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剧本转折

    一盏吊灯在头顶晃晃悠悠，昏黄的光亮只给予这里一线光明。

    为了配合入狱的戏份，化妆师特地把陈年画憔悴，脸颊也上阴影，显得清瘦了一圈。如此一来，他那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望着白墙壁出神，死水一般。

    “锦年。”

    沈钧鸿来探望许锦年，剧本里是才刚出差回来，就遭晴天霹雳。

    看见沈钧鸿时，他的眼里才才泛起细碎的微光：“先生。”

    也许是气氛太到位，也许是陈年的眼神太真实，许如风恍了神。

    入戏以后，他心头的烈火煎熬，丝毫不比沈钧鸿少：“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陈年也入戏了，每一句台词都是他替许锦年出口的真心话：“他们有备而来，目的明确，如果我不站出来，就是你——”

    “我不怕。”沈钧鸿怒于他的自作主张。

    “但是我不能让你陷进来。”这是许锦年第一回 惹怒他的沈先生，却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仍会这么做。”

    “真是太傻了……”这是沈钧鸿的想法，也是许如风的感慨。

    “如果为报恩，倒让我还不清你的情义了。”

    “沈先生对我，固然有再造之恩。但我的选择，不仅仅只为报答。”许锦年凝望着沈钧鸿，每一字都发自肺腑，“先生是对这个时代有用的人，值得救。而我，无足轻重。”

    “不许胡。”沈钧鸿断他的话，纠正道，“没有谁的生命无足轻重，我会救你出去。”

    两位演员对戏有来有往，许锦年的义无反顾、沈钧鸿的尊重关怀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接下来就都是许如风的戏份了，陈年没有离开拍摄现场，和导演坐在一起看监视器。

    一想到要和赵依丹有一大段对戏，许如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宋繁东的演员于山也是个实力派，两个王者带一个青铜，或许还能拯救一把？

    场记板再落，第二幕开拍。

    沈钧鸿亲自登门，找宋繁东谈判。

    宋繁东拿捏着许锦年，不怕沈钧鸿不就范。演员眸光锐利而晦暗，即便笑着寒暄，也暗含豺狼似的阴狠：“钧鸿来了，快坐快坐。”

    沈钧鸿这时候不能撕破脸，只能虚与委蛇。所以，许如风对戏时，更多是不露痕迹地表现出芥蒂：“宋先生。”

    宋繁东断他的话：“见外了，咱们是表兄弟。”

    沈钧鸿没有改口：“听宋先生抽查了烟草公司的账务。”

    “例行检查而已，还顺带帮你捉住一只蛀虫。”宋繁东丝毫不在意沈钧鸿的想法，自顾自下去，“经营企业没有那么简单，这次以后，我得帮表姨夫多多照看着生意。”

    沈钧鸿的眉宇只蹙起一秒，便又平复，含笑寒暄：“宋先生是办大事的人，我家这点生意不劳挂心。”

    宋繁东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见外了，亲戚之间理应提携。”

    “宋先生，我对许锦年被捕的事情有疑问。”

    公司的事情还不紧，大可以让父亲出面斡旋。让沈钧鸿最挂心的，莫过于许锦年。

    宋繁东就等着他主动提此事，好整以暇地表示：“他亲口承认的，不光是我，烟草公司的职员都是证人。”

    但沈钧鸿不愿舍弃许锦年：“我愿意保他出来。”

    “有意思。”宋繁东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问，“那个许锦年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沈钧鸿坦言：“他是我的朋友，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人。”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宋繁东又：“保个人出来，原也不是难事，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沈钧鸿蹙眉：“你想怎样？”

    宋繁东回答：“把你的生意跟我，清楚了，人自然就出来了。”

    什么能，什么不能，沈钧鸿心里很清楚。这时候的取舍，是在陈年与沈家之间做选择。

    作为演员，许如风真切地体会到沈钧鸿的难处，演的入木三分：“不过就是一些烟草实业，宋先生也有兴趣？”

    宋繁东逼视着他：“仔细生意往来，里面一定有我感兴趣的。”

    沈钧鸿不动声色，反而还反问：“不如宋先生直接告诉我，究竟想知道哪些？”

    宋繁东忽而压低嗓音，摆出一副万分谨慎的样态：“上个月运进来的一批烟叶子，似乎查出来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过是帮同学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沈钧鸿不漏口风，“想必宋先生也知道，年岁不太平，有些东西就成了紧俏货。我是商人，有利可图自然什么都做。”

    宋繁东意味深长地：“盘尼西林……”

    “是表哥来了！”

    在此关键时刻，赵依丹扮演的表妹现身，及时救场：“表哥来我家做客，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宋繁东有心赶她离开：“玉琪，我和钧鸿在谈正事。”

    赵依丹演的还算可以，表现达到及格线。她笑吟吟地挽起男主角的胳膊，半撒娇半正经地问：“表哥，你们的正事我不能听吗？”

    话之间，她悄悄使眼色。沈钧鸿会意，笑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托宋先生放个人。”

    宋玉琪回身望向哥哥，下颔微扬：“这还不是事一桩？我哥哥一句话，你想要谁都成。”

    宋繁东不悦，猝然板起脸：“你哥哥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导演喊停之后，演员们终于能放松几分钟。赵依丹抱着剧本凑到许如风面前，得意洋洋地问：“许老师，这段我表现的好不好？”

    许如风回答的都是场面话：“挺好。”

    赵依丹不依不饶，誓要撩下许如风：“都许老师喜欢演技好的人，今天的我可以让你喜欢吗？”

    许如风瞥她一眼，冷不丁问：“你就不怕罗总知道？”

    这句话像是六月天下大雪，瞬间冷场。找一脸脸色变了又变，不自觉地用咬住下唇，难堪得很。

    好在陈年突然出现，帮许如风解围：“风哥想的是，你的男朋友罗总会吃醋呢。”

    赵依丹面上无光，非但不感谢陈年，还把矛头转向他：“怎么，难道年哥嫉妒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陈年也不是好惹的，嗤笑着反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来嫉妒？”

    难道嫉妒你既有金主，又有勇气撩别人吗？

    陈年硬是把心里话憋了回去，看着赵依丹发笑。至于赵依丹，气得直咬牙。

    幸好随着导演喊演员就位，这场嘴炮之战暂时落下帷幕。

    许如风的身上丝毫没有表演痕迹，沈钧鸿的焦急和忧戚近乎自然流露。

    沈钧鸿没讨到人，还险些被反将一军。幸而宋玉琪痴恋表哥，从中周旋，为心爱的人挡住风波。

    接下来的戏份，就只有赵依丹和于山。许如风退场，赵依丹的演技也随之烟消云散，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漫。

    于山心有不满，但戏还要拍下去，自顾起台词：“玉琪，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赵依丹颇有气势地拒绝：“你不能为难表哥！我不许你这么做！”

    “停！”

    很显然，导演对赵依丹的表现并不满意；“宋玉琪在求宋繁东办事，不能过于强硬。演员注意了，态度、语气都要软一点。”

    好在赵依丹还不是无药可救，经过指点，终于表现出娇蛮与可爱。

    “你不能为难表哥……我不许你这么做。”她放软了语气，带着些与兄长撒娇的意味。

    于山的状态很好，把宋繁东演绎的恰如其分：“你这么护他有什么用？我问你，他可曾对你表露过男女之间的情意？”

    “他……”宋玉琪语塞，忽而涨红了脸，“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你刁难他。”

    宋繁东可惜妹妹真心错付，连连叹气：“傻丫头。”

    “我可听了，你亲自带人上门找沈家的麻烦。”宋玉琪不依不饶，就要帮沈钧鸿这一回，“那个许锦年，是为了表哥才进去的。”

    宋繁东不想纠缠，转身要走：“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你能懂的。”

    宋玉琪赶忙拦住他：“你们的斗争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沈钧鸿。”

    “其实，不刁难他也行。你若有办法让他上门提亲，到时候沈宋两家并为一家，还有什么不能谈妥的？”

    宋繁东是明眼人，晓得宋玉琪落花有意，沈钧鸿流水无情。因而，故意使出这一招，好让妹妹死心。

    谁料想，宋玉琪当了真，当即满口应下。

    至此，这一幕拍完。

    导演对赵依丹的表现不太满意，只能算勉强过关。似乎没有许如风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划水。

    今天的最后一场拍摄，都是宋玉琪和沈钧鸿爱恨纠缠。这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许如风默默怜爱自己30秒，赵依丹仿佛鸡血，状态立刻回来。

    “表哥，我有办法帮你。”为了表现宋玉琪对沈钧鸿的痴恋，赵依丹使用瞪眼绝技，直勾勾盯着许如风瞧。

    陈年坐在一边围观，差点笑出来——这女人有毒！

    好在导演即使叫停：“依丹，这样演太过了，宋玉琪不是花痴。”

    这句话才完，拍摄现场猝然爆发一阵欢笑——看来，导演中了所有人的想法。

    赵依丹面上无光，又不能发作，只能瞪一眼自己的助理。助理立刻不敢再笑，低头装骆驼。

    经过导演指点，赵依丹终于找到了感觉，再次开拍时，脸蛋半垂，显现出紧张与期待交杂的模样。

    宋玉偷偷瞄向沈钧鸿：“表哥，我有办法帮你。”

    沈钧鸿并不期待她能做什么，顺口问：“什么办法？”

    “我哥哥，只要……”她犹豫几秒，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出来，“只要咱们两家并一家，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谈妥的。”

    沈钧鸿万万没有想到，宋繁东的竟是这个，“玉琪，这件事不可以。”

    “为什么？”宋玉琪不甘心，她总以为，自己与沈钧鸿是天生一对。

    沈钧鸿心意已决，毅然回绝宋她：“有些事情不免言明，太复杂，你不会明白的。”罢，独自离去。

    在这一段，宋玉琪需要落泪，从伤心到失望，从无声哭泣到啜泣抽噎。

    赵依丹试了很久，可惜干雷不下雨，挤了半天眼睛，也没哭出来。

    导演无奈高呼：“眼药水在哪里？”

    赵依丹的助理赶紧冲上去，给自家艺人送眼药水。赵依丹拿到就往眼睛里挤，对着镜头就“落泪”，一波操作猛如虎。

    看她这么熟练的做法，显然不是一回两回了。

    许如风站在机位外，目睹全程，神情复杂。陈年凑到他身边，和师傅一起围观奇葩。

    作者有话要：　　想写的不止于此

    但能写的止于此

    生活艰难

    写文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