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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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养了两日,瑶姜的身子已经大好,她早就在房里待不住了,盼着能出去走走,今日凌晏终于同意让她出房门,到园中逛逛。

    两人不知不觉便行至湖边,瑶姜脚步顿下,颇有感慨。

    她也环视四周,她记不大清那日刺客是从哪窜出来,却忽然想起她曾瞧见这边凉亭有人影闪过,只是她当时并未在意。

    “那日我同霜雪送客回来,曾恍惚间觉得这里有人影闪过,但我眼再细看,却见两个厮在端筵席用过的碗碟去厨房,我便以为是有人走得快了些,我又只是恍然间瞧见,许是弄错了,可如今想来,也许未必是我看错。”

    凌晏安抚她,事情都过去了,也起这些日子自己调查发现的。

    “我问过许杭轩事情经过,按他和揽月几个的描述,刺客应当就是混在宾客之中进来的,也许是假冒了哪位公子姐的仆人,也许分明就是刻意安排,那公子姐也是知情人。”

    “那这线索不就等于断了?”瑶姜被凌晏扶着到一旁凉亭中坐下,那日来的人少也有百八十,却只有几位世家姐、公子是瑶姜知道名姓和样貌的,“虽然事先她们都先回帖写上会带几个人来,还会写上丫鬟、厮的名字,可我们并不知那些人长相,即便现在我们一个一个去兴师问罪,又能如何,根本无法辨认。”

    瑶姜得便是最棘手的地方,凌晏也想到了,所以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该从何入手查下去。

    “你以前对这座公主府熟吗?”

    瑶姜摇摇头,在搬过来之前,她从未来过这里。

    “那,你也不知这假山另有玄机了?”凌晏指了指凉亭后的假山。

    瑶姜看过去,丝毫不觉这假山有何不妥,怎么看都觉得只是寻常假山罢了,直到凌晏领着她进入那条暗道,又一路走去了府中书房,她才后知后觉浑身发凉,忧惧之下,瑶姜不自觉拽紧了凌晏的衣袖。

    “我从不知道这府中还有这样的暗道。”

    “那依你看,有谁是有可能知道的,知道这条暗道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真凶。”

    瑶姜眉头紧锁,面露愁容,脑海中细细将可能的人一一略了一遍,却无果。

    “我不知道,这里原先是百灵宫,虽是皇家庄园,却好多年都没人来过了,早些年还有几位嬷嬷住在这看院子,后来也都走了,就是因为废旧太久,才会需要重新修整,我想不出会是谁知道。又或者……”瑶姜抬头,目光闪烁,惊惶之色溢于言表,“会不会是来修整府邸的工匠,意外发现的?”

    “不会,应当是幕后指使的人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一处暗道,又知道你要宴请,所以才筹划出这样的计策。如果是工匠意外发现,除非是他主动将这件事上报给幕后之人,而后有了刺杀计划,可若一开始没有计划,谁会在意一条假山里,通向府中房间的暗道呢?”

    “可以是幕后之人向他询问的呀。”

    “问他这府中可有暗道,可有能够藏身之处?那他未免太有先知了些。”

    瑶姜叹口气,被这事闹得头疼。好端端地,谁要刺杀她做什么,她就算死了,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珣儿的皇位?那直接弑君岂不是更合理。

    “照这么,那只有建这公主府的匠人才知道了,可年家早就已经举家迁往江南了啊,应当有三代人不曾住在京城了。”

    瑶姜觉得有些热,用手在脸侧扇着风,随意道。

    “年家所建?”凌晏却忽然很是意外,语调都高了些,眉头紧皱,颇有些不可思议,“哪个年家?”

    “还能有哪个年家,就是大齐朝鼎鼎有名的园林圣手年守焕那个年家啊。”

    凌晏怔住,似是陷入沉思。

    瑶姜以为他是对年家不了解,便又开口向他解释。

    “年守焕很了不得的,大齐的紫禁城,当初就是他主持修建的,年氏一族在建筑上可谓是匠心独运,好多皇家园林也是出自年家之手,最难得的是,年氏还精通建桥,当初我祖上的开国皇帝还想封年守焕为工部尚书,但他执意不肯,还给年家立下规矩,不入仕途,不与朝廷官员结亲。可是大约一百多年前,年氏一族便离京远下江南了,听在江南也有很多富商请他们修剪园林和府邸。”

    “哦,原来是这样,我好像也听过,只是不如长公主了解,一时没想起来罢了。”凌晏回过神,将思绪拉回,镇定些许才回话。

    “你没那么了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是公主嘛,好些宫廷秘闻我自然知道得多些。”

    瑶姜不疑有他,坐久了也有些倦,起身挽着凌晏往花园另一边走去。

    长公主府已经劫后余生,恢复祥和,可紫禁城里却有人如坐针毡,一连半月忧心忡忡。

    宁寿宫算是北六宫里很气派的一处宫殿了,至少比徐太昭仪之前居住的未央宫要宽敞许多。李贵太妃虽是受弟弟牵累,失去了为儿子争夺皇位的机会,但她毕竟位份高,又生养得多,在太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能住在宁寿宫便也不稀奇了。

    此时的李贵太妃面目有些狰狞,一声高过一声地指责跪在殿中的薛岩。她早就将薛岩叫进宫里训斥,可瑶姜那时还没醒过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只等瑶姜醒了,她才借着自己生辰的由头请了娘家姐姐进宫,顺便带上了薛岩。

    “没用的东西!二姐把你举荐给我,我还当你是个能成事的,我让你去长公主府是英雄救美去的,你倒好,你比瑶姜那个丫头还不禁吓!竟是只差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那薛岩跪着,头点着地,根本不敢抬头。

    李贵太妃的二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得心惊胆战,赶忙上前圆场。

    “妹妹你消消气,阿岩到底还年轻,没见过世面,更别那杀杀的阵仗了,他也是一时被吓住了呀。”

    李贵太妃讪笑出声,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吓住?那人是我安排的,根本不会伤到他,这都能被吓成这样,往后还能成什么事?”

    “是、是这样,可就算阿岩真的救了那长公主,也未必就顶用啊,人家现如今可是有夫婿的,真对阿岩动了心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啊!”

    “那凌晏就是个太监,两人除了嘴上谈谈情,还能干什么,瑶姜也是女人,会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这事若是成了,到时我再设下计谋让他和瑶姜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瑶姜那丫头不肯放弃凌晏那个靠山,我也可以让爹参奏她一本,她败坏皇家风气,不知检点。”

    李贵太妃消了些气,知道现下什么都晚了,好在薛岩只是胆怕事,却没留下什么别的破绽。

    李家二姐见妹妹消气,赶忙上前将薛岩扶了起来。虽这是她丈夫的侄子,但她肚子不争气,生了四个闺女,心里头一直是着能把薛岩过继过来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个才好心把薛岩引荐给妹妹。

    “妹妹啊,我倒还有一事想问呢,你怎么就知道那长公主府里头,还有暗道可以藏身啊?”

    想到这,李贵太妃舒口气,有几分得意。

    “这个啊,来话长,但还真就是天助我也,谁能想到那么巧皇上就将百灵宫赏给瑶姜做府邸,她搬进去没几天又办宴席……”

    凌晏陪瑶姜又逛了会,将江南盐政之事了个大概给她听,独独没提起张兰嫣那一遭。他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瑶姜身子才好起来,不想扰了她心情。

    瑶姜也将宫里十四王爷那一遭事与凌晏,感叹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往后事事都得多加心才是。凌晏安慰瑶姜几句,便先行去了东厂,张大人那本账册上涉及的朝廷官员,还等着他一一去核实处理。

    凌晏走后,瑶姜坐在榻上喝茶,她这些日子吃得清淡,馋得很,今儿也想开开荤,尝尝滋味,唤了揽月和霜雪进来,点了道八宝鸭晚上吃,让去告诉厨房。

    揽月应下,却不见走,胳膊肘怼着霜雪,两个人偏着头挤眉弄眼,霜雪微抬下巴示意揽月上前,可揽月却一直摇着头,还声嘟囔:“要不还是别了吧。”

    “你们俩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瑶姜瞧着疑惑,不知这两人是搞什么名堂。

    “这有什么不能的。”

    霜雪见揽月还是低着头,到底还是自己站了出来。

    “回长公主的话,这几日凌大人都住在咱们这,可府上还没有他的细软,昨儿晚上奴婢就跟揽月姐姐一起回了趟提督府,给凌大人取了几件换洗衣裳过来,结果却在提督府碰上了一位姑娘。”

    瑶姜茶也饮不下去了,珐琅茶杯被她‘咚’一声放下。

    “莫不是又带回来个扬州瘦马?”

    “不是,之前那两位瘦马在提督府如下人没什么两样,可昨儿碰见的那个,府里下人都称她为‘姑娘’,俨然跟个主子似的。”

    瑶姜一听,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除了气愤,还有些酸涩。

    往府上带姑娘,竟还不告诉她!有把她这个长公主、提督府的女主人放在眼里吗?真是岂有此理。

    “霜雪,给本宫梳妆更衣,本宫要去东厂!哦不……咱们先去提督府,本宫倒要会会这位姑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至于凌晏,他们日子还长,尤其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只好从长计议,但瑶姜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她肯定也不会轻易饶过凌晏。

    这才成亲多久,就敢往家里带女人了?

    这能忍?

    瑶姜气鼓鼓地想,反正她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