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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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沉西七月初回了澳大利亚, 弋羊知道这个消息时非常惊讶。

    她电话给他,问道:“不是放寒假了么,回学校干什么?”

    “补课。”韩沉西。

    “补什么课?”弋羊追问。

    手机那头好一阵缄默, 弋羊集中注意力听, 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哪怕是短促的呼吸声,她的心绞着, 她深切地感觉得到韩沉西情绪的消沉, 她不适应他的低气压, 在一块的两年多时间里, 他是颗时刻散发光与热的太阳, 身上有股能暖人的不息生机,完全不似现在这般阴云一遮千里, 他一消沉, 弋羊有种她的世界天黑了的错觉。

    亦是通过这一瞬间的错觉,弋羊恍悟,她和韩沉西走过的这两年多的时间, 虽看似平淡,未有过争吵和对峙等种种波澜,可是, 他对她的影响渗透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弋羊敛着鼻息, 耐心地等韩沉西的回复, 也有点逼迫他开口的意思。

    “我挂科了。”

    韩沉西自暴自弃地。

    他比弋羊还惨一些,六月中旬正值他期末考试周,接到老人去世的电话,慌不择路往回赶,没有申请缓考, 同时也来不及申请缓考了,当时院里规定缓考的申请表至少提前一个星期交到任课老师手里。

    弋羊哑然。

    攸得,电话两端陷入无话可聊的状态,又是好一阵煎熬的沉默,韩沉西:“挂了吧,漫游费挺贵的。”

    后面的日子,便是每天“早安”和“晚安”的短信不痛不痒地联系着。

    弋羊自己不是个会哭哭啼啼的人,更不擅于用华丽的言语满腹同理心地去帮助别人疗愈伤口,她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中,其实挺笨拙和生硬的,她过往经历的苦难无一不是自己强迫着自己去接受,然后在某个点上找到内心的平衡,继续往前走。

    所以,她得给韩沉西时间和空间来想明白“世事无常”的残忍和无奈。

    与此同时,这个暑假,柳丁中考了,成绩非常不错,柳思凝对她抱有颇高的期望,不想让她继续在县里读书,带着她参加了几场市区重点高中的单独招生考试,姑娘来也争气,考一场过一学校的分数线,名次还都排在前几,难得柳思凝和柳思杰这么多天露了笑脸。

    她闲在家休息,自觉预习起了高一的知识,碰到难题,与弋羊视频聊天,找她弋羊讨教。

    弋羊把自己的学习心得分享给她。

    两人联系多了起来,避不开提到韩沉西。

    柳丁问弋羊:“你最近跟我哥联系频繁吗?”

    弋羊摇摇头:“不多。”

    柳丁叹口气,“我已经一个月没给他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了。”

    弋羊:“为什么?”

    柳丁秀气的眉毛一蹙,“不敢,他的话变得好少,我不知道该跟他点什么,从没见过他这样,有点害怕。”

    “你哥他...重感情,跟姥爷的感情深,一时还没缓过来呢。”弋羊。

    “我知道。”柳丁点了下头,但脸上忧愁的神情没有一丝减缓,“我就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国外呆着,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陪,什么事全靠自己扛,心理压力太大。”

    “不管怎么样,他是个成年人了,相信他会调节好自己的,等等吧。”

    弋羊的面上和话语里都透漏着她的冷静,冷静到几乎不近人情,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整颗心其实浮在胸口,没着没落的,她是硬绷着不让自己瞎想。

    人活着都得遇到些难以接受的事,得允许有一阵子负面情绪放大压过正面情绪,硬撑着表现出岁月静好的样子也不正常,容易装出心理毛病,所以,不能着急,也不能催。

    她如此给自己心里暗示。

    然而,等着,等着,到底还是乱了。

    韩沉西生病了。

    “单纯的感冒还是有发烧?”弋羊问。

    “...感冒,”韩沉西有些反应不及时,话慢半拍,“没事的,这边是冬天,上下学被风吹着了。”

    弋羊追问:“吃药了吗?”

    “吃了。”韩沉西。

    弋羊问得详细:“什么药?”

    又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韩沉西才开口,“布洛芬和...阿司匹林。”

    “没发烧为什么吃布洛芬?”弋羊语调变得严肃,“布洛芬和阿司匹林可以一起吃么?”

    韩沉西沉默不语。

    电话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弋羊心里做了个决定——去澳大利亚找他。

    她脑海里想象不出韩沉西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想看一眼,即使状态糟糕,看一眼,也能稍稍安安心。

    但出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护照和签证都要解决,办理妥当,已是一个月后,这期间,陶染给弋羊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拿到签证那天,从领事馆出来,弋羊请陶染吃了顿饭。

    饭桌上,陶染随口问:“算什么时候去啊?”

    “今晚。”弋羊。

    “今晚?!”陶染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这么迫不及待么。”

    弋羊淡定嗯了声。

    陶染瘪瘪嘴,觉得嗅到了爱情的酸臭味,“可是......”陶染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提醒,“大后天我们就要开始军训啦。”

    “我知道。”弋羊,“我能赶回来,但会晚一些,来不及参加早上的动员会。”

    “啊?!”陶染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今天出发,直飞起码得11个时,你大后天再回来,搞什么呢!”

    陶染没少出去玩,熟悉澳洲的航班,粗略地算了下时间,“机场一日游啊!”

    “没有一日。”弋羊放下勺子,抿了口水,,“落地算起到返程登机,中间只有六个时。”

    “是啊。”陶染手指比个六,“六个时能干啥,两句话的功夫就没了。”

    弋羊微微一笑,“两句话就够了。”

    “!!!”

    陶染惊得直结巴,“花几千块钱,飞到地球另一头,就为两句话啊。”

    弋羊没话,垂着眼,抿唇笑。

    陶染挠挠脸,感到迷惑不解,“现在谈恋爱都这么任性么!”

    想着弋羊是第一次坐飞机,还飞个大的,直接国际航班,陶染不放心,念叨着“你走丢了,我以后跟谁混”,硬挤上地铁一道陪着去了机场。

    熟练地领着弋羊到柜台办理好值机手续,她拿着登机牌,开始了“陶染老师讲堂”,详详细细地告诉弋羊登机是怎么样个流程,出海关又要注意哪些细节。

    她跟个复读机似的,生怕弋羊记不住,一句话颠来倒去要好几遍,一转眼一个时过去了,弋羊见她没住嘴的迹象,无奈地从她手里抽走登机牌,然后看着她,把她方才的话不漏字句地重复一遍。

    陶染嘿嘿笑两声,“不愧是我羊姐,一点就懂,一教就会。”

    弋羊叹口气。

    陶染甩甩胳膊,也哎了声,想想:“也不复杂啦,是我瞎紧张了,再,你落地,姐夫哥一定在那边等着接你呢。”

    弋羊没吭声。

    陶染觑一眼她的脸色,问道:“你跟我姐夫哥了你要过去吧?”

    弋羊淡淡道:“还没?”

    陶染一愣,“你是算给他一个惊喜吗?”

    弋羊摇头,“没来得及而已。”

    陶染哦了声,想着在机场见一面,实在没什么惊喜可言,她:“那你赶紧跟他电话一声吧,姐夫哥估计今晚要兴奋地睡不着了。”

    “再等会儿。”弋羊不知在思考什么。

    陶染瘪瘪嘴,趣道:“怎么,你俩是准备什么夜间情话么,嫌我这个外人顶个灯泡在,碍事啊。”

    弋羊面无表情地嗯一声,“你还,不适合听。”

    “.......”

    冷不丁一句浑话,出自弋羊之口,陶染三观瞬间刷新,脑子里冒出一排乱七八糟的符号。

    “服!”陶染竖个大拇指,“看出你也兴奋了,我就不扰了,走了。”

    她完,大手一挥,潇洒离去。

    “谢谢。”

    弋羊冲她背影道声谢,转身去过安检。

    等她到候机厅坐下,她给韩沉西去了个电话,第一通没人接,过了二十分钟,又第二通,等待了好长时间的“嘟嘟”声,就在弋羊以为依旧无法接通时,嘟声停了,那边没有先话。

    “韩沉西,”弋羊开口了,“我现在......”

    “他人去厕所了,我是他...朋友。”

    一道女生将弋羊话的节奏彻底乱,弋羊陡然沉默。

    “别误会啊!”女生轻轻笑了下,解释,“出来一块喝酒呢,很多人,他手机忘酒桌上了,我看连着两个电话来,帮忙接了,你要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先跟我,我代你转达。”

    “不需要。”

    弋羊撂下三个字,按了结束键。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将往返的航班信息发了过去。

    可一直等到飞机起飞,也没收到任何回复。

    机舱里,飞机巨大的嗡鸣声压迫着弋羊的鼓膜,弋羊体感不适,睡不着,她从窗户往下望,上海的夜景很美,点点灯火连成星海。

    或许壮阔的城市版图太容易将人衬托的渺。

    弋羊心里生出一股难以明的悲伤。

    这股情绪来得着实突然,她遏制不住,反应过来眼圈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