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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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阿婆终究还是知道了汪鸿里被砍的事情。

    不怪阿湾,却也怪阿湾,他没想的,但是没拗得过汪阿婆再三追问。

    他讲大学的事情讲得兴奋,漏嘴了,想要挽救的时候,都已经被敏感的汪阿婆逮住了他话里的只言片语。

    阿湾在心里流泪,他明明只是想诉一下食堂的菜有多么的难吃外加夸他阿婆的厨艺的啊!

    每次回平山村阿湾是避免不了做苦力的,他爸这几年腰椎间盘突出,帮住客们搬箱子提东西上楼是做不了了。

    徽州楼台阶的忒陡,来玩的住客们几乎都弄不上去,全得靠阿湾一人。

    阿湾早上快十一点到的平山村,刚放好行李收拾好带回来的东西,他爸就催着他去村口的老槐树那儿接人,“今天来的客人多,阿湾,你开爸的摩托去接。”

    趁着中秋假期出来玩的人很多,敬德堂和敬贤堂都住满了,集中在中午来的住客特别多,阿湾马不停蹄送了一趟又一趟。

    等到把最后一波闺密游姑娘们的行李拎到观音套间后,已经一点了。

    阿湾瘫在敬德堂堂厅的木椅上累的抹汗,汪阿婆把早已留好的午饭端到了八仙桌上,“阿湾,累了吧?阿婆烧了鸡翅,你先吃着,西瓜在井里冰着呢,一会儿给你切。”

    “谢谢阿婆!您是最最最最最漂亮的老美女!”阿湾饿死鬼投胎似的埋进饭碗里开刨。

    “别哄我了,快吃吧,瞧把孩子饿的。”阿婆被哄得很开心,怕他无聊,陪着阿湾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孙聊天,“你哥中秋不回来了?”

    阿湾吃的头也没抬,“不回来,他忙。”

    汪阿婆叹气,“你姑姑养出了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儿子来,都是大忙人,天天忙的很。”

    “国庆不定就回来了啊,老鱼国庆放假的话,就回来。”

    阿湾抓着鸡翅啃的手被汪阿婆了一下。

    “哇!阿婆!为啥要我?”他委屈。

    “跟你讲过多少便要叫哥哥,老鱼老鱼的,像什么样子?”汪阿婆皱眉。

    “老鱼亲切嘛……阿婆,你这鸡翅烧的超级好吃!哎,学校食堂就是没有阿婆弄得卫生,感觉他们菜全是加好多味精炒出来的,昨天!”阿湾把鸡翅上的肉啃光,“就昨天!我还因为吃学校的龙虾饭拉了肚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徊仔哥做的黑暗料理惹得祸。”

    “你去鱼仔他们家了?”

    “嗯,昨晚去的,老鱼和徊仔哥住的地方靠车站近,我买不到其他时间段的票了,只有一大早的,从学校走怕来不及。”阿湾夹了一口笋,露出满足的神情,“这才是真正的美味,学校食堂烧的笋都没有泡开。”

    汪阿婆看阿湾吃的高兴心里也高兴,却隐隐有些疑惑,“平时不是你哥烧饭的吗?徊仔不是不会烧的吗?”

    汪阿婆不是没有去过汪鸿里和陶徊住的地方,她是了解汪鸿里和陶徊的相处模式的,知道他们两人住在一起,几乎都是汪鸿里烧饭。

    她孙甚至还电话来问她叉烧包怎么做,当时汪阿婆问他为什么要学,因为他自己又不吃那么甜的东西,汪鸿里支支吾吾的解释令汪阿婆至今想来都满胸口的气郁——“想做给陶徊吃。”

    阿湾扒着饭,口齿不清,“老鱼手烧不了,其实徊仔哥做饭也还行吧,就是掺着一股子涮锅水味——”

    叨着叨着知道自己嘴漏了,阿湾一个激灵,连忙住,“老老鱼也得休息休息嘛,他又不是保姆,徊仔哥做饭也正常,也正常哈。”

    汪阿婆逮住了重点,“鱼仔手为什么烧不了饭?”

    “哎呀,就是……就是……”阿湾大脑嘎吱嘎吱运转着找理由,他哥被狗咬了?被刀切到手了?被钢架子划到了?不行不行,了这些阿婆都会急。

    他平时动得可快的脑筋在此刻仿佛生了锈一般,吱吱呀呀地转,转出一句明显是撒谎了的话,“哎呀,老鱼手上次过敏了,不能沾水!”

    “过敏?”汪阿婆仔细回忆着,“你哥他从没有什么东西过敏的啊。”

    “阿婆你这饭煮的特香!烧柴火的饭就是比电饭煲香!”阿湾为阿婆竖起大拇指,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汪阿婆是谁,她是看着阿湾和汪鸿里长大的,阿湾的乾坤大挪移法当然逃不过阿婆的眼睛,“阿湾,你实话,你哥手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就好好的啊。”阿湾暗暗告诫自己,一定得死死瞒住。

    “肯定有什么事,话都吞吞吐吐的,要是阿湾你不,我就告诉你爸你高中骗吴家妹跟你谈对象的事。”汪阿婆不信,她拿出了杀手锏。

    阿湾的一口饭差点被汪阿婆吓噎住。

    “阿阿阿婆你怎么知道的?!”阿湾震惊,他阿婆这眼睛雷达吗?怎么什么事都能发现?!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现在想来他高一时能偷偷骗采妹谈对象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他爸要是知道了,哪怕是现在已经没再谈了,也必定会翻旧账一起算然后断他的腿。

    诱拐未成年、骗了人家单纯姑娘之后上大学立刻甩掉——阿湾他自己都能预料到他爸会怎么想。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鱼仔的手怎么了?”汪阿婆泰山不动,雷霆不。

    “这……这我答应了老鱼不能的呀,阿婆!”阿湾哭丧着脸。

    汪阿婆没话,起身要走,“你爸是不是在邮局那儿呢?”

    阿湾赶忙拉住汪阿婆的袖子,“阿婆!阿婆!别别别,千万别,最最最最最漂亮的老美女,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你孙可连南京都回不去了!”

    汪阿婆坐回凳子上,太后一般的下旨,“吧。”

    阿湾在心里默默给汪鸿里欠了欠身,抱歉了老鱼。

    于是,汪阿婆就知道了。

    “你姑姑没在鱼仔那里?”

    阿湾心中警铃大作,“我姑她不知道啊,阿婆你可别跟我姑。”

    汪阿婆不解,“这件事这么大,为什么不跟你姑?鱼仔是不是怕他妈妈担心?”

    “也不是,反正老鱼没跟我原因,估计是吧。”阿湾猜测,“最好别吧,阿婆。”

    汪阿婆手撑在八仙桌上思考了许久,做了决定,“要。”

    汪阿婆是这样想的,一来,汪仪是汪鸿里的妈,汪鸿里出了事她肯定得知道,二来,汪仪人脉广,不定能告倒那骗药的。

    她孙无缘无故地被人砍了,这口气她不能忍。

    阿湾彻底萎了。

    他哥的真不错,他尽会漏嘴,还补救不了。

    “仪,最近生意忙吗?”汪阿婆拨通了汪仪的电话。

    “怎么了妈?是要我中秋回来吗?中秋可能不回来了,要去江西进一批货。”电话那头的汪仪忙忙碌碌的。

    “你这几天有没有跟鱼仔电话啊?”汪阿婆询问。

    汪仪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没有。”

    汪阿婆注意到了这一阵沉默,她心道,“是不是你和鱼仔又相互倔性子了?哎,早跟你了,孩长大了,你不能老是用之前的方式管着,话得委婉一点。”

    汪阿婆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耳背,还是通话信号不好,汪仪那头像是抽了一下鼻子,声音也有点鼻音,“我不想这个。”

    汪阿婆叹气,“你要是不忙的话,去南京看看他,阿湾才跟我,鱼仔在医院被骗药的砍到了手臂,他跟你讲了吗?”

    汪仪声音里听不出感情,“没。”

    “哎,也不知道那个骗药的王八蛋有没有进局子,仪,我们还能告他啊——”

    “妈,先不了,忙,我挂了,有空再给您电话。”汪仪没等汪阿婆问清楚就挂了电话。

    汪阿婆举着手机措不及防,“你姑姑真是的!儿子都没有工作重要?”

    儿子是跟工作一样重要的。

    中秋后的第一个工作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星期五,汪鸿里和陶徊双双下夜班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汪仪。

    “汪姨。”

    “妈。”

    汪鸿里和陶徊走上了五楼。

    汪仪面无表情,“开门。”

    汪鸿里掏出钥匙,戳了好几下都没戳进锁眼里,陶徊要帮忙,手还没触到钥匙,钥匙就被另一双女人的手拿走了。

    汪仪利落地开了锁,嘴上埋汰汪鸿里,“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

    进了门后,陶徊去给汪仪倒水,汪鸿里搁在玄关处傻站着,不知道他妈妈此次来是何意,明明上次是不欢而散的。

    “妈,你来是……”他还没完就看到汪仪直直朝他走来,手臂抬起。

    汪鸿里本能地偏头躲,以为他妈妈要扇他。

    然而汪仪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女人指甲长,扎到了他肉,汪鸿里一缩,他妈妈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袖子推起,盯着他的手臂看。

    汪鸿里的手臂上横横竖竖落了四五条褪了痂的疤。

    “哪个王八羔子弄得?老娘告死他!”

    他的耳边是汪仪的咬牙切齿。

    “你个缺心眼的不会躲吗?老娘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糟心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