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酒寻祭
02
芬布尔之地, 诸神庙。
长剑砍落,古兽的血溅在布伦希尔德的脸上。
她踩着另一只古兽的身体, 凌空而起,利剑刺入古兽狰狞的身体。
旷远的神庙前, 数十具古兽的尸体堆积,空中有雪落。
布伦希尔德走上神庙前的台阶,长剑划过台阶上的血。
这里曾经是诸神年代世人供奉诸神之地。
那时人们在这里祈求神的庇佑, 聆听神的神谕。
沉睡在神庙前如同一座山丘般巨大的兽类缓缓起身,看着胆敢冒犯它的凡人。
布伦希尔德是来这里寻找戒灵的踪迹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救更多的人。
英俊的女孩握着手中的剑。
巨兽咆哮,神庙前的白雪如风暴。
在雪风暴中, 女孩直接从台阶上跳起,迎战巨大如山丘的兽。
巨兽怒吼着攻击着布伦希尔德。
布伦希尔德在神庙前的台阶上跳跃着, 躲开巨兽的攻击, 然后猛然一个挥剑。
沉重的圣剑刺入巨兽的脖颈。
像是山川的崩塌,巨兽倒落在地。
布伦希尔德从巨兽的身体上跳下,身上银色的铠甲映着一只只倒下的巨兽的身体, 她看着荒芜而破落的诸神庙。
庙中供奉着十三神。
而第十三神洛基的神像早已被人损毁。
灰袍祭司的尸体被冰霜冻结,不知道已死去了多久。
布伦希尔德将剑上的鲜血拭去,走向神庙侧面通往地下的长廊。
黑暗幽深的地下,她点燃燧石。
高浓度的巨渊之银被封在一块石头中, 燃烧的蒸汽照亮神庙隧道。
光明随着雾气跳动着。
——我们终究亡于自己。
隧道的墙壁上用古老的如恩文写着这句话。
她刚想要仔细看清墙壁上的字,旁边便突然跳出了一只如同蜥蜴般的古兽。
女孩回身抬剑斩杀异兽。
燧石的光线突然照亮了角落中的囚室,数十个女孩被关在囚室中。
布伦希尔德挥剑砍断铁栏。
女孩们瑟缩地后退。
“别怕, 我会保护你们的。”布伦希尔德。
“你们是怎么被弄到这里的。”她看着那些女孩问。
女孩们却只是摇着头。
“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的。”
女孩们还是只是摇头。
她不忍心继续逼问这些女孩。
“在这里等我,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布伦希尔德走出囚室,一路上她不停斩杀这所有出现的异兽。
长廊中还有很多的囚室,她知道这一切应该与戒灵在西陆暗中创立的邪教有关系。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囚禁这么多的人。
在隧道的尽头,她看到了绘在岩石上壁画。
矿石颜料的颜色早已斑驳。
巨大如山峦般的古兽行走在大地之上,黑色的身影仿佛可以捣碎天空。
而跪伏的人类渺如虫蚁。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扼住了。
混沌虚空中,她看到那被称为乌特加德的古神归来了,当他归来,这世上便变成了地狱,所有的人只能跪拜,等待比死亡更彻底的死亡。
长廊的尽头突然亮起。
“我们的女武神回来了?”玫瑰色长发的女孩坐在长廊尽头的池水旁抬起头对布伦希尔德。
03
酒寻节上青铜的洪钟大吕齐鸣,巫女在祭台上执羽扇而舞。
所有的一切恢弘浩然如同千年的盛会。
但那些色彩却像是涂抹而出幻象一样,就连勾勒一切的线条都在颤抖。
浮华如水中倒影。
维希佩尔压低了斗笠的帽檐。
他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黑色的乌鸦停在街道上悬着灯的绳子上。
——永不复焉。
那些乌鸦。
他走到了街道尾的酒肆旁,沽酒女笑着为他斟了杯花雕。
酒杯被推到他面前。
他扯出花雕酒下压着的纸条,上面绘着被斩杀于剑下的凰鸟。
沽酒女唱着江南的沽酒曲。
他仰头饮下酒。
余光中华贵的轿辇从他身旁经过,着云锦的少年端坐在瑱席之上。
一切纷乱的颜色凝固。
他松开手,黄色的纸条被风吹到角落。
少年垂着眼,眉目衿贵。
少年像是注意到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他这里。
那双眼漂亮的像是桃花。
他用手扶着斗笠的帽檐,看着那个少年。
而未等他看清少年的面容,一把利剑却突然从少年身后刺过少年的身体。
鲜血染红白玉瑱席。
维希佩尔的心脏像是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一切浮华的颜色褪去,黑色的鸦群飞起。
他再次睁开眼,仍旧是纷乱的人群。
黑色的乌鸦停在街道上悬着灯的绳子上。
——永不复焉。
祭祀的钟声仍在敲响。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逆着人流走到了酒肆旁。
“你们是谁。”
沽酒女却仍旧只是递过来一杯花雕。
“天有鸟兮皇皇羽,羿射落之昏将至。”沽酒女轻声唱着。
他扯出压在下面的黄纸,上面仍旧绘着死亡的凰鸟。
“你们要干什么?”
沽酒女却又自顾自地唱上了沽酒曲,“歌复歌兮不复醒……”
他松开手,黄纸被风吹走,銮铃声响,少年的车驾从他身边经过,他手中的剑一瞬间出鞘,刺入少年身后的侍者。
鲜血落在他身上。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着从高处射来的利箭刺穿少年的锦衣。
群鸦惊扰飞起。
——永不复焉。
维希佩尔握着手中的剑,再次睁开眼。
仍旧是纷乱的人群,他抬起头看着停在灯绳上的乌鸦。
那些乌鸦也看着他,像是嘲弄。
他走到酒肆旁,沽酒女熟练地斟着花雕。
利剑架在沽酒女的脖颈之上。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歌复歌兮不复醒,往而复之终往日。”沽酒女却仍旧只是笑着将酒推了过去。
他没有喝酒,扯下黄纸扔到一旁。
銮铃声响,他转身突然跳上少年的轿辇,在众人的惊错声中,他拉下了端坐在瑱席之上的少年。
猩红的云锦绣着神凰鸟。
他将年幼的皇轩家少主抱在怀里,奔逃入金陵的街巷。
“你要带我去哪?”少年突然。
维希佩尔将少年放下,他看着少年黑色的眼。
“去一个没有人能伤害你的地方。”他对少年。
少年却笑了,“那留在皇轩家就好了啊。”
“吃糖吗?”少年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糖袋子,原来少年刚才那么老实地待在瑱席上,嘴里却含着一块粽子糖。
他挑出来两块糖,递给维希佩尔一块,然后看着手上的桂花糖,“这个是有个姐姐给我的,她我还,不能喝酒,只能给我这个。”
维希佩尔皱了皱眉,突然感觉有些不好。
少年的嘴角却已经流下了鲜血,他含着那块桂花糖,“姐姐的这块糖……好苦啊……”
……
04
“北祭的事弄完了?”子尘咬着根酸草歪坐在案边,问刚回来的相柳。
“正式的祭祀还没开始,现在不过是把巨鼎摆上了祭台。”相柳坐在了子尘身边的案旁,看了眼子尘,“少主你又去抢那帮孩子的东西。”
“是他们给我的好不好。”子尘从怀里又揪出两根酸草递给相柳,“尝尝,虽然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好歹有点滋味。这北地什么都没有,嘴里要淡出鸟的。”
“烬少主,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流氓少主的。”相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子尘。
子尘挑了挑眉,看相柳一脸无动于衷地样子,只好把酸草收了回去,“流氓怎么了,流氓也是凭借着自己的不要脸靠本事地活着。”
“少主,你可是皇轩家的少主。”相柳一脸无奈的。
“那又如何,皇轩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流氓。”子尘一脸无所谓地。
“话我没去,禄存将军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子尘自顾自地倒着地瓜烧酒,笑着。
“何止不太好,简直想要直接把你捅个对穿,回京之后一定要参你一本。”
子尘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像是逃课捉弄了私塾老师的学生。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敢不去,也就只有他皇轩少主了。
“少主,异兽来袭。”门外有人敲门道。
子尘歪过头看向门外,“看来我们先得保证有命让禄存将军参本了。”
黑色的兽群奔过巨大的望龙川,仿佛一场能够吞噬一切的岩浆。
女墙上燃着青色的烽火。
蜿蜒的长城像是横亘的巨线。
子尘握着剑,另一只手转动着手腕上咯在骨节上不太舒服的玄铁护腕。
“这次来了不少嘛。”子尘:“我要出城。”
“少主?”相柳皱着眉头问。
“象罔不是死在异兽的爪牙下的。”子尘将剑系在剑带上,“我要去看看那个藏在异兽后面的懦夫。”
少年在北地的大片云翳之下抬起头,那双眼锋利如同能斩断一切的剑刃。
05
……
青铜的洪钟大吕齐鸣,巫咸的吟唱声远远传来。
维希佩尔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地在这里醒过来了。
灯绳上的鸦鸟盯着他。
——你救不了他的。
——歌复歌兮不复醒……
——永不复焉。
他没有理会那些乌鸦,走到路边的摊上扔了三文铜线,拿起了一条红色的发带。
而后走过喧嚷的人群,扯下沽酒女推过来的酒杯下的黄纸。
风吹起酒肆旁的梧桐树下散落的数百张黄纸。
每一张黄纸上都绘着一张死去的凰鸟。
他将那张绘着凰鸟的黄纸折好,放进怀中。
而后将花雕一口饮尽。
不错的酒啊。
銮铃声响,皇轩家的众人看着拦在路上的男人。
而端坐在瑱席上的少年缓缓抬起眼。
云锦衣,神凰鸟。
三十六街的灯笼在风中轻晃。
斗笠下男人有双蓝色的眼,像是微尘寺的天空。
少年看着男人突然笑了。
而下一刻他的身体却突然被男人的剑穿过。
他张着眼,身体跌入男人的怀抱。
鲜血染红白玉瑱席。
我的少年,如果你终有一死,那我情愿你死在我怀里。
风吹过梧桐树下的百张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