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外面的雨滴答滴答地下着。夏明生戴上手套, 有条不紊地处理伤者的伤口,边分析道:“是被刀具割伤的,割破了静脉, 所以出血量比较大,需要缝两针。”
躺着的男人哼都没哼,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实秋,给我穿根线。”夏明生道。
夏实秋也戴上手套,帮自己叔把外科线穿过外科缝针,用持针器夹好了递给自己叔。夏明生接过后利索地在伤者的伤口上缝上两针。
在旁观望着他们动作的龚老爷子, 一回神,发现自己孙女不在了。
厨房里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露出米粥冒泡泡的声音, 这是龚老爷子清早上熬的粥, 没有喝完,本算拿来喂猫的,如今龚夏雅给重新加热加工一下,放入一些肉末和葱,再个鸡蛋。另外一个炉子, 她热起来后,准备用龙须菜炒火腿丝。想着叔侄俩赶着过来应该尚未吃午饭, 白饭有,可以加个菜。
到这龙须菜,是海边的产物,老北平隶属内地貌似没有。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市场跟随改革开放的缘故, 龙须菜在老北平算是市场可以见到了。今天这盆子龙须菜,可能今早有人送来给她爷爷尝鲜的。放在厨房里用水泡着。中午不做成菜定是今晚得做掉,爷爷应该不会有意见。
实际上, 老爷子一开始就了,这厨房里的东西,未来都是属于孙女的。孙女现在想怎么动都可以。不过,龚夏雅肯定要先尊重自己爷爷的意思。
熬着粥时,龚夏雅和从房间里出来的爷爷碰了个头,请示了拿龙须菜炒火腿丝。龚老爷子点了头不,并且赞许着孙女聪明又体贴,:“你是惦记到他们俩没吃午饭,我却是忘了,老了,老糊涂了。”
“爷爷,人是我叫来的。”龚夏雅忙,这事的源头是她弄出来的,和爷爷无关。
听到她这话,龚老爷子一乐,差点儿指到孙女的鼻头:你这一想就想到夏家人身上去了,分明是女大不中留。放心,爷爷不怪罪你,孩子总需长大的。
接着,龚老爷子去拿火腿肉出来。
火腿本不是北方的东西,北方人据以前并不爱火腿,为什么,因为北方有清爽的酱肉了。而且,北方人以前不懂怎么处理火腿,没有去掉火腿那些滴油的太油腻的部分,吃起来嫌弃人家太油腻。一旦南方人教会了北方人处理火腿,北方没法嫌弃了。火腿的那段子香气,实在是酱肉比不上的。
一整只火腿取出来后,放到砧板上砧板都嫌。这是著名的金华火腿。所谓金华火腿,去金华本地吃都不一定吃得到。凡是好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金华火腿每年产量那么多,好的上品早被有钱人收揽去了,分销各地乃至远销海外,留在本地的无非都是弄个本地名头糊弄糊弄那些不懂的。
龚老爷子拿到的这只金华火腿,势必是找了可靠的人际关系所得。据,老爷子一年也只能拿到一两只的上品。这会儿,把美味的佳肴上品拿了出来,当是款待恩人了,一点都不为过。
削火腿,厨刀需要先磨一磨。
磨刀石取出来,龚老爷子帮孙女磨刀。磨完试试锋利不锋利,再给孙女,同时老人家不嫌唠叨叮嘱着:“心手!”
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拿着把大厨刀削火腿片,如此精细尖锐的活儿,一般没有练个几年的厨师都不敢动。削不好,每片火腿都是废掉,更别,厨刀太锋利,劲儿用得太大的话,一刀出去,削到自己手皮是一大块,血肉横飞,场景瘆人。那是由于削火腿,动刀的人另一只手肯定得按住火腿,另一只手在刀横削的方向上。
反正,当夏明生和夏实秋叔侄俩处理完伤者的伤口,想找他们爷孙俩在哪里时,寻到厨房门口一看,无非是心惊胆颤。
金华火腿昂贵难觅,供不应求,也只有龚老爷子这样的御厨大人,舍得让堪比黄金的金华火腿给自己孙女练手。其次,龚老爷子不愧是当代大御厨,胆子超大超镇定,看着这一幕能忍得下性子。
夏明生和夏实秋在心里头均这么想,因为在他们眼里,一只火腿一把大厨刀都比她的脸大,更比她的手大,一刀下去太可怕。
龚夏雅拿着厨刀削出一片火腿肉,她慢慢地来,并不焦急,凡事不可急,急了乱套,做美食更是如此。削到半路,她另一只手抓着半截削出来的肉片,继续加力。
感觉到刀锋似是贴着她提拉肉片的手指头,夏实秋鼻孔里呼了一声,手放到心脏处,他多年的心脏病都要被她触发了。
夏明生也是看得一片头皮紧张发麻,望着龚老爷子:“爷爷,要不——”要不他来削吧。他一个外科医生,怎么拿起刀来都比一个十三岁姑娘强。
知道人家医生担心什么,龚老爷子摇摇头:“你们医生练活儿,不是也是这样练习的吗?”
世界上哪个行业哪个专业都好,都有风险,都得练。不能有风险就不练,那永远练就不了专业。
人家爷爷是要把孙女练成世纪大厨,而且有这个指导实力。夏明生只得收住声音。他自己训练学生,确实一样是这样的。
既然都提到了这点,龚老爷子回头对夏叔:“她以后,是要考你做老师的学校去,你千万别优待她,知道不?”
夏明生是不知道她要考他所在的学校,怔了一怔。
旁边夏实秋一样是第一次听,口气对着她爷爷却是爽快极了,道:“爷爷,放心,作为前辈我一定会好好指导她的。”
这熊娃子!龚夏雅眉头一戳儿,瞟那熊娃子一眼,这熊娃子应是早摸准了她有一天要当他后辈时时等着这一天了,所以回答她爷爷的话毫不拖泥带水。
“差不多了。”龚老爷子告诉孙女。
龚夏雅收起厨刀,一片一片削出来的火腿肉摆放在盘子里,瘦肉的部分颜色鲜艳,如熊熊烈火,肥肉的部分,朦胧半透,若层面纱。真是肉类的极品美人一般,看着都太叫人惊艳了。
然而在夏明生和夏实秋叔侄俩的眼里,这肉再好,倘若没有她这只秀手的刀功,全都得白费。这些美丽的肉景,都是薄才显出。要削成如纸薄一样的肉片,不仅仅是练,需有天赋,用刀的天赋。
这姑娘,如夏太太所的那般,不当厨子,可能当个外科大夫一样绰绰有余。如今想起自己母亲当年貌似过的这话,夏实秋眉宇揪一揪,总不能让她超越了自己。
火腿肉切成片,再切成丝条,放入锅里面炒龙须菜。炉火的热,提升了食物的香气。整个厨房都是香味四溢。这是都飘香到了房间里头。
受伤乏累了的男人睁开了眼睛,鼻子情不自禁地寻找着食物的香。
“吃吧,我给你们装白米饭。”龚老爷子拿起两个大碗,发夏家叔侄俩到餐桌那边坐,自己揭开米锅,拿起大木勺挖上两大碗白米饭。男人嘛,要力气,吃饭得多。
龚夏雅把刚和爷爷吃到一半的菜也给热了,重新端出去,连同新出炉的龙须菜炒火腿丝,对坐下来的夏实秋:“筷子在竹筒里,都洗好的了。”
“先喝汤。”龚老爷子给夏家叔夏明生递上白米饭,再给一只大碗和勺子,“冬瓜汤,便宜又好喝。”
“谢谢爷爷。”夏明生急忙接过,请老人家一块坐下吃。
龚老爷子是尚未吃完自己那碗米饭,坐了下来。
夏实秋根据她的给大家分筷子。
筷子分好了。他再回头,发觉现在只缺她一个人。
“你们先吃。”知道孙女是去干嘛了,龚老爷子招呼他们两个,“她拿粥去给那人喝。”
这话却是让夏明生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差点儿站了起来。
“这人是什么人,夏医生?”龚老爷子早察觉出异常了,问。
过了半刻,夏明生缓缓出:“他是朱家的长孙,叫朱钧秀。”
“他与夏医生有什么缘故吗?”
“就是以前碰过面而已。”夏明生。
其他人以为他不方便实话。可夏明生自认为的是实话。两人真的只是碰过面而已。朱家和夏家以前或许在生意上有过陌生人擦身而过那样的牵扯,但绝对算得上毫无瓜葛。直到某一天,他母亲和朱家人一块死在一场车祸里头。那时是朱家人和夏家人第一次同时发觉两家之间居然有关系。由于肇事司机当场连同两名乘客一起死亡。警方调查不出个所以然。两家分别备受压力。彼此不上互相指责,毕竟车祸前前后后的原貌是什么都不清楚。然而两家人再次碰面,如果把这事当做从未发生过是不可能的。
夏明生和朱钧秀是之间从未过话。夏明生不像自己几个哥哥,不做生意,自然和做生意的朱钧秀更碰不上面不上话。
他是不太喜欢朱钧秀这个人。据这人继承了朱家人的性格,在生意场上面对敌手都是心狠手辣。不过作为医生,他总不能对病人有喜恶之。
端着热乎乎的粥来到房间里头,龚夏雅把粥搁到了床头的桌子上,对那躺着的朱钧秀道:“你喝点粥,补充点体力。里头放了肉,可以补血的。粥是补糖的。”
朱钧秀再次睁开眼,房间里有些昏暗,让这个姑娘的脸蛋在他眼中总是摇曳出一丝幻觉。姑娘的五官仿佛变成一块拼图,模糊不清。是因为他自己失血的原因?估计是的。
起身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口经过缝合,疼是缝合之前固有的,更重要的另外一种感觉是紧绷的皮肤。后面的感觉无时无刻在提醒他那个男人的存在。夏家的夏明生,是夏家的璀璨明珠,夏家最为傲的天才。
真不知道该倒霉或是幸运,他这是被夏家的天才给救了条命?
朱钧秀皱了下眉头,对于桌子上的粥却是一点都不抗拒。本来身体受了伤,胃口应是不大好。全身留血的应激反应导致的后遗症之一,肯定是胃部难受抽筋。可现在闻到这粥味的一刻,他的胃和唾液马上反应起来了。
想吃。可以想象这热乎乎的一碗粥入肚的感受,肯定是最少给失血的身体输入热火的暖气,不再冰冷可怕。
见他一只手拿粥比较难,龚夏雅帮他把粥拿起来放到他面前,只让他自己拿勺子舀粥。
受伤的右手不方便动,朱钧秀左手拿勺,一勺一勺固然动作有些艰难,但是,正好动作缓慢后可以慢慢吃。慢慢吃的好处很快显现出来。这粥的香气,如果不慢慢品味,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真心是好好吃呀。
米粒若分明若朦胧,在半透明的米汤里看起来像是河水里的鹅卵石一样美不胜收,赏心悦目的同时,入口即化,不需要他这个受伤的人艰难地用牙齿去咬。肉末是切的煮得几乎一样化了一样,这厨师的刀功是绝了,反正,他只看得到丁点的褐色点缀在米汤中,完全感觉不到肉丝的绊齿。
葱花,也是点点滴滴的青绿飘洒在碗里,几乎是肉眼不可见,让他的齿间只余淡淡的葱花香气,不需要一咬突然释放葱气毁了整体的味觉。
有鸡蛋的香气始终贯彻米汤前后,可见,鸡蛋是和米汤完全融合成一体了。
一口接着一口,完全停不下来,当勺子用最艰难的尺度把碗底刮到干干净净后,他恨不得是亲自用舌尖去试探还有没有剩余。
只是那姑娘在看着他这个吃相,朱钧秀只得咳嗽两声,放下了勺子,使劲儿忍住想继续吃的欲念,:“这是什么粥?”
他要记住这是什么美味佳肴,以后想继续吃肯定要知道美食的名字。
接到他这个提问,龚夏雅失笑,唇边轻轻的一笑,:“普通的白粥,个鸡蛋,放点肉末葱花而已。”
压根不是什么名牌粥。和她母亲的招牌国民美食粥差远了。
听出是这个姑娘自己做的粥,而且是随手做出来的粥,朱钧秀脸上的惊愕显而易见。
“夏医生了,先不要吃太多。等歇会儿再给你吃一些。”龚夏雅不是看不出来他还想吃,道。之前她是询问过医生的意见的,所以只给他舀了一碗。
夏明生夏医生的话。朱钧秀当然是觉得有点儿闷闷不乐的。
被医生禁了不能吃的感觉,龚夏雅感同身受,于是再笑笑对他:“你先忍忍吧。”
“你也这么觉得吧?”朱钧秀。
那头夏明生始终是放心不下,放下筷子走过来查看情况,来到这听到对方这话,立马揪了眉头:“你回头还得去跟警察清楚,怎么被人用刀子割伤的。”
“不用。”朱钧秀回头,两个字拒绝了他的提议。
“雅雅,你先回去吃饭。”夏明生先对龚夏雅声。
看出这两人想单独对话,龚夏雅点了头走开。
目送她走远了,夏明生才回头继续问朱钧秀:“你怎么会在这?”不管他被人什么人用刀子伤及,然而,他会出现在龚老爷子的明雅居附近绝对是怪事儿。龚老爷子的明雅居地理位置过于偏僻,毫不起眼,没听过的人根本不可能寻觅到这里来。
对这点,朱钧秀沉默着,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凭什么他需要回答夏家人的问题。他来这里想干什么,夏家人无权知道。
夏明生向来温和的脸色霎时都变得硬朗,一双手抱在了胸前有些冰冷地看着这人,道:“这家店的主人,是我们夏家的好朋友。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家因为你受到不好的牵累。”
“这点你放心。我朱钧秀再是怎样的人,都不可能祸害老人和孩子。”朱钧秀道。
龚夏雅刚回到餐桌,旁边的熊娃子夏实秋给她搬了张凳子过来了,给她递上筷子。熊娃子越来越会体贴人了。龚夏雅心想。
“你这个好好吃,以后再试着炒点给我吃。”夏实秋接下来举起筷子夹了一大把火腿丝和龙须菜,一大口塞进他自己嘴巴里头,美滋滋地嚼着。
龚夏雅发现自己该收回之前对熊娃子的法。
龚老爷子望着夏实秋仰头大吃的吃相忍不住地笑,给这熊娃子的碗里再主动夹了一些,道:“慢慢吃,还有的。不够的话,爷爷再去给你们炒。”
她爷爷对这熊娃子真的好。
“谢谢,爷爷!”夏实秋嚼完菜,碗里一口饭用筷子一扒也是一大口入肚,爷爷这里的白米饭也是好好吃的,于是他决定了,“爷爷,以后我常来您这里。”
龚夏雅望了他一眼。
仿佛没有接到她眼神,他一口一口扒着饭,好像好久没有吃饱一样。对此,龚夏雅奇怪了,问:“你没吃吗?”
他哪敢,在大学里学解剖课呢,早就几天看着学校里食堂的东西有点咽不下肚。
“你问他做什么。他想什么时候来吃就来吃。”龚老爷子心疼熊娃子。
她爷爷看起来好喜欢这个熊娃子。
夏明生走回来时,发觉菜被自己家侄子几乎一扫而光。
察觉到自己叔的眼神不对,夏实秋把自己碗里尚未入嘴的火腿丝扫给叔的碗里:“叔,你吃。”
夏明生的手无奈地看看侄子:这娃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等龚老爷子问起伤者情况时,夏明生告诉老人家:“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他走。我让他再去医院点抗生素。他愿意不愿意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了。爷爷不需要为这种人担心。他很有钱,自己能处理好。”
其实龚老爷子一眼也能看出受伤的男人有钱,瞧那双皮鞋,应该都是意大利原装进口的。现在听医生这么,老爷子就此不再过问。
没多久,诚如夏明生所的,有车来到了明雅居门口,是来接受伤的朱钧秀的。朱钧秀被自己人扶着走出明雅居,钻入自己车内时,回头看看店里头的龚老爷子和龚夏雅。
给他撑伞的秘书实际上也不知道他怎么受的伤,只知道他当时突然自己一个人走走,没让其他人跟着以为他是去散心。这下子,要怎么回去和其他朱家人交代都很焦躁。
朱钧秀回到车内,才和秘书提起:“不用和我家里人报备了。”
“是谁干出来的事,总得调查清楚吧。朱先生。”
“我不用就不用。”朱钧秀捡起车内的报纸杂志看起来,应是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情放在心里面。
秘书望着他这完全不像受到伤害的人的模样,很是吃惊。
哪里是谁拿刀割伤了他,他自己削苹果皮时割伤的好吗?这种丑事他哪里可能的出来。至于他为什么削个苹果都会割伤,缘由于那天偷看着这明雅居店里的祖孙俩,拿着把厨刀练习削苹果如同耍杂技一样。他想着一个姑娘都能耍杂技,他学学呗。哪里一刀出去,血液横飞,吓得他直接跑明雅居这里求救来了。
龚老爷子大概也知道他伤的是怎么回事,毛巾往他伤口上一捂马上捂住了。至于龚老爷子会不会揭穿他的秘密,估计不会。夏医生在那里龚老爷子都不吱嘴。在龚老爷子心里,再大的伤,练厨艺伤的,出去是颜面丢损,他龚老爷子理解的。
秘书请示他接下来怎么办。
朱钧秀道:“回去给我私下重新找个医生看看。”对夏家人他始终不会放心。紧接着他嘴角又一扬,:“原想着不知道怎么进这个店,现在却是容易了。把和阿拉伯那些人谈生意的地方,定在这里。”
“什么?不是已经决定去酒店或是大饭店包个包厢?”秘书感觉很是意外地问。这么一宗大生意,涉及好几亿的流动资金,竟然要挑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店里谈。朱钧秀这是脑子秀逗了吗?这回谈生意的那些人,嘴有多挑剔就有多挑剔,否则他们不会找了多少家饭馆都觉得没有称心的。
最最重要的是,秘书提出了两个需要考虑的重点:“朱先生,我们临时不要去大饭店了,取消订单,大饭店的人怎么怎么想。”
“他们不能满足我们,实力不足,是他们自己的事。”
“朱先生,如果因为这家店谈不下来——我们的竞争对手一直虎视眈眈,努力在讨好对方。”
朱钧秀半眯着眼睛回想着在明雅居鼻孔里闻到的那些香气:没觉得自己会赌输,况且,他真的是一个很会赌的人。
明雅居里,吃完饭,龚夏雅收拾碗筷拿去厨房刷碗,没想到熊娃子后头双脚跟来,和她抢起刷碗的工作。
“你不用回学校吗?”龚夏雅问他。
“下着雨,不急。”夏实秋道,完边看了她一眼,“我帮你刷碗你不要?”
这话好像是她像个傻子。龚夏雅一想也是,有人来帮她刷碗而且是个熊娃子,她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站到一边去,看着他洗刷刷。
夏实秋把碗筷放到大铁锅里,先用煮沸的热水煮一煮,去掉油味,再来刷好刷。
“没想到你挺会刷碗的。”龚夏雅道,原以为他这个富家公子爷什么活都不会做。
他不止会刷碗,而且会煮点菜。不过,因为他和他叔,都是压根不在她和她爷爷面前露厨艺的,怕自己自己的脸。
外头龚老爷子和夏明生一起喝茶,两人均同时回忆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应该都快过去十年了。
“听夏医生你很会冲咖啡。”龚老爷子,听李师傅的。
夏明生端起一杯茶,闻一闻:好香~仿佛浸入到茶香的世界里去了,好一阵才恍惚到老爷子问的什么,不禁一笑,道:“没有,不敢和爷爷比。”
“和我比什么?我不会冲咖啡。人家送我的咖啡豆在这里,我都不会用。”龚老爷子着站起来,去拿咖啡豆给他瞧瞧。
厨房里两个刷碗的人听见外面人的谈话。龚夏雅问:“你会冲咖啡吗?”
夏实秋想都不用想:“知道我叔和我为什么不敢会不会冲咖啡吗?因为你一定会。”
呵?龚夏雅愣了下。
这妹妹,根本不知道她给他和他叔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夏实秋摇了摇脑袋,嘴里哼起了儿歌儿。果然,龚老爷子把咖啡豆拿出来后,夏明生:“爷爷你应该问雅雅,她应该知道怎么冲咖啡。”
龚老爷子瞪大了眼球。
外面的雨停了。叮当叮当,龚夏文和龚夏武两兄弟骑着单车到了明雅居,应该是家里人担心暴雨袭击明雅居,派他们两人过来查探情况。
龚夏文抱着书包同弟弟一块进来,突见夏家叔在这,立马挺直了腰背。
夏明生冲他们兄弟俩温和地笑笑,问及他们的读书情况。
对此龚夏文规规矩矩地立着,答道:“算报考计算机专业。”
“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
夏家叔这么一问,龚夏文心情一个激动,开书包拿出张卷子:“写了好多次,不知道为什么总在一道类型题上犯错。”
龚夏雅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哥哥拿着书本在请教夏明生。
夏实秋见状微微不满。他叔是厉害,是很好的老师。以前,都是他夏实秋的匿名私教。
给龚夏文辅导了一道题后,夏明生:“你有不懂可以问实秋。他在数学方面也是很厉害的。”
龚夏文听见要请教熊娃子脑袋都大了。熊娃子别教他,折腾他差不多。
龚夏武看看大哥那表情,回答夏家叔:“实秋哥哥和白哥哥一样,只可能教我妹妹。”
这龚家老二突然冒出来的妙语连珠,让全场的人都愣了。
夏实秋提起眉梢,对着旁边的龚夏雅:“我可以教你。你不是也要高考了吗?”
龚夏雅一甩辫子,回头对着他:“你想教我?”这熊娃子端的什么口气,以为她只有做饭行吗?
其他人看着这俩面对面□□味十足的对峙场面,犹如冠亚军在拳击舞台上的对手宣战的一刻。
战场突然拉开,其他人正愣着。
“哥,给我考卷。”
龚夏文反应过来,给妹妹最新的数学练习试卷。
龚夏雅和夏实秋两个人各搬了张椅子坐下,面对面,摊开考卷,各拿了一张纸答题。
刷刷刷,安静的店里只剩下铅笔飞速划纸上的响声。偶尔,窗外几声雨后的蝉鸣,以及田地里的蛙叫,才把人拉了回来而不是误以为自己在学校的考场上。
时间宛如瞬间而过。两人几乎同时停下笔,将答题的纸交到了夏明生面前。
夏明生望着这俩孩子那一模一样倔强的脸,脸上一松,露出丝宠溺的微笑,拿出自己带的钢笔当场给他们俩个批改试卷。
龚夏文在旁边看着,越看脑袋越炸。
一下子就改完了两张考卷,不愧是被誉为天才的夏家叔,当了医生以后仍然是当年的数学考试天才。其他人凑近看那成绩,两张考卷都是勾对的,没有一项错的。应是了个平手。为此,夏明生评价道:“实秋的解题过程比较草率明朗,雅雅的解题过程比较创新但是较为繁缛。”
夏实秋在心头摸下巴皱眉头:这丫头片子,居然不止做饭行!
龚夏雅也是在心里有些的纠结:这熊娃子别做饭不行,但是刷碗利索,吃起饭来利索,解数学题竟然可以和她不相上下的利索。
只有龚夏文快捂着脸哭了,他这是什么死党兄弟和妹妹,快把他碾压成吊车尾的了。
夏明生不用管这两个天才朋友,安慰着龚夏文朋友:“没事,他们不和你读一个专业。”
夏家叔这话,岂不是坦白了他龚夏文永远追不上眼前这两人。认清事实也对,龚夏文直点头。
龚老爷子没能冲上咖啡,摘了后院里养的几片荷花叶,放到锅里熬了水放些糖,给孩子们和夏明生喝了解暑。
快要高考了,夏医生叮嘱几位孩子:可别感冒中暑耽误学习考试了。
话,夏陆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下面人的汇报,是朱钧秀撤单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来过我们酒店,有过可能要在我们酒店做商业谈判,要求我们餐饮部提供特别菜单。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后来又找到其它酒店和大饭馆去了。到了今天,听他在国家大饭馆那边撤了单。难道是生意谈失败了?”
对于底下人这种报告,夏陆生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想了想:“他生意都没有开始谈,怎么的失败?”
朱家人的性格他知道,属狼一样的野性,进攻性非常强,绝对不会还没开始就谈失败,退缩不是朱家人的本性。
只是,朱钧秀敢临时撤了国家大饭馆的单,确实叫人意外。看不上他夏陆生的酒店餐饮其实没什么。他夏陆生自己都承认,他自己的酒店餐饮不是全首都最好的。首都的餐饮业高度竞争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叫白日化你死我活来形容。要不然,他酒店里两位重金挖来的厨师长不会年纪轻轻都觉得熬白了头发。
没法,首都嘛,集齐国内国外美食,天南地北的好东西都有。朱钧秀想找特殊的菜品,空谈一张纸,最难画,最不容易。全世界的美食都有了,还想找特殊的,上哪儿找?上火星去?
要朱钧秀这是故意刁难全首都的饭馆,也不是。不如朱钧秀此次商业谈判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估计一样快熬白了头发。
他夏陆生不可怜朱家人。朱钧秀这回谈的生意胃口太大了,一次性几个亿。他们夏家人看着不贪,太大笔了,受累。
“总裁,要不要派人去了解下他是算不谈了,还是另找饭馆了?”
肯定是另找饭馆了。不他夏陆生对此有没有好奇心,全首都有点儿情报网的人都想知道朱钧秀找哪家饭馆去了,一定是的。
“你找人盯着他能盯到吗?他给你跟踪?”夏陆生下属。
商业谈判本就是非常机密。哪怕朱钧秀当初决定在他的酒店里吃饭,那也肯定是酒店里的人,除了他朱钧秀的人,都得排除在外,相距甚远。
为此,下面的人:“我是听,大饭馆那边的人派人去听了。”
都被撤单了,能不赶紧调查是哪个对手抢的单吗?否则,等着下一次再被人临时抢单?亏大了。
夏陆生听出下属的意思了:“大饭馆那边听到什么消息?”
“是不敢确定。好像朱钧秀那边的人没有故意隐瞒,都发出邀请函了,是去什么明雅居。没听过,首都里有个叫明雅居的饭馆吗?”
夏陆生的钢笔于是落到了桌面上,砰的声。如果他没有记错,前几天晚上,他儿子还道,龚家那个姑娘和龚家爷爷开了家叫做明雅居的店,他儿子吃了那里的金华火腿念念不忘,害他太太都流了一口水直儿子不厚道不叫她一起去吃。
这——是同一个明雅居?
要在明雅居订餐,有规矩,要提前预约三天,把预约吃的餐单夹在龚老爷子让孙女龚夏雅挂在门口的一个本子上。拿到订单的龚老爷子会尽量安排。如果接单后觉得不妥,会第一时间联系单主让撤单。换句话,老爷子不谈钱,只看自己和孙女的心情做菜不做菜。
这是朱钧秀暗中摸了好久明雅居主子的脾气,再敢最终下单。也就是,他在明雅居外头暗中窥探有半个多月了。
以他的身份,做这种偷偷摸摸如偷鸡摸狗的事儿,实在难以对外启齿不,而且这种活给下面的人去做完全可以的,何必亲自去干。但是,他对此乐此不彼。后来他的随身秘书观察出来了,他喜欢上了明雅居里头的食物飘香。
只是想去明雅居里头吃一次不容易。龚老爷子不爱钱,彻底击中了只有钱的朱钧秀的软肋。好在上次削个苹果不心受伤让他获得了一次进入的机会,让他更是下定决心一定得进去。
至于他从哪儿开始知道明雅居的?可能需要追溯到当年吃林家的寿宴得知了龚家人,得知了不出山的龚老爷子,得知了那个做九十九碗长寿面惊为天人的姑娘居然是龚老爷子的传人。后来每逢吃东西时总会想到这个龚家祖孙俩。他作为有钱人各种美食吃得多了,对美食更是挑剔到无以形容。今天他要宴请的这位商业谈判对象和他一样,吃得太好都快成厌食了。
知道龚老爷子脾气怪,他给龚老爷子下的订单当然更要精心设计,绝不能让龚老爷子一看撤了他的单。
所以,当龚老爷子那天发现他写的那张预约餐单时,摸了老半天胡须,后来回去对孙女:“雅雅,这次,你来当主厨。”
龚夏雅一听,赶紧看看爷爷叫她第一次当主厨是要做什么菜。
餐单上写着:一切从简,三个菜一个汤,两人,吃饱即可。
三个菜一个汤,两人,吃饱?几个字眼,龚夏雅恍然大悟:熊娃子!
肯定是又犯了厌食症的熊娃子来觅食了。否则干嘛要三个菜一个汤,超出两人的分量了,明肚子很饿想吃,可是吃不下,所以只敢要求吃饱了,能吃得下才能吃饱嘛。
“你给他们简单做做。拿我们这里有的材料给他们做就行了。”龚老爷子也是一样这么认为的,和孙女。反正他老爷子都不怕什么人来吃,外国首相都吃过他做的菜,有什么可怕的。
龚夏雅听着爷爷的话点头,摸一摸发辫先去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