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行游者
Chapter15行游者
愿终有一枝蔷薇得佩你胸襟。
01
早上的时候子尘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像是冬眠的蝉蛹。
“该起来了。”维希佩尔将早餐摆好之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子尘。
“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子尘把自己往被子里更加缩了缩里。
“可你刚刚也是这么的。”
“我在和被子谈判。”子尘非常认真地看着维希佩尔, “我被被子挟持了,他不放我出来, 谈判这种事情要有耐心的!否则人质很有可能有危险。”
“那它有开出什么条件吗?”维希佩尔叹了口气问。
“哦,这倒没有,它就让我陪他一会就好, 它只是太孤独了。”子尘。
“告诉它,它可以撕票了,一个整天睡到十点的人是没有被营救的价值的。”
“喂!哥你什么时候学坏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子尘吵嚷着。
“现在已经十点了,从六点开始你就告诉我你马上就起床。”维希佩尔看着子尘。
“可正常人一天是需要睡二十个时的啊。”子尘有点伤心地回答。
“那岂不是大部分的时间都要用来睡觉了。”维希佩尔有些好笑地。
“本来就是啊, 人活着就是为了睡觉的,醒着只是为了寻找食物以免自己在睡觉的时候饿死罢了。”子尘。
“那你就不想见我吗?”维希佩尔坐在子尘身边, 低头看着子尘。
“想啊。”
“可你睡着的时候可就看不到我了。”
子尘眨了眨眼睛, 像是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做出了妥协:“那我以后每天只睡十六个时好了。”
维希佩尔走了以后,子尘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些无聊, 于是随便翻出了书架上的一本机械书翻看着。
装订有些老旧,页边磨损的很厉害,甚至连封面都没有。
但子尘只翻看了几页就被内容惊到了。
在西陆,所有的机械制图必须严谨清晰, 即使是细枝末节的纹理都要画的一清二楚。
而这本书上所有的图鉴都仿佛只是兴之所至,随手而来。遇到需要完全精细刻画的细节就随意的用箭头指到空白,然后在空白的地方画出来。
而那些不重要的地方就只是用铅笔草草勾勒出大致的形状甚至直接忽略。
有的地方在旁边用文字随意注释着, 像是作者想起了什么就随意地写在了旁边。
明明是机械这种这么严谨认真的东西,却被近乎写意的方式绘制了出来。仿佛那不是有着严格规定的机械制作,而是一件拥有着灵魂的艺术品,甚至是……生命。
神在造人的时候,也一定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子尘很喜欢这种近乎随性的绘制方法。
可惜绘制者用的是铅笔,有很多的地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恐怕没有什么比铅笔更适合这种随性的绘制者了吧。
子尘甚至能想象到那个人是如何拿着铅笔在纸页上绘制着这些机械。
那个人在纸页上随手画下一闪而过的灵感,不重要的地方匆匆勾勒出大致的形状甚至直接忽略,喜欢的地方认认真真的勾勒绘制,连细枝末节的纹路都恭敬而虔诚。
子尘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看着图鉴,有很多的机械即使是在今天都完全没有办法实现,毕竟这个作者的思维真的是太抽象而随意了。
但,能在几笔之间赋予一个机械以灵魂的人也是不多啊。
神战·秘银铠甲,看的出来作者对这副铠甲用了很多心思。
整整用了两页来展示铠甲的正面侧面背面的穿戴效果,然后用了三页将每个细节拆分。仿佛铠甲的每个弧度都被认真设计过,旁边用字认真标注着制作材料和要求。
以熔岩之火淬炼三度,尼弗尔海姆至为冰冷的迷雾冷却。
秘银,那是比黄金贵重十倍的金属,被认为是神赐之金,有着极高的防御力却比任何金属都为轻盈。
仅仅是铅笔草草的勾勒便仿佛赋予了整个铠甲以杀伐,以征战,但同时却又有着神一样的高高在上和凛然绝美。
子尘觉得这幅铠甲有些熟悉,认真的回想才想起来这副秘银铠甲就是维希佩尔每次作战都会穿着的那件。
名字起得还真的是很贴切。神战,如神御驾亲征。
白马银枪,神战铠甲。当他降临,则是众生跪拜。
后面还有很多堪称完美的机械设计,即使是在今天也很少能有和这本书上的图鉴相媲美的机械设计。
翻到一半子尘发现这本图鉴上缺了几页,感觉像是上好的瓷器被磕掉了一个角一样,让人有些心疼。
子尘想着要不然等维希佩尔回来了问一下他好了。
他把图鉴认真的放回了书架上,然后随手拿起了旁边的那本《行游者》。
——我曾涉过万水千山,但你却都不在这里。
扉页上用钢笔轻轻地写着这句话,藏在书页的角落里,仿佛一个已经独自行走了很久很久的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停了下来,没有绝望也没有失望只是轻轻叹息而已。
子尘听过这本书,这本书应该算是行记,记载着那名行游者走过的每个地方,风景人情,自然山川,甚至是草木枯荣,雪化鸟鸣。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名行游者究竟是谁,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曾有很多人他们见过行游者,但他们见到行游者的时间跨度实在太大所以都不可信。
英灵殿的课程一直紧的要命,子尘一直想要看这本书来着,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时间,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好好地看一看。
子尘随手翻开了一页然后往下读下去,作者的文字很平淡,他像只是一个过客一样旁观着这世上的沧海桑田,浮云变幻,却很少参与其中。
他只是路过而已。
不知不觉子尘就看了很久,他仿佛就跟着那名行游者行走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个人话很少,只是一直在前面走着,用他能跟的上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尼弗尔海姆终年笼罩着浓雾,仿佛在浓雾中都渗透着寒冷的气息。这里除了冰山外再无其他,走过一千米也仍旧是冰山,再走仍旧如此。
地壳的移动形成巨大的冰川断层,白色的冰纹绵延。
这里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
他,玫瑰之城佩尔拉隐藏在死海和沙漠的灰烬中,在黄昏的光线下岩石砌成的墙壁如同玫瑰的颜色。古老的雕塑在沙石中静默地等待着。
往来的商贩向他售卖天然的砂石,在阳光下可以有不同的颜色,最美的玫瑰都比不上。他告诉贩他应该不需要,商贩告诉他可以用来送给心上人,砂石里面有神秘的咒语。
爱琴海旁的圣托里尼岛白的有些耀眼,半月形的白色建筑群就那么安放在黑色的沙砾上,层层地排在悬崖上。从岸上看过去海是蓝色的连山也是蓝色的,平顶教堂里不时传来一阵阵钟声。
他在海岸线上走了很久很久。
他,布拉格如同活在中世纪的贵族,巴洛克式的建筑如同蒙着金色的丝纱。
彩色的玻璃窗、千塔之城、圣约翰教堂、布拉格广场。查理大桥在夜幕的灯光中古老而辉煌,昏黄的灯光倒映在桥下伏尔塔纳的河水中如同碎金。
布拉格广场上人群拥挤,每个人匆匆而过,店铺里每到整点的时候自鸣钟便开始报时十二个雕像依次出来。
他很想把自鸣钟买下来送个一个人,但又怕那个人不会收。
古老石块砌成的查理大桥在夜幕灯光中温柔地屹立着。
那个人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他就这样独自走过了这世上的每个角落,但子尘却又总觉得自己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到了他所去过的每个地方,尼弗尔海姆、佩尔拉、圣托里尼岛、布拉格。
在那漫长而温柔的时光里,他们两个就这样独自游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
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是维希佩尔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在床上趴着看书的子尘,“在看书?”
“嗯。”
维希佩尔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来放好。
然后到厨房里把已经准备好的食材切好然后倒入锅中,放好调料后认真的设好时间。最后是把新鲜的牛奶温好。
等他忙完的时候子尘仍然趴在床上看着那本书。于是也拿了一本书坐到了子尘旁边安静地看着。看到一半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子尘手里的书,“……你在看哪本?”
“《行游者》。”
“哦。”维希佩尔转过头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又把头转回来对子尘,“要不然你换一本吧。”
“不用啊,这本挺好看的。”
“这本……也没有什么情节,比较无聊的。”维希佩尔,“要不你看一下别的。”
“挺好看的。”
子尘仍旧趴在床上慢慢地翻着书。
那个人,他来到阿斯加德的时候正是当地的瓦伦丁节,道路上的男女都佩戴着红色的蔷薇。
整座城市里红色的蔷薇花瓣铺满道路,希腊式大理石喷泉里也飘落着蔷薇花瓣,而他在圣女雕像的脚下捡了一朵完好的蔷薇,想着如果有机会,他想要赠与一个人,佩戴在他的胸襟上。
维希佩尔几次看着子尘仿佛要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子尘继续往后翻着,奥尔海域,银鱼溯洄之地,每年九百万条银鱼逆流而上至此。
“哥,这个地方我和你去过!”子尘有些兴奋地拽了一下维希佩尔的衣服。翻了一页书之后子尘看到书里夹着一页纸。
“这是什么?”子尘问。
“我去看看牛奶热好了没有。”维希佩尔突然起身。
子尘把纸开。
弯弯曲曲的海岸线,简笔画一样的一堆鱼,还有旁边那一个矩形,子尘研究了好久才明白这不是那个怪老头待着的灯塔吗!
难以让人理解的是,海岸线上这两个……火柴人。
“哥?这是你画的吗?”子尘看着把牛奶端出来的维希佩尔。
“……不是!”维希佩尔坚定地摇头。
“真不是?”子尘一脸怀疑地看着维希佩尔。
“不是。”
“好吧,那你能解释一下这个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子尘问。
维希佩尔有些无奈地,“我已经尽力了。”
子尘往前翻了一下,尼弗尔海姆,果然就在他翻到的前一页也夹着一张纸。
……两个火柴人行走在一堆巨大的三角里面。
子尘想了好久才明白这些三角代表的应该是——冰山。
两个火柴人应该下了不少功夫,明显的看出来走在前面的火柴人提着箱子,身上披着涂黑的三角代表的黑色披风。
果然,能把刚才那本图鉴上的铠甲做成实物而且穿在身上的人应该也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
“哥,你在绘画上的技能是零吗?”子尘叹了口气,“让你看看我的厉害吧。”
话虽然他的机械课成绩一直都不好,绘图可从来都是第一的啊。
子尘从抽屉里随手拿了几根铅笔,然后找了一张纸翻到空白的一面。
先是用柔软的笔触轻轻勾勒出雪山的轮廓,然后用硬质的铅笔一点点的以颤笔画下冰面上的细纹。
维希佩尔在他旁边认真地看着,看着他一点点将那个寒冷的冰域呈现在纸上。
在这里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所有的一切都凝滞成了永恒的冰雪,亘古不融。千年的时光都被冰封在这里,一层层的堆积,日复经年。
子尘细致认真地勾勒出冰山的细节,他用橡皮擦出半透明的冰面,以及冰山折射的近乎没有温度的阳光,他低着头,半场的黑色短发被撩到耳后,露出干净漂亮的耳垂。那个世界尽头的领域就这样慢慢一点点的在纸上铺陈开来。
近乎于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射在雪山上,这里是归属于神话与史诗的领域,天地之间再没有明显的界限。
最后他用铅笔在纸上轻轻扫着,然后近乎随意地用手指在纸上抹开天空冰冷的浅灰色和终年笼罩着艾斯雪山的浓雾。
“很不错。”维希佩尔看着画。
“没办法,对于机械系的来绘图是看家本事。”受到表扬的子尘一脸淡定地压下自己已经要晃起来的尾巴。“这不算什么。”
“嗯,画完了。”子尘把纸折了起来夹在了书里。
“画完了?”维希佩尔问。
“怎么了嘛?哪里有问题吗?”子尘把纸再次开看了一会,“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啊,我是凭着记忆画的,只能想起来这么多。”
“不画人吗?”维希佩尔。
“啊?”子尘楞了一下。
“不用画人的吗?”
“我们机械系又不教画人好不好!人什么的画起来好麻烦!我才不要。”子尘赶紧摇了摇头。
“哦……好吧。”维希佩尔笑了笑。
子尘把画心地夹到书里,然后突然愣了愣。
他回头看着维希佩尔,:“哥哥是想和我,把这些地方都去一遍吗?”
九万条银鱼逆溯的奥尔海域,常年冰封的尼弗尔海姆,佩尔拉,圣托里尼岛……
维希佩尔没有是话,只是看着子尘,那双眼睛中像是有着潋滟的湖水。
子尘笑了笑,转身捧着维希佩尔的脸,抬着头看着他,“我的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他像是安抚着一直温柔的大型犬一样在维希佩尔的脸上蹭了蹭,维希佩尔银色的长发擦过他的指尖。
会的,终有一日会的。
他们两个会一起走过世上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