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佬的自我修养(三合一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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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莲盯着那光华看了许久, 雾霓走到她身边:“不管是不是晋升突破,都与我们无关了,你今天的活还没做完呢, 我帮你吧。”

    白莲脸色有些难看, 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雾霓转身走到一株仙果累累的树下,白莲跟在后面, 手心握紧了一块玉璧, 眼神闪烁。

    入夜, 灵植园旁边一处草棚中, 白莲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外,雾霓白日劳作辛苦, 眼下正睡得酣甜,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榻已经空了,而负责看守仆从的柳氏弟子因族中变故被紧急召回,这才无人发现灵植园偷跑了一个仙仆。

    宝蓝色的天际闪过一道流光, 直破苍穹往三十三天掠去,月华在这片大地上洒落银芒,恍惚间,还能瞧见白日里经久不退的青光。

    ……

    话凡间, 朝暮将冰魄吸收之后,容色更为明艳动人,眼底一片幽绿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明明五官没什么变化,整个人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脱俗的气质似乎连那一身土气的着装扮都被渲染成了一种别样的华丽。

    雁衡阳呆了片刻,又被脸上的热气浇醒了, 猛的回过神来,沉着脸道:“你做了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朝暮拱手,煞有介事的抱了个拳:“感谢老铁送来的飞……不是,送来的灵力。”

    雁衡阳面色发黑:“那是天际雪崖的冰魄,你怎能运用?”

    “哟,你也知道是天际雪崖的东西啊。”朝暮挑眉:“好歹也是我们东源的大弟子,怎么一天天的正经事不干,尽做些偷鸡摸狗的蠢事?”

    “此物与我无关。”

    朝暮翻了一个白眼:“你睁眼瞎话的水平也太低了,冰魄是你拿来的,你是怎么厚着脸皮出这四个字的?”

    雁衡阳不话了,心下不禁懊恼,面对朝暮的嘲讽,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这开脱的话来,虽冰魄是雁峰抢来的,但总归是用来对付神君的武器,若完全与自己无关,确实也讲不过去。

    最关键的是,朝暮的视线越发不耐了。

    “雁衡阳,我管不着你和神君之间的恩怨,如果真有杀母之仇,我也绝不会拦着你报仇,只是他如今因救我而受伤,我有责任保护他在痊愈之前的安危。”

    雁衡阳嘴角抽了抽,他们就是趁着神君负伤才敢动手,一旦他恢复,一百个自己加在一起也没有任何胜算。

    隋迩目光落在朝暮周身尚未散尽的青光上,心情颇好,看着雁衡阳吃瘪的模样,更是通体舒畅,在仙源时,他就看这群神仙很不顺眼,好不容易寻了一处没有他们的地方,哪知道这条甩不掉的尾巴又跟了过来。

    呵,终于遭到草厌弃了。

    雁衡阳薄唇紧抿,视线在隋迩和朝暮身上来回扫过,心中的阴郁越发浓厚,他一直将神君视为自己的杀母仇人,可他还从未像今天这般恨不得立刻杀死这只老兔子,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恶自己的无能。

    如果、如果他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雁衡阳捏紧了拳头,最后阴森森的剜了隋迩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他的背影下,炽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满院子花草都蔫了几分。

    朝暮随手一扬,地面上破破烂烂的那扇木门恢复一新,稳稳的装了回去,她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双手,随即扭头兴冲冲的对隋迩道:“神君神君,我现在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本就是你的力量。”

    他的坦然,朝暮倒是尴尬了起来:“也不能这么,冰魄是天际雪崖的灵物,我只是机缘巧合拿到了,等回到仙界就该还回去的。”

    “你什么都没想起来?”

    朝暮茫然:“想起来什么?”

    隋迩蹙眉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摇头:“看来是时机未到。”

    “这冰魄是真的好宝贝啊,灵气源源不断,根本不会穷尽的样子,不愧是仙界至宝。”朝暮看着嘴唇发白的隋迩,忽然道:“你灵力损耗太大,冰魄是不是也能对你有所助益?”

    “如果你完全恢复,就能帮到本君。”

    朝暮不解:“可我已经好了啊,丹田充盈,比在仙界还舒坦。”

    隋迩见她认真,不禁萌生出逗弄的心思,便也正色道:“你若真想,也有法子。”

    “什么法子?”朝暮坐在床沿上,两手撑着榻板,身体前探,满脸期待。

    隋迩倾身,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双、修。”

    他们凑的极近,朝暮能清楚的感受到隋迩话时带出的温热气流,她原本还在转动的眼瞳有瞬间的静止,呼吸也顿住了,唯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半晌,才心虚的偏开脸去。

    隋迩声音中有了些许笑意:“你怎么不看我了?”

    朝暮实诚道:“神君容貌杀伤力太大,仙年纪轻、阅历少,禁不起诱惑。”

    “那双修之事……”

    朝暮慌忙摆手:“仙万万不敢亵渎神君。”

    “本君允你亵渎。”

    朝暮:……

    “哈、哈哈,神君真会笑。”朝暮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手心微翻,两指并拢贴在隋迩的手腕上,一道灵力往灵脉探去,还没触到,就有一道吸力主动缠上来,那灵脉跟久旱逢甘露的泥巴地一般,简直恨不得伸出一张血盆大口把灵力连同她都活吞了。

    隋迩脸上闪过一缕异样,迅速挪开了手腕,皱着眉看向朝暮,语气中藏着一丝紧张:“你没事吧。”

    “神君,你的身体……”朝暮愕然,她就算在这死域待上一万年,灵脉也不可能像对方一样干涸到这种地步,按理,神君常年待在仙界,在仙界浓郁的灵气浸润,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隋迩凝视着朝暮,见她面色红润、呼吸平缓,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本君为神,灵脉原是用来容纳神力,灵气对于本君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那神力所需要的是什么,在哪能找到?”

    “比灵气更为精纯的力量,在神界。”

    朝暮蹙眉道:“可是神界已经塌了啊,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

    隋迩扬唇:“神界之中,其实只有两样东西。”

    朝暮对神界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在仙源的藏书里看到过只言片语,在她的想象里,那应该是个和仙界差不多的地方,有山林花草、飞禽走兽,至多品种古老稀有一些。

    隋迩的话,颠覆了她的认知。

    朝暮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哪两样东西?”

    “一棵草,一只兔子。”

    “……神界这么荒凉的吗?”

    “与混沌差不多,或者,就是混沌。”隋迩罕见的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草和兔子是伴生神灵,草是兔子的力量来源,兔子保护草不受虚空侵蚀。”

    朝暮:“那后来呢?”

    “后来……”

    隋迩脸色暗了暗:“草在化形时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神体崩溃,连同整个神界都坍塌了,兔子只来得及抢救她的神魂,劈开三十三重天容纳她破碎的神躯,然而亿万年过去,她的身体已演化为世间万物,精元成为永恒不竭的天地灵气,她最后的力量凝聚成所谓至宝,等待主人的回归。”

    朝暮叹了一口气:“听着像是注定的悲剧。”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她早晚会回来。”隋迩冷声道。

    朝暮脸上露出难色:“如果只有那位草神能救你,还要等多久,要是再来一个亿万年可怎么得了。”

    “草神这个称呼……”隋迩总觉得哪里不对。

    朝暮:“你关注点歪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伤势。”

    “无妨。”

    “你上次也这么,结果多少天了不还瘫着。”朝暮愤愤道。

    隋迩闭上嘴,他其实已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伪装成这幅模样,根据他当兔子时的经验,这一方法最为奏效。

    显然,这件事不能让朝暮知晓。

    “我还想着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返回仙界呢。”朝暮道,天外魔偷入凡间一事必须尽快通知仙界,虽然那群神仙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但这等生死存亡的大事,应该会积极一点……吧。

    隋迩听到朝暮的话,心中默默延长了自己痊愈的时间,他实在不想朝暮回去,至少也要等到仙源那几个讨厌的鬼走了再。

    “轰——”

    正在两人交谈之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下来的声音,将一圈花草都震的往四周歪倒,冲力击碎了好些花盆,噼里啪啦的瓷片碎裂声响成一片。

    朝暮脸色发青,她前两日才整理好的院子,悉心照顾了好久,新一茬花骨朵才有重开的迹象,若是再被毁,她这花店就可以关门了。

    朝暮气势汹汹的冲到后院,正欲将捣乱的贼子搓圆揉扁,却不料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满地的残花碎瓦,她皱着眉头又仔仔细细寻找了一遍,才在一堆乱枝里扒拉出一只半死不活的白色雁鸟。

    朝暮手拎着雁鸟伤痕累累的爪子晃了晃,倒垂的鸟身没有任何反应,只抖下两根毫无光泽的羽毛。

    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感应到雁鸟身上熟悉的气息后,不禁诧异,半晌才认命一般将鸟带回屋内,随手寻了一个菜篮子丢进去。

    隋迩看着朝暮沉郁的面庞,淡淡道:“今天加菜吗?”

    朝暮斜了他一眼:“神君大人改吃荤了?”

    隋迩没有回答,反而道:“听雁雀味道很好。”

    “这只开了灵智的,你不会告诉我你没发现吧?”

    隋迩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本君身受重伤,感知能力下降许多。”

    朝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耳边又传来他的提议:“既是有灵智,或许是妖物渡劫,不若丢出去,省的妨碍了它的劫数。”

    朝暮:“……她已经成仙了。”

    “那便更加不妥,此处住宅狭,容纳你我二人已是勉强,怎还能再添一名神仙,男女之间多有不便。”

    朝暮嗤笑:“我跟她都是女儿身,若不便,你才是那个不便。”

    隋迩一本正经的道:“女女之间亦是不便,至于你我二人自是与旁人不同。”

    朝暮翻了一个白眼,手搭在菜篮子上方撒了一些灵气:“她帮过我,这份恩情应该还的。”

    隋迩不作声了,内心却是对这只强闯进来的雁鸟十分嫌弃,在仙源时草身边就跟着一个柳青青,比雁衡阳、与锋之流更为麻烦,如今好不容易避开她,竟又添了一只雌雁。

    孤身进入毫无灵气的死域,好巧不巧砸在草的院子里,一看就是个麻烦。

    朝暮输了一会儿灵气,雁鸟羽毛肉眼可见的顺滑许多,只是一路奔波元气大伤,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早知道这样,就该让雁衡阳晚点儿走,他自己的亲妹、不对,应该是表妹,合该他自己去照料。

    而此时,雁衡阳正在异烛的公司里,怒气冲冲的将桌上那杯凉了的茶扫到地上,泼开一滩水渍。

    异烛勾了勾唇:“你失败了。”

    这陈述性的语气使雁衡阳怒意更甚,冷着脸扭过头,并不回答。

    阿宿“嘁”了一声:“本事不大,脾气不。”

    异烛抬手,示意阿宿住口:“仙人不必气恼,仙源神君本就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否则仙主也不会找到在下,不过冰魄乃是极为精纯的宝物,炼成法器后威势更甚,怎么竟毫无作用吗?”

    “不是那只兔神。”雁衡阳眸光闪了闪:“是朝暮拦下了冰魄。”

    “朝暮?”阿宿瞪直了眼睛,惊呼道:“怎么可能!她不是才千来岁吗,再者先前我们掳劫她时,她已经差不多耗尽了法力……”

    “你们掳劫她?!”

    “雁仙人误会了,只是请她来公司做客,后边自然是完好无损的送了回去。”异烛斜了阿宿一眼,解释道。

    阿宿忙应和道:“对,就是邀请而已,全腿全脚的,一根汗毛都没碰。”

    雁衡阳狐疑的看了他们一会儿,敛了神色:“你们最好记住答应我的话,朝暮与神君五官,若是殃及无辜我定叫你们再回不去三十三天。”

    果真是个千把岁的毛头子,毫无大局观念。异烛心下不屑,面上却是保持着微笑。

    “今后即便你们想动她,恐怕也没有机会了。”雁衡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她吸收了冰魄。”

    “什么?”异烛表情龟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雁衡阳呼出一口气,眉目间仍是带着几分不解:“冰魄极难驾驭,朝暮又是畏寒杂草出身,可不知何故,冰魄似乎是上赶着主动化入她体内,如同……乳燕归巢。”

    听到这番形容,异烛面上的震惊逐渐消退,眸中划过一抹异色,若有所思的垂下头。

    “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我母亲报仇。”雁衡阳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道,齿缝中的恨与妒缠绵交织,像是在发一个直通地狱的毒誓。

    异烛掀了掀眼皮,忽而道:“大公子传来消息,常山柳氏或许出了一件异宝,光华漫天,绵延百万里,疯涌的灵力将整重天都洗刷了一遍,光奇花仙草就催生了无数,有仙者认为这或许是天地初开以来诞生的最强大的宝物,其威能足以毁天灭地。”

    雁衡阳眸光倏然亮了起来,匆匆结束话题,破窗直入天际。

    “太无礼了。”阿宿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碎裂玻璃片。

    异烛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你记不记得冰魄我们曾取样研究过,是异常精纯的上古能源,只是太过活跃,无法控制。”

    阿宿点头,不无可惜的道:“那玩意儿太精妙了,本身就像是一个永不停息的反应堆,就是只知道造灵气,对我们而言鸡肋了些,若是能转化成其它方向的稳定能源,想必能让科技推进一大步。”

    “冰魄是上古神界遗留下来的宝物,本不是这些后来神仙能运用的东西。”

    阿宿:“可是雁衡阳刚刚被那个女人吸收了,虽然难以置信,但雁衡阳总不至于为这种事蒙骗我们。”

    “朝暮一直与隋迩待在一起。”异烛突然道。

    “是……嗯?”阿宿愣了愣,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里,浆糊一样的脑子转了转,试探道:“您莫担心,那个女……朝暮姐定然不会爱上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家伙,您还是有希望的。”

    异烛:?

    见异烛看过来,阿宿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大人果然是对那个女人恋恋不忘,就连正事都能想起她,虽然他私下也觉得大人与那位英雄救美的神君比起来,胜算着实不高,可是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他绝不可以在关键时刻击大人的信心。

    “您千万不要灰心。”阿宿绞尽脑汁,道:“您看,朝暮姐她、她眼神看着不太好,没准对您一见倾心、心猿意马、马到成功、功、功……”

    “我看你工资是不想要了。”异烛凉凉道。

    阿宿脸色一白,急忙求情道:“别呀大人,的上有老下有……”

    异烛横了他一眼,阿宿迅速住口,暗暗腹诽资本家剥削起来真是惨无人道,007也要找出理由来扣自己工资。

    异烛继续道:“魔族中有关于神界的记载,神界本应有两位神明,只是另一个化形失败,灰飞烟灭。”

    阿宿挠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我怀疑她其实没死,亦或是再世重生了。”异烛回想了一遍所有资料和经历,越发肯定:“那个朝暮,绝对不是寻常神仙!”

    “如果是两个神灵,我们还有什么胜算?”阿宿苦巴巴的道,随即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大人,许久以前为了探查仙凡两界,您曾将自身的影子投下来,因为此事实力大跌,如今我们已进入人间,面对的还是这样棘手的敌人,为何还不将影子收回来?”

    “我已经下过指令,应当很快就会有消息,至于这两个神,我们本就没有胜算……”异烛揉了揉眉心,道:“与其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示好,也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阿宿:“要背叛仙主吗?”

    “背叛?”异烛冷笑出声:“咱们可是魔族,一切为魔族利益着想,仙魔之间本就积累了万年的仇恨,不论什么时候来看,我们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能相信魔族的神仙不是卧底,就是白痴。”

    ……

    隋迩这几日非常不悦,纵使他还“虚弱”的躺在床上,可草却是整日里围着一个菜篮子转,连给他送食物都偷懒的拿法术递,他隐隐觉得肝气郁结,快要被气成真病了。

    “本君口渴。”

    朝暮头也不回,手指一挥,茶壶自动倒出一杯凉白开,水杯稳稳飞到床边柜子上,一滴都没洒出来。

    隋迩抿唇:“本君无力。”

    “那你等一会儿,雁雪快醒了。”

    隋迩磨了磨后槽牙:“这只鸟都躺一万年了,你日日都给她疗伤,怎么还没醒。”

    “哪有一万年那么夸张,拢共才六七天。”朝暮蹲在菜篮子边上,双目密切注视着雁鸟的动静:“她伤势比我想象的严重许多,再加上长途跋涉,力竭体虚,这死域又没有灵气,她掉下来没摔死已经是奇迹了。”

    隋迩闷声道:“本君也受了伤。”

    “你那伤我治不了,而且你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死,这个若是不心,就没了。”朝暮道。她并不懂什么医术,只是笨拙的给雁雪疏通灵脉补充灵气,凡事不做还好,一做就免不了生出期待,譬如朝暮此刻,就急切的希望自己这个病人能好起来。

    雪白的雁鸟羽翼丰满,因为虚弱退化成麻雀大的一团,淡粉色的喙埋在细绒脖子里,紧闭的眼睛有一丝松动。

    雁雪平时爱穿明艳的红色,倒没想到原身是一只通体白羽的雁鸟,怪不得取了“雪”这个名字。

    “啾……”

    一声细弱的鸟鸣传来,朝暮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白团子。

    隋迩臭着张脸,一边厌恶这新来的毛茸茸,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化回本体更有竞争力一些。

    雁雪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她好不容易躲过黑袍人的攻击,一路惊慌奔逃,从三十三重天直奔凡间,两双翅膀都快飞折了,还没找到衡阳哥哥,就先脱了力,在这没有灵气的世界,一个倒栽葱从万米高空掉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在死亡边缘苟延残喘一阵,然后凄凉死去。

    却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雁雪看着朝暮那张放大的脸,眼中涌出两团晶莹,鸟喙一张,发出一声清脆的:“啾——”

    “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雁雪惊恐的扑扇着翅膀,心念频动,可不论怎么做都化不成人形,也不了人话,只能“啾”个不停,听起来倒是跟外头的麻雀一样吵闹。

    朝暮伸手,接住了没扑腾好掉下来的雁雪,疑惑道:“你不能话?”

    “啾!”

    “不能化形?”

    “啾!”

    “法术施展不出来?”

    “啾!”

    朝暮挠头:“或许是你伤势太严重,本元有损,不用太着急,我返回仙界的时候把你带回去,交给三十三天的人。”

    “啾啾啾!!!”雁雪瞪圆了眼睛,一脸惊骇,若是落到雁峰手上,她岂不是自寻死路!想到这里,雁雪叫的更急促了。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一定会送还雁族。”

    “啾啾啾啾!!”

    “你问我什么时候启程?应该过不了几日。”

    “啾啾啾!!”

    “你这么着急的话,我尽量提前回去。”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隋迩看着一人一鸟交谈的如此顺畅,不禁惊讶道:“你听得懂?”

    朝暮:“猜的。”

    隋迩:……

    雁雪听见这道男声,扭头一望,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神君大人,大人正阴沉着脸看向自己,两只眼睛一只写着“杀”,一只写着“意”。

    雁鸟慌不择路的就要逃命,可凭它现在弱的还没麻雀有精神的身体,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它扑腾着翅膀,急中生智,一下缩到朝暮衣领里。

    神仙和妖精,一旦回到原身,就难免被一些奇怪的天性干扰,显出几分蠢态来。

    从隋迩的角度,只见到一个圆圆的土包在脖颈四周挪来挪去,最后绕到后颈,露出一把白花花的羽毛。

    果然是来占他家草便宜的。

    他眉心跳了跳,同朝暮道:“这等不规矩的禽兽,就该扔掉。”

    朝暮白了他一眼:“神君大人在仙这儿当兔子的时候很规矩吗?”

    隋迩:……

    “这只雁鸟如何能与本君相提并论。”

    “确实。”朝暮点头:“她的原身比你可好看多了。”

    隋迩脸色发黑,看向那堆白毛的目光越发不善,雁雪敏锐的感受到这股敌意,翅膀抖的更厉害了,朝暮安抚性的揉了两下。

    隋迩脸更黑了。

    “叮——”

    花店里传来一阵久违的铃声,朝暮眸光一亮,匆匆忙忙走进铺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活的客人了,听闻隔壁街又新开了两家卖花的,作为一名老牌花店的老板,她感受到商业竞争带来的巨大压力。

    “欢迎光——”

    朝暮的笑容僵在脸上。

    “朝暮姐,好久不见。”异烛面色沉静,嘴角保持着一丝礼貌亲和的弧度。

    朝暮抱臂后仰,冷艳高贵的呸了一声:“你还敢来?”

    “我想我们之前有一些误会。”异烛慢条斯理的完这句话,整个人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提了起来,领口上扬,最上方的纽扣已经被抓落。

    阿宿又惊又气,几步上前将脑袋伸进窗口,瞪着眼怒斥道:“你做什么,快将董事长放下来!”

    朝暮扬唇,露出一抹温柔善良的笑容。

    “啪——”

    一道巴掌脆响,阿宿脸颊被甩出清晰的五个指印,朝暮依旧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有灵力真快乐,她再也不用为了省这点灵力忍耐了。

    一想到卧室里瘫着的男人,朝暮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玩意儿揍成猪头。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朝暮手指微动,又要开,异烛眼疾手快,迅速开诚布公道:“朝暮姐,我们是来求合作的。”

    朝暮嗤笑:“合作?我们?”

    异烛神色认真:“我们并不是敌人,你们的对手在别的地方,挟持你以及神君受伤一事是魔族受人之托,我可以告知你们实情。”

    朝暮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异烛一本正经的同她谈判,努力的掩盖腾空的两只脚无处安放的尴尬,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我为什么要跟魔族人合作,你们在我这里可没有任何信用。”

    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从朝暮后领子里拱出来,哼哧哼哧爬到朝暮头顶,黑白分明的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异烛和阿宿。

    它听懂了,这两个就是天外魔,父亲就是因为此事丧命于黑袍人和雁峰之手,衡阳哥哥至今被蒙在鼓里,还在四处寻神君大人的仇。

    异烛见到这软乎乎的鸟,随口恭维道:“很可爱的麻雀。”

    “叽叽——”

    雁鸟发出两道尖利的叫声。

    朝暮:“她可不是麻雀。”

    “那是什么?”

    “与你无关。”朝暮淡淡道。雁雪误入死域还不知是否有什么旁的缘故,让这两个魔族人知道准没什么好事。

    异烛却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端详了雁雪一会儿,眼睛里似乎有奇怪的字符闪过,半晌,才恍然:“原来是位仙子,是在下失礼了。”

    朝暮皱眉,将雁雪摘下来,放到从外边看不见的桌角。

    “仙子似乎身体出了一些问题。”

    朝暮不语,冷淡的看着异烛。

    “朝暮姐放心,我们是真心来求合作,为表诚意,我可以帮这位仙子恢复原状。”

    朝暮怀疑:“你能有这么好心?”

    “在下是诚心而来,希望朝暮姐能认识到这一点。”

    朝暮轻轻哼了一声:“那好,如果你能带来救治的药物,我可以考虑听你一些废话。”

    “不如让我们直接将她带回去。”

    “然后灌一瓶天毒吗?”朝暮似笑非笑的道。

    异烛哑然:“我只是提议,并不强求,这位仙子只不过是对科技世界的环境生出排斥反应,并不难治。”

    “我不想听你话,等你治好她再吹。”朝暮话音未落,就直接将窗口的帘子拉上,束缚异烛的法术中断,异烛倏然落到地上,险些跌了个狗吃x。

    阿宿摸了摸红肿的半边脸,大着舌头道:“择个女嫩不资好歹。”

    “哗啦——”窗帘突然掀开。

    阿宿扶着脸颊的手一抖,条件反射性的退后两步。

    一个木牌子伸出来架在窗台上,帘子又“哗啦”一声合上,异烛和阿宿定睛望去,只见盆口大的木牌子上用黑墨水清晰的写了几个大字:今日休业,魔族与狗不得入内。

    异烛&阿宿:……

    ……

    异烛走得快,来得也快,次日一大早,就摁响了花店的通知铃,朝暮彼时正在后院带着雁雪给生了蚜虫的花草除虫,顺带解决雁雪化成原形后奇怪的饮食喜好。听到这响亮的铃声,她险些将手里的盆栽丢出去。

    深巷中,雾未散,只是这雾气灰蒙蒙的没什么水分,吸起来也只觉得肺里干涩、气管发酸。

    异烛攥着一个药瓶,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平时真了几分,直到对上一张黑沉沉的恶毒后妈脸。

    “一大清早,叫魂呐?”

    异烛神情呆滞,许久,才机械道:“在下带来了解决化形的药物。”

    朝暮目光在他手里的药瓶上一扫而过,右手轻挥,就将瓶子摄入手中,顺带将异烛和阿宿禁锢住。

    阿宿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女人,药都给你了,还对我们出手?”

    “万一你们在里面下毒怎么办?”朝暮笑眯眯道:“如果她有什么异样,你二人就不必回去了。”

    异烛压抑着心头的怒气,谨慎的检查过异烛提供的药片后,这才给雁雪服下,雪白的羽毛收拢成水亮的两只翅膀,雁喙重新添上殷红的血色,一股安静恬淡的气息在雁身上撒播开来,雁雪“啾”声渐弱,倒是含混的发出几个人类的音节,随即沉沉睡去。

    朝暮不善的看向被禁锢成方块的异烛和阿宿,异烛忙解释道:“药效发挥作用需要时间,朝暮姐耐心等待便是。”

    朝暮懒得理睬,正准备一人揍一顿先出个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隋迩一手扶着墙壁走两步停两步,见她看过去,又脱力了似的抑扬顿挫的咳了几声,将朝暮吓得够呛。

    她几步走过去将人接住,搀扶到一处椅子上坐下,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本君见你久久不回,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走出来啊,旧伤又没好,若是再添了新伤,还怎么回仙界?”朝暮不悦道。

    隋迩没有话,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软心疼起来,朝暮也变了语气,安抚道:“我又不是面团,怎会轻易被人揉圆搓扁,况且以我现在的状况,这群魔族人想动手也不是随口就能实现的。”

    窗外,异烛与阿宿僵立着,如同两尊尴尬的石雕,阿宿声嘀咕道:“这神君是戏精吧……”

    以他们的推断,神君早就活蹦乱跳好全了,怎么还这么“脸色苍白”、“行动迟缓”、“举止柔弱”?

    隋迩偏过头,在朝暮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的朝窗外发射了数枚眼刀,刀刀杀人不见血,即便是像阿宿这样头脑迟钝的傻大个也了个哆嗦,讷讷的不敢话。

    异烛倒是泰然自若,面上甚至带了两分喜色:“神君大人,许久不见,在下此番前来一是为先前之事向大人致歉,二是想同两位合作与结盟之事。

    隋迩没有搭理他,他只关心草的动向,顾及到这个魔族人相貌好,担心他无耻的勾/引自家那看脸的青草,这才忍不住出来盯着,至于旁的什么事,呵,世间万物与他何干?这群从草神体中生长出来的讨厌寄生虫,他巴不得哪一日天塌下来,将一切退回原点。

    朝暮斜眼看向窗外,并没有撤去法术,只冷着脸道:“你有什么废话就赶紧。”

    异烛微笑:“魔族并不想与任何人开战,千万年来我们只是想寻一处栖身之所,摆脱三十三天外孤苦无垠的虚空生活。”

    卖惨?朝暮额头青筋抽了抽:“这里本就不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硬要霸占不属于自己的土地,竟还有理了?”

    异烛恍若未闻,自顾自继续道:“这里是孕育科技的最佳土壤,也是魔族人实现毕生梦想与追求的地方,我们将人类从贫穷落后的时代拯救出来,赋予他们美好、便捷的科技生活,武力将不再是划分人类阶等的依据,所有人凭借着智慧与劳动取得认可,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朝暮抿着唇没有话,她忽而想起那两个同她聊天的凡人姑娘,她们也是这般赞誉科技生活,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个便利的世界,这或许正是这个世界中绝大多数人类的真实想法,她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一论调,对于环境和其它生灵来,这里或许是货真价实的死域和地狱,但是对于人族来,这里恐怕是最美好的地方。

    尊重世界中霸主生物的统治和支配地位是基本常识,显然,按这个通用法则来算,她不应当干涉人类的选择。

    异烛见朝暮不再反驳,笑容加深:“不瞒两位,为了进入世界,我们曾与一些神仙进行过特殊的交易,交易内容是魔族为他们提供强大的机关武器,帮助他们杀死……神君。”

    朝暮眼皮一抖,瞬间想到了雁衡阳,起来雁衡阳在死域畅通无阻,几次三番与魔族人的行动默契的错开,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就跟上来了,若没鬼,也着实不太可能。

    “魔族很清楚凭我们绝对无法抗衡神君的力量,所以一直以来关于这场交易都是推三阻四,从未直接参与过针对神君的阴谋,前段时间袭击二位也是实在被他们逼得狠了。”

    异烛语气真诚,声音中充满了无辜,将旁边的阿宿看得脑瓜子嗡嗡的,心道幸好假话不会遭雷劈,否则他日日跟在大人身后,早晚要被波及。

    大人不愧是大人,睁眼瞎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扯起谎来完全不用草稿的。

    这或许就是大佬的自我修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