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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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那些人的拳头挥向皇轩烬, 他却只是咬着牙一拳拳挥向所有阻拦着他的人。

    腹部被击中,生生地疼, 他的下唇被咬出了鲜血,然后转身一个侧踢将身旁的人踢到。

    红火蚁为了拦住他搂着他的腰把他往边上带, 他直接踹向了红火蚁的膝盖弯,然后直接向后一别,将红火蚁整个扫倒在了地上。

    他踩着红火蚁的胸口, 粗喘着气:“我过,别拦我。”

    “老大,你又何必!”腹切蛇死死盯着皇轩烬:“是他们自己赢了赌局!我们”

    “让一个人承担一切,然后其他人得救吗?”皇轩烬嗤笑了一声, “那这样的活路不要也罢。”

    他的衣领被那个叫断翅鹰的男人死死揪住,然后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想死的话自己去死, 老子可不想陪你。”

    “喂喂,你不想活我们还想呢。”周围的人回头用狠厉地目光扫着他。

    “活着……对你们这种人来,有意义吗?”皇轩烬扒着断翅鹰的手声音嘶哑地, 他的胸口疼的近乎像是里面的骨头都断掉了一样。

    “那你就一个人去寻死吧。”断翅鹰将少年直接扔到了墙上。

    皇轩烬的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然后从墙上坠到了地上。他勉强地爬了起来,用虎口抹去嘴角的血。

    “你们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不是吗?”皇轩烬仰着头笑看着那些人, “一个个,叫自己什么断翅鹰,什么钢刃……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不敢提起了吗?你们本来不就是根本不敢面对过去的所有, 才会舍弃一切,在这里苟活不是吗?”

    “你们啊,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鲜血从他的口中滴落到地面上,“你们离开了这里,又能到哪里呢?像老鼠一样在各个地方逃窜吗?”

    “只有这里啊,只有黑市九街才是我们这群老鼠能够活着的地方,不是吗?”他痴痴地笑着,“可现在这里啊,被个该死的家伙烧掉了,就像有个惹人讨厌的男孩把水灌进了蚂蚁洞里。于是我们四处逃窜,只为了想要活下去……”

    “你究竟想什么。”断翅鹰直接将皇轩烬整个人提了起来,“想要活下去难道有什么错吗?”

    “没有,当然没有。”皇轩烬摇了摇头,“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和你们的,什么生命珍贵。”

    “只不过他们是骗你们的,你们的性命……根本一文不值。”他仰着头像是觉得讽刺一样地看着断翅鹰,“……一文不值。”

    “那你是要回去救那两个人吗?难道他们的性命就很值钱吗?”断翅鹰咬着牙。

    皇轩烬摇了摇头,“也不值钱。”

    “活着的东西遍地都是,活着可没什么值钱的。”他掰开断翅鹰的手指,“可至少回去救他们能让我觉得,我稍微活对了那么一点。”

    他拧着断翅鹰的手腕,直接将男人整个摔到了地上。

    然后向着逆行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回头看着他。

    06

    光线黑暗的矿道里,只有巨渊之银燃烧的光亮。

    道路上有不少狰狞的古兽,但他们像是和那些食骨者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那些古兽只是不停对他们呲着牙,却并没有攻击他们。

    “如果没有猜错,锈骨给你们注射了一些东西,对吧?”鲨尾看着押着他的食骨者。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想这名食骨者前几天还是他的属下啊。

    那名食骨者没有话。

    鲨尾转过了脸,看着前方燃烧的巨渊之银:“我曾经也以为那东西是神的恩赐,可到最后才明白,那只不过是神给潘多拉的礼物,我们开了它,就要承受代价。”

    “我记得你,跟在紫罗兰夫人身边的,对吧?”鲨尾看着荷官:“是个……很有钱的女人。”

    他像是想要对紫罗兰夫人发表什么有点见底的评价,最终发现自己只记得那个女人豪掷千金的阔气。

    “是那个女人做的这些吗?”鲨尾问:“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只知道养漂亮的男孩子呢。”

    “不是她。”维希佩尔:“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对吗?”

    他没有看夏佐。

    “是……”夏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鲨尾像是没懂维希佩尔的意思。

    “你知道金枝吗?”维希佩尔问。

    “什么?”

    “在很久以前,雅典娜的神庙前生长着金枝,而女神的祭司也是森林之王日夜守在金枝前。因为当一位逃奴折下了金枝,他就有了和祭司决斗的权利。如果他杀死了那名祭司,他将会成为新的祭司,新的……森林之王。”

    “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会衰老的,但灵魂永存。死亡是灵魂的转接,女神的灵魂,通过一次次死亡的交接,在那些祭司的身体中永恒。”维希佩尔。

    “而主使这所有一切的,就应该是我们的雅典娜女神,不是吗?”

    地下剧院的大门被缓缓开。

    剧院的正中央生长着那颗枯萎的神眷树。

    黑寡妇侧躺在树下的美人榻上,她手中的骨扇缓缓合上。

    阿奎那和卡特站在黑寡妇的不远处。紫罗兰夫人则睡在了一张椅子上,像是仍在午后憩一样。

    黑寡妇仍旧穿着刚才的戏服,裙摆上绣着棕榈的叶子,她抬起头看着维希佩尔。

    “好久不见,我的父神。”

    07

    赌场内所有的灯已经熄灭,只有壁炉中还燃烧着火焰。

    皇轩烬舔着开裂的嘴角,将赌场的大门推开。

    大门开启的那一瞬间所有关押着古兽的侧门提起,皇轩烬抽出腰间的配剑。

    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离开。

    可他如今回来,便已想好了一切。

    凶猛的怪物向他扑了过来。

    他提剑狠狠砍向那只怪物的头颅,巨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溅上他的衣襟。

    另一只古兽向他扑过来的时候却被人直接一枪爆头,沉重的身体直接坠地。

    皇轩烬回头便看见红火蚁如同一只雄壮地野猪般扑了过来,腹切蛇抽出了骨刺剑,灰尾放下了枪抬头看着他,黑色眼像是古墨一般。

    “老大,你的命的确一文不值。不过捆上我们的总该还能值点钱。”腹切蛇经过皇轩烬的时候轻声,眼睛却仍旧看着前方,他挥剑斩断那些巨兽的脖颈。

    “走啊!杀回去啊!”红火蚁叫喊着将那些凶猛的古兽扔掷了出去。

    皇轩烬愣了愣,然后低头笑了一下,再次咬着牙握剑而战。

    他虽已是孤狼,却亦有蛇熊虎兽相随!

    杀回去吧,用这条分文不值的性命杀回去……

    08

    “好久不见,伊登。”

    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

    鲨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看着,不明白他们两个在些什么。

    黑寡妇摊手落向她面前的另外两张椅子,“居然来了两个人吗?那看来一会我备下的位子可是要不够了。”

    “还有客人要来吗?”维希佩尔在黑寡妇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是,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不等了。”黑寡妇。

    “我还活着是不是很让你很惊讶,陛下。”黑寡妇看着维希佩尔。

    曾经的青春女神伊登,手握着令众神永生的金苹果。

    她曾日夜梭巡在众神的园中。

    因她众神得以不死。

    “你的理由吧,为什么做这一切。”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能够永远陪着我的孩子罢了。”黑寡妇目光温柔地看着仍旧睡着的紫罗兰夫人。

    “你是在永远吗?”维希佩尔问,“可就连神都是不能永生的。”

    “神之所以不能永生,是因为神和人一样都会有罪孽。”黑寡妇:“在逃离了那场黄昏之役后,我把我的罪孽化为了金枝,放到了一个人类身上。”

    “当那个人类怀抱着我的金枝时,她如同曾经的神族一样不会老去,于是我带着那个女孩去了很多地方,她陪我度过了我在中庭最初的二十年。我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到最后我发现,她虽然不会老去,但金枝却在慢慢耗尽她的生命。当她死去,金枝重归于我,我也会和那些死在第一次黄昏之役的诸神一样死去。”

    “于是我又找到了一个孩子,我问他想不想要不老的生命,他想要。于是我让他杀了那个女孩。”

    “于是金枝归于了他,陪在我身边的人换成了那个有些愚蠢却又不自知的孩子。三十年后,我再一次找了一个新的孩子杀死了他。”

    “那这千年,有过多少孩子跟着你?”维希佩尔问。

    黑寡妇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再记得了。”

    “三十年前,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孩子就是众人所的不死伯爵吧。”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

    黑寡妇点了点头,“他啊,是跟过我的孩子里面最傻的一个。”

    “我每次对他他终有一日会离开我的,他都只是摇着头他不会的。你看,他多傻啊。他以为一切都是他所能决定的。”女人轻笑着,像是在回忆曾经的那个对她他永远不会离开的男人。

    永远……

    听听这个词儿啊。

    世间那些爱意的承诺大抵带着永远。

    可追寻永远却是残忍而血腥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要杀死怀抱着金枝的人就好了。后来,我活的越久,要就舍去的罪就越多,于是缺的那一块……就要用人类灵魂来填啊。”黑寡妇端着烟枪,用烟枪轻点着神眷树下的阵。

    “陛下,记得这个阵吗?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法效着世界树所为的一切,不是吗?”黑寡妇抬起眼看着维希佩尔,“只不过世界树渴求的是罪孽的、混乱的。而我们要的是最无欲无求、最洁净的。”

    她轻咬着烟枪,眼神迷离。然而下一个瞬间她突然抬手,巨大的藤蔓随她抬手的动作向执银枪而刺维希佩尔挥去。

    维希佩尔挥枪斩断巨大的藤蔓。

    黑寡妇转着手中的烟枪,“潮起。”

    那些在地面上蜿蜒而生的藤蔓在黑寡妇的命令下开始迅速生长,像是要将维希佩尔卷挟在其中。

    维希佩尔闭上眼放出黑色的鸦群,那些鸦群像是锋利的利刃一样将疯长的藤蔓斩断。

    黑寡妇端着烟枪从那些疯长的藤蔓旁走过,停在鲨尾面前。

    “渴求永生吗?大人。”

    09

    脸上长着一些雀斑的女孩抱着怀里的茉莉在通向外面的矿道中行走着,所有人安静地像是要被送去行刑的队伍。

    那些平常凶神恶煞地男人们此刻都沉默着。

    终于,他们看见了矿道的出口。

    已近黄昏,外面的光线斜斜地照入了矿道。

    那个叫做断翅鹰的男人眯着眼看着外面的光,黄昏的光照在他布着不少伤疤坑坑洼洼的脸上像是夕阳照在丘渠沟壑上。

    男人眯着眼突然笑了笑。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个雀斑妓|女的旁边,女孩连忙护住怀里的茉莉。

    但男人却只是弯下了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纹身,“知道为什么这个纹身只纹了一半吗?”

    “他们,我是因为有个要杀的人。他屠了我全家以后我就纹着这个纹身,什么时候我杀了那个人,我才会把纹身纹全。”

    “其实不是啊。我曾经有个女儿的,她很喜欢鸟的,不过后来她没了。我就想去纹一只她喜欢的鸟。不过纹到一半我就从文身台上跳了下来。真他妈疼啊,老子,真他妈疼,老子不纹了。”男人伸手粗粝地揉了揉茉莉的头发。

    然后向着矿道深处走去。

    真他妈疼啊……

    有人扯住了他的衣领 ,“你他妈干什么!”

    “我只不过突然觉得,我这条命确实挺不值钱的。既然这么不值钱,不如去干票大的,怎么都是赚。”完,断翅鹰扯下了那个人的手,继续逆着人流向着背离光亮的地方走去。

    “要回去一仗吗?”突然又有人,“好像出去了,也没得什么意思。”

    一个,两个……

    那些在地下活了太久的老鼠在见到光明的一瞬间却突然……觉得原来光明也不过如此。

    于是他们回去了。

    回去用他们一文不值的性命一场惊天动地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