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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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1青空

    君若为凰鸟, 我愿为青空。

    01

    光出现在上方,他眯起眼熟悉着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光。

    自从奥丁带他出逃后的晚上他便再没有见到光了, 那个银发的少年像是将他彻底遗忘在了这里一样。他日复一日蚕食着黑暗和孤独。

    “明天,我的父亲将进行神祭, 而我将成为新的神王。”银发的男人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他的声音冰冷。

    已经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了吗?少年已变为了男人。

    “你呢,要到我身边来吗?”奥丁抬手, 牢笼的锁链悄然落下,门在他面前开,他像是万物的君主。

    牢笼内的少年没有话,或许他早已忘记了怎么话。

    从外面透过来的光只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

    奥丁像是有些不满, 抬起了他的下颌,看着少年的眼。

    那一刻他也走入了黑暗。

    少年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变得陌生而又冰冷。

    “洛基, 这是我母亲给你的名字。以后就用这个吧。”奥丁放下了少年的脸, 然后将手搭在少年的腿上的锁链上,但他仍旧看着少年的眼。

    沾血的锁链逐渐被冰霜冻结,少年皱着眉, 忍受着冰寒,却不敢逃脱。维希佩尔微微用力,锁链化为碎屑散去。

    他猛地将少年横抱起。

    然后转身踩上台阶,“记住, 我叫奥丁,我是你的哥哥,是阿斯加德的王。”

    他抱着灰头土脸的少年走向光亮处。

    “吾即公义, 吾即冠冕,吾即王。从今往后,你将站在我身后,成为我践行这一切的利刃。”

    02

    枕羽轩。

    皇轩烬醒来的时候维希佩尔不在他身旁,他最近总会梦到这些梦,梦里的人有着和维希佩尔相似的脸,却更加冷傲和稚嫩。他也模糊地记着他傻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拼尽了一切想要杀死维希佩尔,至少他想伤到他,或者……让他疼。

    他现在已经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会对维希佩尔有着那么强烈的恨意。但他记得他的刀刺入维希佩尔胸口的那一刻。

    维希佩尔的鲜血溅在他手上,比寻常人的要冷上一些。

    他披了件云锦单衣走在宫中的白石路上,像是一只夜里行荡的鬼。路上遇见几个太监,向他默然行礼,他挥了挥手。

    接云亭旁是流云池,他蹲在池水边看着在水里游着的男人。

    月色下这幅风景很难不让人心生旖旎,或者心生邪念。

    但他就只是蹲在旁边看着月色如水,看维希佩尔的银发如锦缎。

    跟个偷看织女洗澡的牛郎一样。

    一众朝臣本来窝着一口气要弹劾他把持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几个月下来这些大臣发现他也无心朝政,没个正行,于是改开始弹劾维希佩尔是祸国妖妃,皇轩烬要是把他留在身边迟早要乱事情。

    个个言语诚恳,恨不得以死明志。

    然后一到开会的时候,个个在维希佩尔面前噤声不敢言。

    他怕这个会再开下去,这帮大臣就要齐齐弹劾他是维希佩尔身边的祸国妖妃了。

    他叼着一根草在这颇为猥琐地看着美人出浴,把鞋袜脱了踩进水里。维希佩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身边,维希佩尔游近了之后,他看清维希佩尔身上还穿着件银色绸衣,只是被水湿以后沾在了身上。

    他觉得维希佩尔就算是祸国妖妃,也是个知廉耻的好祸国妖妃。

    他把维希佩尔的头发撩到肩膀后面,突然明白了昏君的感受。

    祸国就祸国吧。

    他的美人都这么好看了,亡个国算什么啊。

    维希佩尔趴在皇轩烬身边的青石岸上,“怎么,睡不着吗?”

    “你不在我身边,我能睡得着啊。”他连忙谄媚地,不像昏君,像妖妃旁边的厮。

    “我走的时候可是看你睡得很好。”维希佩尔。

    “那是殿下的余威犹在,还能慰藉这我,这不,你走的一久我这是夜不成眠。”

    皇轩烬跟自己,为了美人,做伏低不算什么。

    维希佩尔握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脚从水里拎了出来,然后搭在自己肩上,“夜里水凉。”

    “你半个身子都在水里。”皇轩烬。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一些,你应该清楚的。”维希佩尔。

    “清楚清楚!”

    “殿下你怎么大晚上在这里游泳啊。”

    “我走的时候你睡得太好,不忍心弄起来。”维希佩尔把他腿上的裤管向上卷起来了一些。

    皇轩烬看着维希佩尔越看越觉得维希佩尔温柔又贤惠,是个心疼他的祸世妖妃,没细想维希佩尔的话。

    “没事,你下次想出来把我叫起来就行。”

    “华阴的事情你想怎么办?”维希佩尔突然问,他知道皇轩烬最近这天看上去不着调,但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赫尔和芬里厄。”皇轩烬踩着维希佩尔的肩,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恩。”维希佩尔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很有可能想要再进行一次‘仪式’,以百万魂魄为代价的仪式。”

    “我不想居庸关的事情在华阴再次发生。”皇轩烬把腿放了下来,沾着水的赤脚踩在雕着莲花纹的青石板上。

    他像是个捉鱼池塘边的少年,可他想着的却是百万人的性命。

    “华阴地处关中,附近人口众多,一旦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皇轩烬:“我准备再亲自带天权将军和虎贲将去一趟华阴。”

    “半个月前我让西文和德尔科带着圣殿骑士过来华阴。”维希佩尔:“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殿下,这里可是东煌!”

    “放心,只有圣殿骑士而已,不过百人。”维希佩尔:“主力还是要靠虎贲将,但圣殿骑士好歹一直对付戒灵。”

    “殿下,你就一直待在我这里……不会有事情吗?”他知道维希佩尔只是亚瑟帝国的执政官,他的权力是元老院赋予的,而很多人选他甚至并不是心甘情愿。

    一国的执政官离开这么久绝对会出问题的。

    “我想好了,等我处理完一些我必须处理的事情,我就卸任。”维希佩尔。

    “殿下!”皇轩烬惊呼。

    维希佩尔摇了摇头,“我花灯节那天在书先生那里还听了一会话本,和皇轩九阴有关。”

    ……

    皇轩九阴,那个少年的名字来自眠于钟山的山神烛九阴,开目为昼,闭目为夜,呼吸吐纳间便是日月明晦。

    可皇轩九阴却是个怯懦软弱的少年,那年春日,他随父亲去往长安。

    京中的皇子公子有的想要拉拢他,有的看不惯他,皇轩家便是再怎么,他也是京城公子圈外的人。何况他天生一副好欺负的样子,眉目清淡。

    那些皇子公子纷纷来灌酒,他酒量不行却又不敢拒绝。

    正当整个人要醉倒的时候,突然手中的杯子被夺了过去。

    “什么酒?”那人似乎尝了一口,“花雕啊!好酒!来,本宫陪你们一轮!”

    他抬头,是个着白云桃花齐襦裙的女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木兰围猎,在他眼中像是一场众皇子的比拼,他无意和他们争,找了个角落待着。

    那天的围场中却不知怎么闯入了一只猛虎,他在的地方是个偏远地方,本就不多的京中的公子纷纷跑走了。他摸上了手中的配剑——烛九阴。

    他自己也在颤,但他是皇轩家的少年。

    皇轩家的少年天生就该是英雄。

    他惊慌地挥剑,未中。他闭上眼,想要至少死得像个男人。

    再睁开眼猛虎却倒落在了他身前,脖颈上插着一根雕木兰花银簪,白云桃花裙的女孩已换了一件白锦黑革猎装。

    衣上染血。

    “我叫清河,是个公主。”她把沾满鲜血的手伸给皇轩九阴。

    “我和宁皇后学过几招。”清河公主。

    宁皇后是皇轩九阴的姑母。

    他背着猛虎去到宴会上时,众皇子公子正结算着猎物。

    “二皇子鹿一匹,兔子十二只。三皇子火狐三只,兔子十五只……”

    “皇轩家的少爷猎了一只云纹虎!”女孩从林中走出朗声道,她拎起染血的猎装裙摆像是世家公子一样向宴上众人行礼,身后背着老虎的皇轩九阴倒像是她的厮。

    皇轩九阴回到了金陵,当晚他跪请父亲为他向清河公主请婚。

    他父亲皇轩弈天颇为豪迈地拍着他的肩膀,老子的儿子终于变成男人了!

    皇轩家的少年当然要娶一位公主,无人质疑这场婚事,整个金陵和长安的人都以为这件事妥了。

    三百年来,能让整个金陵街头巷尾都欢田喜地议论纷纷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皇轩家的少年娶亲,一件是皇轩家的女儿嫁人。

    可清河公主不愿意,她割下了及腰长发,她她不愿意。

    金陵的宅邸中,皇轩九阴握着女孩的断发,好。

    后来清河公主嫁给了京中一位公子,后来她的丈夫死了,她被敕封为清河皇女。

    那意味着她和其它皇子一样有着帝位的继承权。

    她嫁给京中的公子只是为了不离开长安,她还要在这里夺取她想要的东西。

    同年八月,清河公主南幸金陵。她去见了皇轩九阴。

    她她需要一位将军。

    他,好。

    于是那个怯懦的少年变成了东煌的将军。女孩成为了东煌第一位女帝,帝号勾陈。

    她做的很好,她她当年便站在丹樨的下面看着她的父亲。她觉得这个位子属于她,她能做的比她的任何一个哥哥都好。

    所以她要这里,因为她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而皇轩九阴一生征战,未有妻子,他他若战死,他的弟弟就是下一任家主。

    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曾经的怯懦,像是他从一开始便是挥剑斩尽一切的将军。他一次次死里逃生,他将东煌的边疆划至百越。从南疆离开以后他又去往北莽。

    途中过长安,他写了一封信送与朝廷,详记战事,只在最后,问陛下安好。

    那场北莽之战后世皆知,他斩尽了北莽百万户。

    战役结束后他去往长安,宫中众人皆颤抖退避,他身上的血腥气重的吓人。

    他身上血腥气是洗不掉的,纵是洗掉,一个斩尽百万蛮子的人也只该出现在话本中。他可以被称为英雄,却不该靠近世人。

    那年长安,将军卸甲面圣。

    “北莽已定,天下皆安。”他隔着红帐问当今的圣上,“陛下是不是不缺一个将军了。”

    所有的人为之一颤。

    “是。”帐中人。

    太多良弓藏走狗烹的故事,众人心惊,却也觉得这样的男人不该再握着兵权了。

    可皇轩九阴却笑了,眉目清淡,像是当年不胜酒力的少年。

    “陛下身边还缺不缺一个面首啊……”

    02

    维希佩尔抱着他怀里睡着的少年走上行云桥。

    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将他的少年留在身边,怎么样都好,囚|禁的也好,强迫的也要。皇轩烬傻掉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开心。

    可当皇轩烬靠在猩红的蒸汽轿车旁出现在盛蔷薇宫厅的时候,他突然明白少年是凤凰,是关不住的。他是世上万般风流和辉煌,是一场至死的燃烧。

    你留不住他,没人留得住一场燃烧。

    可他为什么要让少年留在他身边呢,他可以来长安。

    做他的军师,做他的面首,做他的祸世妖妃。怎么样都好……

    他想明白了,用了很久很久。

    他的少年不是那些蓝血贵族养在家中的雀儿,他的少年是要去握着剑的。

    他的少年是要去这世上燃起烟花的!

    皇轩烬在他怀里哼了一声。

    他低声:“再等等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等我做完了,我就过来陪你。”

    君若为凰鸟,我愿为青空……

    03

    华阴之地。

    芬里厄抱着怀里的倒坐在土堆上望着远方,他身后的星辰万千像是有人将巨渊之银泼上了天空。

    在华阴最近常有关于刑天兵团的传闻。

    有人他们在夜间看见了巨大的黑色身影跨越山河,他所行至的地方死人缓缓醒来,追随着他。

    那些死者的脸上还用银白色夸父血绘着粗陋的葬纹,在夜间,这个巨大的死者兵团没有声息地向着北方前行着。

    夜里醒来的人,在月色与黑暗中战栗着,惊悚地看着这个诡异的兵团,喉管已经因为恐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于是活着的人白天将死去的人埋入深深的地下,或是将他们钉入棺中,只是如今的华阴只剩下了不多的枯树,在夜间和鬼影混在一起,像是祭祀的巫人。

    但即使这样那些死者听见刑天的声音便从土壤中挣出,被封入棺中的,在夜里敲着棺椁,一声一声,像是行进兵团的夔鼓被敲响。

    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发出萧瑟的哭声。

    芬里厄觉得那应该不是乌特加德,乌特加德应该唤醒地是万千沉睡在土下的古兽。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同族是可以相信的。

    他更觉得刑天是某种已经死去之物,借着什么,又回回来了。

    “我要回西陆一趟。”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

    “这个时候?”

    “是,西陆的金色结社出现了一些问题。”赫尔。

    “放心吧,我不会出问题的,你去吧,我守在这里。”芬里厄。

    “恩。”女孩揪着他的发尾,像是在顺一只狼的尾巴,红色的发绳在夜间飘荡额。

    他再次睁开眼,女孩已经不见了。

    夜里,芬里厄身后,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睁开。

    那是潜伏在他身后的巨大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