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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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仪惊诧,她没有想到汪鸿里会介意这个。

    “不会,你叶叔不会和我们住一块儿。”汪仪果断道。

    汪鸿里垂下头,思考着。          “徊仔也会去广州上初三吗?”

    汪鸿里的问题把汪仪问到了,汪仪有些踟蹰,“实话,我跟徊仔爸爸这些年的联系很少,所以不大清楚,他爸爸应该也会考虑,因为毕竟徽州的教育水平没办法跟沿海比。”

    到这里,汪仪叹了一口气,像是惋惜什么一般,“徊仔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不过你陶峰叔暂时可能也没精力管徊仔升学的事了,他的新老婆生了个女娃娃,什么时候生的来着?应该是去年吧?现在估计正是孩令人头疼的时候。”

    汪鸿里被汪仪的话震惊到了,陶徊怎么没跟他过这些事?

    “徊仔都没跟我过啊!”汪鸿里蹙着眉。

    “人家家里的事为什么都要跟你讲啊?”汪仪有点好笑道,“况且徊仔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那他心里该会有多难受啊。”汪鸿里嚅嗫道。

    汪仪啼笑皆非,“别管人家,你先想想自己吧,想好了的话,妈妈就要给你办手续转学了,越早越好。”

    “我再想想……”

    汪仪见汪鸿里优柔寡断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开始检查敬贤堂的物品陈置,“你舅这个卫生怎么做的?案几上全是油和水,本来木头的家具就容易受潮。”她用手指擦过贡品台,上面沾了些腻腻的油沫,“都是老古董,你舅也不会好好保护。”汪仪又检查了天井旁竖着的五花八门的瓷瓶,很不满意的样子。

    吃完中午饭,汪鸿里他舅回来了,眉目间和汪仪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见到他姐出现在敬贤堂,焉头焉脑的像个等待校长训话的学生,汪仪柳眉若蹙,喊他去八仙桌那儿候着,准备促膝长谈。

    汪鸿里刚要出敬贤堂就被他妈妈叫住,“干嘛去呀?”

    “我去仁礼堂……”

    汪仪凌厉的眼风一扫,“老跑人家家去,自己家却不好好呆着!”汪鸿里吐了吐舌头,置若罔闻,一溜烟儿跑了。          汪鸿里是个藏不住心事的。

    不能直接问陶徊,怕勾起陶徊的伤心,但旁敲侧击应该是可以的吧?汪鸿里心想。

    陶徊在楼上的收藏室里整理藏品,有些藏品需要定时扫灰。

    陡峭的楼梯还是一样的让汪鸿里犯难,时候的他觉得这种楼梯简直是天梯,现在看来楼梯并不是登天一般的高了,却依然难爬,对于汪鸿里来,手脚并用上去已是常态。

    中庭的屏风内置着格架陈放奇石,嶙峋古怪的石头是陶徊爷爷生前留下的,陶徊爷爷有收藏奇石古玩的癖好。穿着卫衣运动裤的陶徊拿着把刷子,仔仔细细地扫着石头,像个考古学家。

    “徊仔!”汪鸿里幼稚地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吓他,这种游戏汪鸿里从玩到大也不嫌腻。

    陶徊见汪鸿里来了,笑眯眯的像是得知了什么好消息似的,汪鸿里被陶徊的笑感染,也咧开嘴。

    只要他俩见上面,陶徊总是笑盈盈地,又乖又俊的模样很是能骗人,汪鸿里心里默默嘀咕,村里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被他骗走魂的。但汪鸿里却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每一次想到陶徊,他的心里就像是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生机盎然的仿佛能再现一个春季。

    “吃过午饭了?”陶徊问道。

    “嗯。还有多少没刷?我来帮你。” 汪鸿里从陶徊脚边的桶里拿出一把软毛刷。

    陶徊蹲下刷着底下的石头,“还有最后一层。”

    汪鸿里研究着格架上的奇石,挑了个棱角遍布很难刷的,“我妈徽州的教育资源比不上沿海,你爸有没有提过让你去广州上初三啊?”

    陶徊刷石头的手停下了,“没有提过。”

    “那你就没想过吗?回到广州上学。还是想考市一中吗?”陶徊上学期跟汪鸿里提过他想考市一中,一中是整个市里最好的高中。

    “你呢?你想去市一中还是,想去苏州?”陶徊放下刷子,盯着汪鸿里的侧脸。

    汪鸿里无奈地转过头,“大哥,可不可以先来后到哇,回答了问题再提问好不好?”

    陶徊没有作声,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向藏室内,汪鸿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刷着石头,随后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把刷子掷到桶里,踏着重重地步子进了藏室。

    “徊仔你真的是徽州变脸冷战王!”汪鸿里气势汹汹地控诉,背着他的陶徊翻着木架上的书卷,汪鸿里一拳锤到陶徊的肩上,挺拔的身影晃都没晃一下,汪鸿里侧着身子瞧陶徊,陶徊长长的睫毛像是受惊的兔一般颤动着,嘴巴紧紧地抿着。

    “你不回答我,好,那我回答你。”汪鸿里背靠在木架上,“其实,去苏州上学也挺好。”

    陶徊听到这句话,捏着书页的指腹因为大力而发白。

    汪鸿里还在着,“我长这么大了还呆在平山村就不是很方便,舅被我妈嘱咐照顾我这么多年。”

    “他虽然没有怨言,但我舅妈肯定心里早不舒服了,毕竟阿湾那个猴子整天上蹿下跳就够他们烦的,再管个要中考的我,岂不是要他们焦头烂额?”汪鸿里脚尖点在地板上钻来钻去,“去了苏州,我妈就能照顾我了。”

    “刚来平山村的时候,我感觉很失望,天天想着要是我妈一起带着我去苏州就好了。”

    “还记得时候我跟你的吗?有朝一日一定要去苏州吃松鼠鳜鱼。”

    “现在,机会来了。”

    陶徊的眼角微微泛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要哭,松开书页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死死抠着手心的肉。

    “时候,你过我们要一直相互陪伴的。”陶徊终于出声了,发颤的声音像是被拨动的琴弦。

    汪鸿里听到陶徊苦情剧台词一样的怨诉,不知是想故意气陶徊还是怎样,跟阿湾一样没门的嘴巴顺溜地吐出一串违心的话,“人都是要长大的呀,总不能一直不分开吧。你爸肯定也在考虑让你去广州上学的事,你去广州,我去苏州,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也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啊。”

    汪鸿里感觉旁边的陶徊仿佛受了很重伤似的,身体抖得厉害,他反思自己是不是了很扎人的话,“怎么突然抖成这样?”汪鸿里关心道。

    陶徊抬头,桃花瓣似的眼睛像是水洗过一般,无神的眸子见汪鸿里看过来瞬间有了神采,汪鸿里看陶徊这副模样,“哭了?”

    “没有。”陶徊瓮声瓮气,他双手展开,是熟悉的要拥抱的姿势。

    汪鸿里没有计较陶徊刚刚的冷淡,顺从地抱住他,他们汲取力量的方式总是,拥抱。

    “我爸新找了老婆,很久之前,大概是09、10年的时候吧,我也记不清了。”陶徊的下巴搁在汪鸿里肩头,“他没有在一开始跟我讲,我是通过我妈知道的。”陶徊妈妈在初一的时候寄了一部智能手机给陶徊,有时候他们会视频,但是基本上半年也就视频一两次。

    “去年,他突然电话给我,我有个亲妹妹了,语气里满是开心。”

    “升初前我爸想让我去广州,但是我拒绝了。”

    陶徊把脸埋在汪鸿里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汪鸿里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奶味,不知道是不是牛奶喝多了的缘故。

    汪鸿里被陶徊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他歪了歪头。

    陶徊变声期刚开始,低声话时的声音哑哑的,青涩中透出一点性感,“后来妹妹出生了,他就没再提让我去广州的事。”

    “我不去广州,鱼仔,你可以不走吗?”

    一直被无形桎梏束缚着的陶徊,像个渴望得到糖果的孩童,乖乖听话才能得到嘉奖。父母出于责任关心他,妈妈心里最重要的是工作和事业,爸爸以前最重要的是娶个温婉理家的老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新组建的家庭,以前陶徊还,以为只要自己懂事就会是父母心中的最重要,长大后的陶徊明白了,他的懂事只会让父母更省心,更省心的去寻找他们自己的最重要。

    陪伴、安慰、爱,陶徊都从汪鸿里身上得到了。

    陶徊觉得自己十分的坏,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乖。他抛问题给汪鸿里,不断地让汪鸿里对他掏心掏肺,他想让汪鸿里陪着他,一直一直的陪着他,心里多次压抑着的阴暗占有欲还是萌了芽,破土而出,且有茂盛生长的趋势。

    汪鸿里没有话,他现在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也不想和陶徊分开,自从来到平山村,他们就一直一起,一起玩、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学,陶徊的身影已经烙在他的成长中了。可从他妈妈的态度来看,是铁定要他去成苏州,汪仪做决定前会参考别人的建议,至于别人的想法她听不听那又是一回事儿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服我妈妈,我要是不想去,她是不管怎样都会把我弄到苏州的。”汪鸿里叹了一口气,“去苏州后我每天都给你电话行不行?”

    情绪在胸中翻腾着,找不到出口,陶徊双臂箍紧了汪鸿里的腰,牙齿狠狠咬在汪鸿里的脖子根上,像是要把难过从齿端传到汪鸿里身体里逼着他一起疼。

    “嘶……”汪鸿里被咬的生疼,“你干嘛?”他使劲儿推了推陶徊却没有推开,认命地任陶徊的尖牙咬红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