想点儿什么吗?”

    “……”君洋迟缓地开口,“话……都让你完了。”

    “你一点儿要补充的都没?”严明信心想他一定是巨细无遗发挥完美,可能这就是天赋异禀,于是满怀期待地问,“我们算不算……那种那种?”

    “……‘那种’?”君洋用力捏了捏鼻梁,舔舔嘴唇,不知如何对答。

    他的喜欢,出于食色性也的本能,原始得近乎低俗,并且在云云低俗门类中仍属离经叛道之派。每一次见到严明信,每一次亲密接触,又给他的本能以肥沃的土壤,蓬勃了它的成长,让他违法乱纪的愿望与分秒俱增……倘若能剖心铺陈开来,连恶魔看了也要自叹不如地败走。

    而严明信……他的告白则是风格高尚的,积极正面的,充满了精神的力量与光芒。那番陈词可以拿来表白,写进学习笔记或飞行日记里也无妨,符合了全人类追求的价值观。

    出这些话来的他本人,没有深究动机与危险便轻易包容原谅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礼之举,纯洁得就好像连封都没拆的白纸,想必对此刻自己赤膊所展露的诱惑也一无所知。

    他们的心思天悬地隔,截然两派,其中最令君洋痛苦的是,在他身着现代人类的外衣,为自己体内最古老的冲动寻求得见天日的一线生机时,他又听见并听懂了严明信的白璧无瑕。

    谁忍玷污?

    欲望怂恿他大刀阔斧,一夜风流九死未悔,良知又骂他罪大恶极,让他无法一意孤行。

    “我听起来就像你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君洋郁郁地,“从前你只是听,后来见到人了,你赶紧来句‘久仰,承蒙关照’。”

    “不不不不,”严明信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君洋问:“跨军区联合演习通常一年一次,顶多两次,平时区内联队训练更多,别的战斗机没掩护过你?”

    严明信反问:“不掩护人家上天干嘛?遛弯儿?”

    君洋又问:“你们联队的预警机没给你报位置?”

    严明信语塞:“……报啊。”

    “是啊。”君洋叹了口气,“你的这些,别人好像也有。要是我介绍我当年教我学飞的教官给你认识,你会不会更喜欢他们?”

    严明信霎时没了笑意,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去你的,怎么可能?”

    这种一个巴掌断然拍不响的事,他哪会公私不分,单纯因为合作就萌生类似的想法?确切地,一开始,他确实是因合作愉快而产生了和君洋结识的愿望,但他们之间,难道不是某人一直在友情的界线上来回逾越试探,才把那条线踩得模糊不清,直至化为乌有了吗?

    他不清从哪一天的哪一次照面中品出了空气里的不同寻常,那一天的太阳应该也是东升西落的,可不同之处在于他对君洋的眼神和话语产生了好奇与遐想,从此有些东西轰然而至,另一些东西一去不返了。

    这些感觉来得潜移默化,成形了也虚无缥缈,他无法以此举例,而那些真凭实据的牵肠挂肚都在他心里,他不知如何宣之于口。

    “我不知道你的‘那种’是‘哪种’,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把我当兄弟,所以我碰你两下,你也不至于跟我生气。”君洋略一停顿,轻笑了一下,“你的喜欢……好像可以适用于很多人。”

    严明信断然摆手:“不对不对,你什么鬼话。”

    他手臂一撑,躺进了床的内侧,学着君洋招呼他睡觉的姿势拍拍床板。

    “我跟兄弟就算睡通铺,也不会这样睡。”他拉起君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在案件高发的腹肌、腰肌和脖子地带划拉了两下,“不会这样、这样、这样。”

    他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复盘的这一路行进路线,越看越觉得离谱,心道君洋再推三阻四不承认他们关系特殊,他就要报警了。

    他痛心疾首道:“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属于什么行为你知道吗?这还叫兄弟?”

    窗口的风吹干了严明信身上的汗水,他的皮肤又细又滑。

    怎么会有傻瓜自己脱了衣服躺在他床上呢?君洋想。

    他的手挣脱了严明信的引导,游走得随心所欲,没有了衣服的阻碍,这一路畅通无阻,全世界任他直情径行。

    君洋的手指划过严明信的胸口,引得严明信心里一哆嗦:“别光顾着摸了,你到底是搞对象还是耍流氓,一句话的事。”

    “我是没有安全感。”君洋贴到他身边,笑笑,“你的喜欢,听起来太容易转移。”

    严明信洗耳恭听:“那您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呢?愿闻其详。”

    君洋低声问:“你想知道吗?”

    严明信:“想。不想我问你干嘛?”

    君洋换了语调,压着声音,出话来气比声多:“真想?”

    严明信最受不了这个,听得耳根发软,一下忘了天高地厚:“想,你吧。”

    “不是‘’。”君洋缓缓道,“我的喜欢是‘做’的。是一看到你,就想抱你……”

    可能是被他抱着睡都睡过了,严明信此刻再听这样直白的描述,倒也不觉太刺耳。

    “想亲你……”

    严明信:“……”

    这么快?!

    他平日接触的是高精尖科技产物,但他骨子里埋藏的还是这一方土地上传统的保守思想,脱离时代脱离得如假包换。在他的认知中,两人从交往到亲密,不必须按部就班,至少也得循序渐进。

    可眨眼间他又想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不太适合先禀告双亲、上呈组织。

    他抱着迎难而上的心情——行!

    来吧!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被子,手劲之大能将它当场活活捏死。

    可君洋在他脸上只轻轻点了一下,一触即分。

    时间在慌乱中溜走,严明信太过紧张,不确定贴着他脸颊划过的,是气流,还是触碰。

    君洋刚才碰到他了吗?

    到底是人家根本没碰到,还是他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又或者,是他猪八戒吃人参果,吃是吃了,但囫囵一通,没尝出滋味?

    有时候,不清到底为什么,人类会有一种要出大事的预感,尤其是——

    “还想……”君洋把手搭在了他的腰带扣上,手指向里探,按在内侧卡扣的位置上。

    只要他指尖稍稍一用力,从此沿途的一切即将形同虚设。

    “我想看看你。”君洋没再动作,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可以吗?”

    严明信:“……”

    答应,感觉像自己把自己送上砧板;不答应,他用脚都能想到君洋要什么。

    他费解且艰难地问:“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君洋像恶作剧被戳穿的孩子,露齿一笑:“开玩笑的。医疗中心有护工,你洗澡、换内衣,都有人来做。”

    “哦。”严明信脑中有些错乱,分不清到底谁动手更好。

    有一会儿,他觉得还不如干脆君洋替他换算了——一定是出于替国家节省经费的考量。

    直到君洋又低声道:“本来也可以不麻烦护工的,但我对自己的人品不太信任。”

    着,他手指一勾。

    金属卡扣牵动巧的机关,将红尘滚滚和七情六欲一并放行。

    微凉的风吹起窗帘。

    初夏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云层中雷声隐隐。过了几秒,雨敲窗棂,嘈嘈切切,愈下愈急。

    作者有话要:哪里可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