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公主相邀
顾明朝回来时已经日近西山, 晚风带来阵阵凉意,吹走层层热浪,恰好和刑部下值的时辰撞在一起,刑部大概也就上下值的时候稍显热闹些, 一路上大官吏疲惫中带着兴奋地和顾明朝着招呼。
王主事一贯畏畏缩缩的模样, 贴着墙根走路, 眼尖地看到顾明朝穿过拱门走来,连忙贴着墙根踱了过去, 脸上露出八卦又矜持的模样。
“顾侍郎,顾侍郎。”王主事站在树荫下伸出半截胳膊, 压着嗓子低声喊着。
顾明朝一见他这个模样便知道王主事老毛病犯了, 而是十有八/九是看到和自己有关系的八股消息,这才叫他过来分享一下。
“怎么了,王主事。”顾明朝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树荫下, 笑问着。
“公主来了!”王主事斩钉截铁地着, 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顾侍郎。
这并不算一件稀奇事, 公主没来才算怪事。顾明朝嘴角笑意加深, 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王主事没在他脸上找到认同自己的表情,遗憾地搓了搓手。
他做事糊涂心也迷糊,但隐约能感觉出公主这隔三差五来刑部应该是不简单的, 奈何这事摸不到门路,只能百爪挠心,难受得很。后来又被调离刑部司, 事情发展更加搞不清,再者他又不敢直接去问顾侍郎和公主,因此这事便像一根羽毛时不时挠着他的心,抓得他浑身难受。
不过公主来了不是他叫住顾明朝的主要原因。他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来, 眼睛眨了眨,压抑着激动地着:“谢侍郎去找了公主。”
顾明朝和谢书华之前虽然同属于刑部司,但两人可谓是两个极端,谢书华是高门子弟天生富贵,连袖子的镶边都是金丝绣上去的,处处尊贵,样样得体,而顾明朝虽然出身侯府但实际上更像一个寒门子弟,一步步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两人虽然不曾起过冲突,但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样的氛围不由让某些人心中起了看戏的心理。
至于公主,一开始便入住刑部司,左边顾明朝右边谢书华,那间院更像是一枚石子在平静的阴阳湖水中扔下,谁也不知道湖面下发生了什么。即使当事人漠不关心,但岸上的人却是一直暗自偷窥。
顾明朝站在树荫下,点头不话。临走前盛尚书让谢书华上交刑部旬月事项,有接触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王主事见他毫无反应,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一口八卦之气无人分享。顾侍郎什么都好,做事认真负责,待人和蔼可亲,哪怕对他都和颜悦色,就是对很多事情都冷淡了些,跟他着八卦跟和木头人倾诉效果是一样的。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谢侍郎出门后脸色不太好,我早就听闻公主不喜欢谢侍郎的,不是时候还过一架吗。”王主事一见顾明朝,毛病就犯了,开始絮絮叨叨地着,“谢侍郎这几日来得晚退的早,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人也瘦了一大圈,我也听谢御史这病怕是……”
顾明朝眉心微微蹙起,他先是咳嗽一声,阻止了王主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倾诉,又温和地着:“如今已是苦夏,谢侍郎一向不耐热,消瘦也是极为正常的。天色要黑了,王主事家在城南还是早些回去吧。”
王主事讪讪地住了嘴,知道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红着脸不再话,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顾明朝站在远处,目送王主事离去。王主事依旧是贴着墙根走路,看上去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王主事人不坏,大抵是市井心理很重,做人还不算糊涂,知道能跟谁,不能跟谁,一旦进入他的可倾述范围,做什么事情都透出一股‘我要和你讲大秘密’的八卦神情。
——谢书华?
他皱着眉想着,自从刑部司只留他一人后,两人接触便骤然减少。谢书华去了最东边的司门司,刑部司又在最西边,两人交集减少,加上杨家一事,谢家暴露了他们在东宫的暗哨,给杨家放出消息,险些害得郑莱命丧回京途中。太子雷霆震怒,当即整顿东宫,从王馆生开始拔出一连串的人,主要人员竟然分布在军营中。
谢家嫡长子谢书群三次求见太子殿下,殿下闭门不见。谢道韫身染重疴,朝堂上虎视眈眈,王家出手不断击谢家人在朝堂上的位置,短短几日,就下马不少人。而谢家原本可以在杨家倒台后瓜分杨家势力,却因为原本以为非常隐秘地站队而不得不退居幕后。
太子究竟是如何发现谢家在此事中的痕迹,其中关窍谢家人不清楚,顾明朝倒是清楚得很,因为证据是谢书华自己亲手交给他的。
——谢家两兄弟在什么算盘。
顾明朝摇了摇头,想不明白。谢书群才智绝伦,多年来一直默默站在东宫后面,不显山不显水,保持着一点话题却绝不会让人察觉出危险性,而谢书华高调出众,一出行必定是众人焦点,偏偏是最为刻板严谨的性子,最恶恃强凌弱之人,这般模样即使风光无二也不会让人心生警惕。
两个兄弟像是两个极端,毫无相似之处,却又在薄纱处窥得其奥秘。
顾明朝踏着暮色回了刑部司,一入门就看着时于归脑门上盖本书,趴在案桌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立春跪坐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
她见到顾明朝,起身行礼弯下腰准备叫醒时于归,顾明朝连连摇头,示意她不必。立春犹豫片刻也收回手。
公主这几日睡得不/太/安稳,现在难得睡得比较沉,若是能多睡一会自然是好的,但公主睡之前又一直念叨着顾侍郎。立春左右为难,不过她随后又想着,万事有顾侍郎担着,便心安理得地放下手,起身去耳房泡茶。
顾明朝坐在时于归边上,为她拿下书,又继续摇着扇子,见时于归睡得满脸通红,长长的睫毛盖住双眼,在白皙透明的脸上留下浅淡的影子,嘴角上扬,可见梦中也是香甜的。
他嘴角含笑,轻柔地摇着扇子,驱散炎热的夏风,带来阵阵凉意,屋外的蝉扯着嗓子叫了一个白天也累了,趁着黄昏之际躲在树叶底下暂时偃旗息鼓,准备晚上再战。刑部的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躲在屋檐下盘着尾巴睡得香甜。
时于归的发丝轻柔地贴在她脸颊上,顺着呼吸微微颤动。顾明朝心中发软,凝重疲惫的心思都随着的呼吸声而逐渐远去,随着落日一道坠入群山,消失在天际。
立春端着茶水和糕点走了进来,轻手轻脚放在他面前,袅袅茶气带着糕点的暗香在寂静的房内逐渐弥漫开。一直沉睡的时于归鼻子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下意识脸朝着糕点的方向。
顾明朝脸上露出笑来。
果不其然,时于归没一会便睁开眼,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伸手捏了快糕点塞进嘴里,含在嘴里咬了几口,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顾明朝,眼睛还没认出人来,鼻子还没闻出味道,嘴巴倒是先张开了。
“顾侍郎。”时于归嘟囔着。她趴在桌上墨迹了好一会,这才揉揉眼睛直起身子,琥珀色的大眼睛弯起,看着顾明朝露出开心的笑来,露出雪白的贝齿。
顾明朝伸手捋了捋她鬓间的乱发,黝黑的眼珠在日撒山间的碎光中闪出温柔的笑意。
“回来的也不算晚啊。”时于归拉过那碟糕点放在自己面前,不高兴地着,眼睛瞟向屋外的夕阳,又意有所指地看着顾明朝,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大写的不高兴。
顾明朝摇了摇头,认真解释着:“今年案子颇多,和盛尚书核实人口花费了不少时间。”
时于归就知道他会一本正经地解释,无聊地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兴致缺缺地着:“算了,时光匆匆啊,反正今日都要过了,顾侍郎公务繁忙,贵人多事,不如我这便提早与顾侍郎约个明日好时光。”
她得天真又随意,手指绕着花瓶中掉落的花瓣,白皙指尖绕着粉色花瓣,漫不经心中又透出一丝狡黠。她仰着头,顶着顾明朝温和的视线,凑近他,近得双眼只能容纳他的眼睛,大眼睛盛满笑意,两人浅浅的呼吸相互纠缠,眸中星光相互吸引,又互相退让,在狭窄的空间中荡开一丝热气。
只见时于归笑眯着眼,促狭地眨了眨眼,那模样比戏文里的浪荡公子还要放浪,眼底的红色泪痣跃跃欲飞,比之蝴蝶还要娇艳。
顾明朝盯着那双闪烁着笑意的杏眼,耳尖泛起红晕,鼻尖是淡淡的海棠香,从鼻端慢慢蔓延到心间上,但他脸上还算镇定,不露出半点羞涩模样,只见他把脑袋向后挪了一下,笑着:“明日正好沐休,全听公主吩咐。”
时于归扑哧一声,也顺势退后一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旁的人,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着:“一言为定,只是出门相约,不约个信物又如何能碰面。”
她眯着眼,最后一抹斜阳笼罩在她侧脸上,昏黄日光下闪耀着细腻的肤色,大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顾明朝漆黑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恶作剧的笑来。
“梦中传彩笔,花叶寄朝云。”
“明日辰时,可别忘了。”
作者有话要: 我终于退烧了!好惨啊!!就是喉咙还不舒服,病了一个星期瘦了十斤,废了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