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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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上课时间门禁严,除非批有请假条,否则门卫不仅不会放行,反而会以私自逃课的名义将人押送到教务处。

    韩沉西只得绕去后操场翻墙回家。

    他住的别墅带院子,推开栅栏门,左手边是修建齐整的黄杨围起的一个花圃,中间栽种着月季、迎春和天竺葵。

    右手边是个凉亭,亭下有配套的圆桌椅,以及一个花篮吊椅。

    韩沉西瞧见那边桌子上放着柳丁的书包,以及摊开的作业本,人却不在,他喊了声“柳儿”。

    柳丁闻声忙从盥洗室跑出来,恍惚道:“哥,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班里要看电影,我回来抱影碟机。”韩沉西边往屋里进边,“你在屋里干嘛呢?”

    “洗衣服。”柳丁举起两只湿漉漉的手臂,手指上沾着洗衣粉揉搓起的泡沫。

    “为什么不用洗衣机?”韩沉西在玄关脱了运动鞋,赤脚往客厅走。

    “一件短袖,费不上用洗衣机。”

    “那就攒两天,等衣服多了一起洗再用呗。”

    客厅空间很大,但陈设简单,一套真皮沙发,一个茶几,一台30英寸大彩电,以及一架钢琴。

    韩沉西径直走到电视机前,从立架里取出影碟机,电源线盘成团,好半天又开口,“哦,忘了,你有洁癖。”

    柳丁立在一旁,俏皮地纠正道:“我是勤快。”

    韩沉西瘪瘪嘴,又问:“下午就待在家吗?”

    初中每周正常休息,柳丁隔两个星期才回父母身边一趟。

    柳丁点点头。

    “怎么没有跟同学约着一起去玩?”

    “认识的几个新同学都要上兴趣班。”

    韩沉西哦了声,柳丁上了门绘画课,不过时间安排在周五晚上。

    “那作业写完了吗?”

    柳丁:“数学有好几道题不会。”

    韩沉西用袋子将影碟机装起来,哼笑一声,“那你可别指望我帮你。”

    柳丁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哥嘴上这么,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的学习韩沉西一直抓地很紧,她重大考试的成绩起伏甚至会影响到韩沉西的心情。

    而韩沉西想起,自开学以来,他每晚例行询问柳丁的作业情况时,柳丁时不时跟他,有数学题不会。

    韩沉西心里禁不住重视起来,他虽是个大学渣,但“学习一旦落下便很难迎头赶上”的浅显道理还是懂的。

    稍加思索,:“这样,带上你的课本和练习册跟我去学校吧,我找人给你讲讲。

    柳丁心思敏感,她踌躇道:“行得通么,有外人进班,你们班主任会不会不高兴?同学会不会有意见?”

    “你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捣乱的。”韩沉西催促,“快,收拾书包。”

    这回,韩沉西带柳丁从正大门进的学校,门卫可以凶神恶煞地禁止学生出去,但没法拦着他们进校园。

    韩沉西人高腿长,步伐迈得大,柳丁拽着他的T恤,跑跟上。

    七班的学生彼时都在等韩沉西,几乎他身影一出现就被立即捕捉到。

    起先大家视线落在他身上,马上余光扫到他手边跟着个穿碎格子裙的漂亮姑娘,继而纷纷对她射去探究量的目光。

    柳丁被一众大哥哥大姐姐盯地不好意思,往韩沉西背后躲了躲。

    “我表妹!”韩沉西却一把把腼腆的姑娘拉到讲台上,大大方方地介绍道,“来向各位学识渊博的长辈请教几个难题,麻烦各位一会儿用我家的影碟机看完电影,卖我个人情,指导指导她。”

    柳丁双颊绯红,磕磕绊绊地跟7班全体招呼:“各位...哥哥...姐姐好。”

    “妹妹好!”刘浩川嘴贱,“妹妹还认干哥哥吗?”

    韩沉西下巴一扬:“滚蛋!”

    范胡起身,冲柳丁招手,“柳,来这边,”手指又指向皮九,“这位大哥哥学习好。”

    “辅导老师仅限女生。”韩沉西了解柳丁的性格,知道她怕生,腼腆,跟男生接触会不自在。

    “张琦。”他喊张琦过来,把影碟机递给他,让他连上电视。

    他带着柳丁走向他的座位。

    经过葛梨那一排时,柳丁注意到葛梨,热络地跟葛梨挥挥手。

    葛梨冲她微微笑,但笑容勉强,脸色十分不好看。

    柳丁立马感知到她心情不好。

    她声问韩沉西:“葛梨姐怎么不开心?”

    韩沉西到教室西北角搬了张备用凳子,随意剜了弋羊一眼,心胸狭窄地:“被人气的。”

    柳丁困惑地啊了声,还想细问,韩沉西已经转移话题了,“先别急,等电影结束,我再给你找个靠谱的姐姐帮你看看题。”

    “好。”柳丁从书包里翻出语文课本,自顾预习去了。

    “行了,行了!”电视响起声音,有了画面,张琦开心地大叫。

    韩沉西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他从门框探出半个上身,听了一下走廊里电视声音的回音,有些大,琢磨着看电影这事他们是先斩后奏,得低调。

    他对张琦:“音量减低点。”

    张琦立马明白他的用意,比了个OK的手势,又去调节音量键。

    范胡不知腆着脸找哪位女生要了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扔给柳丁让她当零嘴,韩沉西将它半途劫了,他三两下拨掉塑料包装,往嘴里一塞,冲范胡挑挑眉。

    范胡见他那么大人了还跟柳丁抢食,嘬糖果嘬地起劲,用口型损了句“不要脸”。

    随着郭涛一张大脸出现在屏幕上,电影正片开始,嬉闹的学生自觉闭了嘴,抬头观看,教室变得安静。

    韩沉西手托腮,倚着门框,吹着屋外燥热的风。

    他放空好一会儿,百无聊赖,想起孙兴文有本《粤语百日通》,向他借来看,也算找了事做。

    韩沉西因早看过了电影,情节大致记得,对此没啥兴趣,就没抬头瞅电视机,而除他之外,班里还有四名同学同样没抬头,原因各有不同。

    第一个显然是葛梨,她埋着头,一下一下抠着手指,沉浸在悲悯的情绪里顾影自怜。

    她周身气压降地太低太低,苏果作为她的同桌,迫受其害,心里压力陡然增大。

    在苏果与葛梨的相处模式中,苏果处于低姿态仰望的一方,她的行为以及情绪好像完全受葛梨掌控,葛梨伤心,她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笑,更不敢没心没肺地看电影。

    她没做错事,内心却煎熬着,充满了愧疚感。

    她趴到葛梨身边,心翼翼附带讨好地安慰她。

    “班长,你别理那个弋羊,她很怪的,脾气更不怎么好,平时在宿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我们跟她招呼,她也就很冷淡地点点头,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早出晚归,没人知道她在干嘛!”

    为了显示她身受同感,她跟葛梨了,开学报到那天,因为床位,弋羊跟她发生冲突的事情。

    葛梨大吃一惊,她又详细向苏果询问了具体细节,确认了弋羊性格的确有问题,且不受大家喜欢的事实,心里这才稍微安慰了些。

    不过她还是觉得今天闹地自己挺没面子,失了作班长的威严。

    第三个是弋羊,她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班里关于电影的讨论,她置身事外,冷着脸写卷子,只是被同学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吵到时,眉毛一凛,有点不耐烦。

    她掏出MP3,戴上了耳机,继而又接着写卷子。

    第四位是皮九,他暗自观察着弋羊,见她没放松自己,他也不敢不努力,埋头迫使自己不分心,去做英语卷子的阅读理解。

    然而他身边有个噪音扩音器——范胡,这家伙笑点低,自电影开场,他哈哈笑地合不拢嘴,对皮九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导致他一篇文章看了十五分钟,尚停留在开头段。

    因此,皮九挠头地力道又重了几分。

    *

    休闲娱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地特别快,第一节 课下课铃悄然响了。

    弋羊搁下笔,起身去厕所,她从后门出,一扭头,瞥到柳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弋羊神情一顿。

    “弋羊姐。”柳丁惊喜交加,方才因为来到陌生的班级,没敢四下乱瞅,陡然认出弋羊,颇感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疑问语气,难得弋羊话语里有了情绪。

    “我哥。”柳丁赶紧指着门框边的韩沉西,“带我来的。”

    被点名的韩沉西:“.............”

    一脸懵逼。

    弋羊顺着柳丁手指的方向向韩沉西递去一眼,点点头,她面容异常平静,仿佛一个时前,没有跟韩沉西起过冲突。

    她擦身从韩沉西腿边经过,出教室下楼。

    韩沉西脑子死机似的,楞在那儿半响,问柳丁:“你...你认识她?”

    柳丁点点头。

    “怎么认识的?”

    “她是望乡的啊,舅舅是电工,暑假的时候,爷爷屋里漏电,就是她和她舅舅帮忙上门来修的。”

    韩沉西:“...........”

    柳丁又:“上一年,你给爷爷买的新手机被他不心摔坏了,也是找她修好的,我在爷爷家见过她几次面。”

    韩沉西问号脸,“我.....怎么没在姥爷家见过她?”

    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柳丁,柳丁皱着脸,想了有一会儿,不确定地:“可能......你去的不是时候。”

    韩沉西:“.......”

    “哥。”柳丁向韩沉西请求,“我不懂的题就问弋羊姐吧。”

    原本她算麻烦葛梨的,毕竟以前是邻居,熟识,但葛梨心情不好,她不敢去扰。

    韩沉西没法跟柳丁,可我刚跟你嘴里的那个“弋羊姐姐”急赤白咧闹了场矛盾,气场不合。

    斟酌下,,“随你。”,接着又补了句,“只要她愿意给你讲。”

    而事实是,等弋羊回班,柳丁捧着练习册问她:“弋羊姐,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好。”弋羊没犹豫便应下了。

    柳丁冲韩沉西递去一个胜利的微笑,随后搬着凳子坐到了弋羊身边。

    初一第一单元讲的知识点是有理数和绝对值,弋羊看了看柳丁练习册的题,发现她计算题不出错,但涉及概念性的题容易混淆导致失分。

    比如,判断对错,-a不一定是负数,+a不一定是正数。

    很明显,定义没学清。

    弋羊翻课本,从头帮她捋概念。

    韩沉西后脑勺枕着后墙,望着前方不远两位姑娘瘦薄的脊背,一个在歪头着什么,一个侧头听地认真,画面和谐地诡异。

    韩沉西:“............”

    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