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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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

    “据我所知, 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 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

    ——毛姆, 《面纱》

    -

    咖啡厅内,王欣看着坐在对面嘴角噙着讽刺笑意的人资部经理, 心里止不住地下坠。

    一杯咖啡过半, 杯身依旧温热。她双手握在上面, 却只觉得发寒发冷。

    昨晚刚回到家, 她就收到了上面发下来的调职邮件。

    速度快的让她始料未及, 没有一丝准备。

    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抱着不死心地态度在第一时间约见了人力资源部的经理, 想要一探口风。

    得到的是对方冷冰冰地回复,“奉总裁命令行事。”

    连敷衍寒暄都懒得加。

    人资部经理低头搅动着手中快要凉掉的咖啡, 她已经在这陪王欣坐了快大半个时,早就没了耐心。

    看在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她话里带着劝告, “王经理,做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拎不清。”

    “什么是该得的, 什么压根就不属于你,这些在你自己心里面其实比谁都要更清楚。”

    昨夜凌她接到了斐总电话

    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她一共就接到过两次斐总亲自过来的电话。

    一次是年初时营销部总监宁要来X入职免面试事宜, 第二次就是昨天夜里,亲自通知调职前厅部经理王欣到X子品牌旗下的会议型招待所。

    所谓招待所,连普通的三星级标准都达不到。

    里面的客源大多是一些洗脑性的销售组织,客流量大, 且毫无素质。

    是X当初为了响应政策建立,在子品牌里的最底层。和真正的X其实连边都勾不到。

    人资经理其实也好奇王欣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斐总这样盛怒。

    除去其他方面,王欣用了四年时间从一个的大堂副理一步一步坐到前厅部老大的位置,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所以人资经理猜测,应该是和王欣近两年一直模糊和斐总的关系,在公司里总是些似是而非引人误解的话语有关。

    最后被斐总发现。

    这样的行为,人资经理是有些不耻的。

    听王欣当初和斐总是校友,这两年也总有前厅部门新来的员工幻想她们经理和斐总有什么关系,谣言传的有理有据,让不知情的人很容易信以为真。

    但同样身为中层领导的人资部经理却知道,当初王欣刚升上经理参加例会,斐总连她是谁都不记得。

    咖啡彻底凉透,人资经理起身,想着以后再不会见面,连句再见都懒得。

    两人在公司里时的关系就不算好,王欣今天能想到找她,大概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人资经理走后,王欣一个人在位置上了坐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

    她第一次见到斐钰泽与他和宁的第一次相遇一样,也是在学习部招新会上。

    周遭人声鼎沸,少年立于中间清雅淡冷,脊背直的像是冬日里一株迎风而立的松柏,让人移不开眼。

    她比他大上一届,是学习部里的前任成员,大一新生开学,陪着室友过去进行招新。

    一眼就再挪不开眼。

    大四毕业,知道他有女朋友,知道告白也不会成功,还是忍不住想要鼓起勇气了结自己的心愿。

    找人询问得知了他和室友正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喝酒。

    那酒吧并不好找。

    楼下是个很火的米线店,是米线店,里面炸鸡冷饮却是一应俱全。

    几经询问,她才知道酒吧是开在楼上。

    踩着木质楼梯一路心神忐忑地往上走,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她看到了坐在吧台处的少年。即便是在这样的场所,他依旧是耀眼的。

    掌心捏着衣角握紧,一股浓重的羞耻感迎面而来。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明明知道他和女朋友很相爱。

    她就像一只躲在暗处里生长的蛆,窥探着他们的幸福生活。

    她一步一步走到斐钰泽身边,看到原本还低头垂眸喝酒的男人突然抬起了眼。

    王欣突然心如擂鼓。

    她脸色涨红,磕磕绊绊地开口,“斐同学...我...”眼睛一闭,她吐出了那句埋在心里三年之久的话,“我喜欢你。”

    无声。

    她睁开眼,面前男生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王欣想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他却突然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浓浓地讽刺和凉意,“喜欢我?”

    对上他眼里的凉意,王欣愣在原地。

    除去招新时的初次见面,这其实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眼前的少年和王欣幻想中的并不一样。

    ——颓靡,厌世,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全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狠意,眼神冰凉。

    像是被什么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弯了腰。

    “那借我用用不过分吧。”

    完,他起身拦住她的腰反身把她压在吧台处。嘴唇贴近,就在她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吻上来时,斐钰泽却突然止了动作。

    他歪着头在距离她唇部一寸距离时停了下来,从远处看,别人会以为他们是在接吻。

    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她大脑里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斐钰泽这么做的目的。直到巴掌声响起,女孩浸着冷意的声音一字一句,“你别后悔。”

    他抬起头,擦了擦本就什么也不存在的唇角,拙劣地欲盖弥彰,同样一字一顿地回复,“不后悔。”

    王欣觉得自己的这场告白见证了一幕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宁走后,斐钰泽从兜里掏出纸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刚刚触碰过她的手指。

    擦净,他把纸巾扔到桌面,毫不走心地留下了句“抱歉”便转身而走,连头都未抬。

    她垂下头有些自嘲地想,斐钰泽怕是连她长成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验证了她的想法,她应聘进X里在大堂内与他擦身而过时,他真的连她是谁都没有印象。

    直到后来的后来,她升上了前厅部门的经理,还是在林睿地一次玩笑提醒里,他才记起了当初被他用来当成挡箭牌“利用”地那个女生是她王欣。

    因为她在当初进入X的总经理面试一轮时,曾模糊地和林睿提过一嘴她和斐总是校友。那时的林睿还并不知道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或者,是她一个人的情感纠葛。

    王欣觉得斐钰泽这个人挺狠的,他狠就狠在他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因为毫不在意,所以她的存在对他来不痛不痒,有胜于无。

    但那是在没涉及到宁的情况下。

    只要触碰到宁,他连个角落都容不下她。

    她一直以为他是温柔而缄默的,但酒吧里那夜让她知道,斐钰泽身上的一切美好品质,只是针对于宁。

    以她如今的工作履历,从X离开后大可以去其他任何一个高端酒店应聘到同岗位,斐钰泽自然也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并不辞退她。

    他既不留她,也不辞退她。

    他要让她过上最最劣质地生活。

    王欣自嘲一笑,起身付钱离开。

    -

    今天周末,宁睁眼时已经临近中午,她不喜光,窗帘当初装的是遮光款,室内昏黑,她一时竟没分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雪白色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怕她不舒服,昨晚结束后斐钰泽到楼下客房睡的。

    宁起身下床,垂头看见白色毛绒拖鞋被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边,像无声的在提醒着她穿鞋。

    拉开白色纱帘,外面早已经天光大亮,远处树木郁郁葱葱,有鸟叫声传入耳里。昨晚睡前还开着一角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起,连个缝隙都没给她留。宁盯着窗户角落发呆了半响,回过了神动作利落地再次把窗给开。仿佛和谁较劲似的。

    趿着拖鞋重新走回到床边,宁捡起手机,上面显示着十一点二十分。微信栏里只有韩丹和安飒发过来的一堆关心询问她的消息,斐钰泽那栏里安安静静,一条信息也没有。宁并不能判断出他走没走。

    直到下到一楼,闻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香气,宁才确定,他没走。

    宁站在不远处,把头倚靠在白色墙壁上,从身后看着男人利落的背影。

    他换了新的衬衫西裤,应该是今天早上应景现给他送的。衬衫依旧是白色,被他规整的穿在身上,衬得他整个腰腹更加劲瘦。

    没忍住,宁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脸轻轻贴在他脊背。握住腰身的手逐渐向上,在他心口停下,感受着他强有力地心跳。

    这行为其实挺任性的,这一刻她想这么做了,她就真这么做了。

    至于这行为是否合理,压根就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斐钰泽浑身一僵,关了火,转过身揉揉她睡了一夜乱糟糟的细软发丝,垂眸看向她,轻声问道,“睡的好吗?”

    宁对上他的视线,眨眨眼,嘴角咧出一抹笑意,“很好。”

    斐钰泽却笑不出来。

    他唇落在她额角,一触即离,像是在安慰,“乖,去洗手准备吃早饭。”

    宁轻声反驳,“是午饭。”却还是乖乖转过了身,往一楼卫生间里走。

    斐钰泽没和她犟,“你什么饭就是什么饭。”

    宁撇撇嘴。

    宁从洗手间回来斐钰泽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有让应景从店里带过来的虾饺包,有他刚煎的鸡蛋和午餐肉。

    宁走到桌前,斐钰泽正动作利落地把虾饺包的皮馅分离,把馅放到宁面前的盘子里,他留皮。宁喜欢吃带馅的东西,却从不吃外面的皮。

    她双手拄在桌子上托腮看着斐钰泽动作,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

    直到斐钰泽把煎蛋的蛋白和蛋黄也全部分离好装到她盘子里,宁才捡起刀叉。

    蛋黄给她,蛋白给斐钰泽。

    她也不吃蛋白。

    早餐沉默着吃到一半,桌面上宁的手机响起,是她妈。

    斐钰泽也看到了上面的备注显示,手一顿,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宁接起电话没出声,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关心,“吃饭了吗?”

    宁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言简意赅道,“正在吃。”她垂着头,手中刀叉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面的煎蛋。

    女人继续关心发问,“这个时间你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宁没什么兴致,随口应付道,“早饭吧。”

    电话那头的温菁急了,“你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个时间吃早饭你的胃——”

    宁不想听她再教,直入主题道,“有什么事直接吧。”

    “,你怎么能这么和妈妈话呢?”

    宁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和她周旋,“你不我挂电话了。”

    “别,妈妈就是想问问你,上次和沈家那孩子见面后相处的怎么样?”

    手中叉子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音,宁靠在椅背上自嘲一笑,她果然是不该再对她这个妈存有什么希望和幻想。

    上次吃饭的时候听沈焱城她才知道,沈焱城父亲是她继父李根的领导。要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事,她还真就会以为她是一个真正关心女儿终身大事的良母形象。

    宁没她和沈焱城早就相识,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不怎么样。”她望着头顶上的白色天花板,胡诌八扯的编了一个借口,“他他喜欢持家类型的女孩,你这不是巧了么,恰好我不正经的很。”

    电话那头温菁被她气的不清,开始出声再次教,没听清温菁都了些什么,宁看着斐钰泽站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略显孤寂。

    刚刚电话接通时斐钰泽就去了阳台上。

    宁没了闲心再和温菁带着面具拉扯,她亲女儿生病,她连最基本的知情关心都做不到,关心的只有拿着她亲女儿的幸福去换她现任丈夫的工作问题。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完,她径自切断了电话。

    宁从斐钰泽身后夺过了他指间夹着的烟,站到他面前,“在想什么?”

    斐钰泽这一次难得没依她,伸手把烟拿了回来,出声问道,“你和你母亲关系不好?”刚刚他站在阳台上听见了她置气扔叉子地声音。

    冰冷地餐具相互摩擦,声音刺耳。

    宁踮起脚,鼻子凑到他唇边,左闻闻右嗅嗅,解烟馋似的,最后用鼻音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很糟糕吧,连和自己母亲的关系都处理不好。

    “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礼貌?”她是在指刚刚她对母亲话的态度。

    怕她不心扭到脚,斐钰泽伸手拦住她的腰肢,往后躲着她的磨磨蹭蹭。他看穿她的心思,揉揉她的发顶轻着声音安抚,“不会。”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和她母亲关系不好,他之前一直以为她那样自信明媚的性格,家庭环境会很幸福。不像他。

    宁面颊还和他的磨蹭在一起,一会用自己的鼻尖去顶顶他的鼻尖,一会又嗅嗅他的唇角。

    最后她鼻尖触在他唇角,轻声诱惑,“想吻你。”

    看似是在征得他的同意,没等话落唇瓣却已经贴了上去。舌尖舔在上面,她语气含糊,“看看我能不能尝出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

    她舌尖先是在他唇外浅浅地舔舐吮吸,而后再一点一点地试探性伸进,在他牙齿周围着转。察觉到斐钰泽不松口,她赌气似的一口咬住他的唇瓣,直到两人唇间流出带有血.腥味的液体,她才松开口。

    在他面前得意笑的像个恶魔。

    “偿出来了,是十二钗。”

    大学时,她喜欢抽的。

    指尖勾起他的下巴,宁笑着调侃,“没想到哥哥挺专情嘛——”

    斐钰泽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他知道,她今天缠着他百般缠绵和旖旎,明天在公司里再遇见他时也许就会把他当成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如果他能做那个提起她对外界兴致的人,他愿意随意被她折磨。只要她能够真正开心。

    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他就可以把全部的关心与爱意奉上,随便她怎么玩弄。

    但他需要她知道,他需要她真正的能够明白——她有在被爱,她并不是一个人。

    宁看着斐钰泽那副死气沉沉地丧气模样,没什么兴致地掸掸他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哥哥可真无趣。”完,她转身想往屋子里走。

    手腕被人死死扣紧拽回,斐钰泽禁锢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带上了点颤抖,“宁,有些话我只一次,所以你给我听好。”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想要得到关心,你失眠,焦躁,抑郁。”

    他盯向她的眼,语气坚定,“但是我会陪着你。”

    “宁,我会陪着你。”

    他带着怜惜地吻落在她额头,身为男性的自尊全部心甘情愿地为她碎,他——“宁,不论你爱不爱我,我都会爱你。”

    “永远。”

    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  女配不会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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