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离别
杜老夫人一死, 杜家二爷杜宏毅便急着分家分财产。这些年,杜家产业几乎全部靠着杜宏盛理。交到杜宏毅手中的产业大多到最后都收益惨淡。但杜宏毅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二房夫妻两个吵得杜宏盛头疼,好在最终定下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方案。
陆念进屋时, 杜宏盛正捏着眉心,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陆念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杜老夫人的后事全是杜宏盛在理,这事情刚结束, 二房的人又来急着分家产,杜宏盛怎么可能不心累。
“舅舅, 您还好吗?”陆念轻声询问。
杜宏盛闻言睁开眼睛, 见是陆念,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 只是最近有些疲惫。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 睡了一天一夜好多了。我是不是不该现在来扰舅舅?”陆念有些歉疚地道。
如今杜老夫人已去,她不日就要回京。在走之前,她还是想要跟杜宏盛亲口一句谢谢。
杜宏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来意, 之前我让文耀送你商铺, 想必他已经转达我和你舅母的态度了。陛下赐婚,你的婚事不是我和你舅母能够干涉的, 那两个商铺如今看来也是微不足道,你不必将这件事挂在心上。”
杜宏盛也没想着要陆念一直记得他的恩情, 他也只是想要陆念过得好一些。
陆念心底感动, 杜宏盛不必挂在心上,她却做不到。
“你这是做什么?”杜宏盛惊讶起身,看着跪在下面的陆念,走过去就想扶起她。
陆念却摇了摇头, “我知舅舅帮我只是因为亲情。可念不能视这一切为理所当然。若不是舅舅相帮,母亲的嫁妆根本留不到现在。当年如果不是舅舅远赴京城来为我做主,我在陆府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舅舅视此为亲情理所当然,但念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陆念低头完,杜宏盛叹了口气,看着她向自己行大礼,没有再拦。
以陆念如今的身份,她大可不必如此。
“快,起来吧。”
杜宏盛扶着陆念起来,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色,一身素白的衣裳显得陆念更加瘦弱。
“当初你年纪那么,突逢变故,一下子就病倒了。我看着那样的你,怎么能真的放心?只可惜舅舅不能将你接出来,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如今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舅舅是真的开心。”
陆念到底也姓陆,杜宏盛当年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是有心无力。
陆府不会让他把陆念带走的。所以给陆念留下嫁妆,保住她未来的身家是杜宏盛当时唯一能做的事。
“好了不以前的事了。你有婚约在身,本就不该离京。现下你外祖母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安排人送你回去,不能让京城的人多言你的不是。”
京城局势杜宏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明白燕王身份的敏感。他想留陆念多几日,却也知道陆念还是早日回京更好。
“舅舅思虑周全,我……”
眼见着陆念又要感谢的话,杜宏盛笑着断她的话,“若是再谢谢这种话,舅舅可就要生气了。”
杜宏盛佯装要生气的样子,陆念双眼微湿,浅笑着道∶“好,我以后都不了。”
凡所过往,她皆记在心中。
杜家于她的恩义,她不会忘。
*
腊月天寒,陆念拢着厚实的斗篷,和杜宏盛等人告别。
尤氏的眼眶微红,握着陆念的手良久没有放开。还是杜宏盛忍不住提醒,她才松开自己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这一走,我们怕是不怎么能见到了。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有空多给舅母写信知道吗?”
尤氏千叮咛万嘱咐,陆念都一一点头答应。
车马行动,陆念开车窗,尤见尤氏和杜宏盛站在门前。
尤氏有一句话没错,她这一走,未必就能再回来。
车马行至城门口处,陆念正翻看着书册。马车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吵闹声。
陆念放下书,开车窗问道∶“怎么了?”
白薇正下去询问情况,听见陆念的问话,走到车窗下面色焦急地道∶“姑娘,他们要封城门。”
封城门?
陆念惊讶地听着这则消息,“有为什么吗?”
“好像是为了防止北戎的商贩流窜进城。”
外面混乱不止,有些人因为出不了城正破口大骂,有些人则无奈地返回。
陆念蹙着眉头,手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荷包。
荷包微鼓,里面放着一块令牌。是她临走前,谢景离特意转交给她。
“去府衙。”陆念沉声吩咐道。
车夫得令,马车转向往府衙而去。
陵县县令正焦头烂额,忽然听见外面下人来报,有人要见自己,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现在刚封城,一大堆人来探消息,他又不好真实情况,干脆不见。
“大人,来人拿着燕王的令牌,不可不见啊。”
县令一听见燕王二字立即惊地站起来,“燕王?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县令惊慌地跑到外面去迎接,迎面看到是一个姑娘时,又愣在了原地。
“您是……”县令战战兢兢地问道。
陆念拿出令牌,“我是安勇侯府的四姑娘,此次来陵县是为了见外祖母。今日本要出城,却看见士兵在关城门。还望县令大人告知实情。”
陆念也不废话,直来意。
县令看着陆念手上的令牌,仔细审视一番,确信令牌是真的。又听陆念介绍自己,很快便想到陆念和燕王的关系。
当初燕王认祖归宗和赐婚的消息传遍天下,皇帝因此大赦,陵县县令怎么可能不知道燕王妃是何许人。
“唉,您不知道,边关出乱子了。”
县令一张口,陆念便猜到几分。
“前方和北戎的互市不知怎么出了问题,北戎的几个商贩被人死。那些前来互市的北戎人一下子群情激愤,在互市上就闹开了。听互市上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但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可谁知就是那么一批人,竟然一路从涿州冲了过来,沿途烧杀抢掠,现下都过了瀛州,向我们这里来。我也是没办法才下令封城门。那些北戎人杀人不眨眼,若是混入城中可就不得了了。”
县令出实情,他这些天也是焦头烂额。谁能想到那些商贩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朝廷知道了吗?”陆念皱着眉头问道。
县令点点头,“已经有人在上报消息,想来京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陆念闻言,心底并未轻松一分。
眼见着外面又有人要来见县令,陆念收起令牌回杜家。
杜宏盛早已得知城门被封的消息,看见陆念安然地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你去了府衙,县令怎么?”杜宏盛也是不解为何突然封闭城门。
陆念摇摇头,没有将县令的话出来,“听是前方出了乱子。已经有人上报朝廷,我们现在只能等消息。最近这些日子,舅舅让大家都不要随意外出,院门都要守好,不要随意让外人进来。”
陆念这样,杜宏盛便明白过来。
前方怕是出了大乱子。
因为突然封闭城门,陵县上下都陷入一种恐慌中,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有家人在外的更是惶惶不得心安。
陆念在桌前从白日坐到黑夜,脑子里反复想着的都是县令的话。
依着她的记忆,谢景离出征是明年的四月份。可现在北戎就已经有了动静,这中间的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您先吃点东西吧。一直这样,您身子熬不住的。”白薇生怕陆念在像上次那样晕倒,苦口婆心地劝着。
陆念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让人送些吃的过来吧。”
白薇听得高兴地下去吩咐,回来时却面色忧虑。
“怎么了?”陆念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白薇摇了摇头,犹豫良久才道∶“姑娘,北戎人真的会过来吗?”
白薇出去时听见墙角两个丫鬟的议论声,她虽然狠狠训斥了两个丫鬟,要她们不要危言耸听。可她自己其实也担心害怕着。
“不会这么快的。只是一些商贩攻过来,北戎那边的态度还不清楚。依着之前刺客的事,北戎可能会先派使者来谈,之后也不一定能起来。不要多心。”陆念宽慰着白薇。
她完,白薇面色才好一些。
下人们将饭菜端上来,陆念起身正要往前走,忽然又停下脚步。
“姑娘,怎么了?”
陆念摇了摇头,忽道∶“不对。”
“什么不对?”白薇不解。
陆念却没有解释,她坐回书案边,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就开始写信。
她想起来了。
北戎和大齐谈和三月,未果,北戎出兵攻大齐。
商贩而已,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除非一开始互市动乱就是有人故意引起。那些商贩不过是试探者,之后三月谈和是拖延,为的不过是来年准备充分攻大齐。
北戎一开始就没想过谈和。
陆念将信写完,手虚握成拳在桌上敲击几下。
一名暗卫忽然出现。
陆念将信交到那暗卫的手中,沉声道∶“将这封信送至京城,务必亲手交到燕王手中。”
她临走前,谢景离派了许多人暗中护着。她如今不好出去,速度又比不上这些暗卫,只能让他去送信。
夜色掩盖下,看不清消失的人。
陆念双手按在心口处,遥遥地看着京城的方向。
她能做的,只是点出这件事的不对。至于最终事情走向,不是她能控制的。
*
北戎商贩连过三城的消息传到京城,文昭帝大怒。
谁也没想到三城守卫竟然还敌不过区区商贩,事到如今,朝廷中的那些文官才意识到边关的薄弱。
朝堂上众人争执,主战和主和再次吵成一片。
薛首辅执意要等北戎的消息,不愿现在出兵。兵部尚书气得要死,几次在朝上和薛首辅争执起来。
原本薛首辅就有意要削武将的权,现下针尖对麦芒,兵部尚书什么也不怕,不吵出个结果绝不罢休。
“您老可别再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头都晕了。”左侍郎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劝着兵部尚书。
“我不走,我再不走,我怕是要冲到薛府和薛鸿文干一架!”
兵部尚书就是个急性子,要不是有人拦着,刚刚在殿前他就能和薛首辅起来。
但也正是他急性子这一点,高兴生气都写在脸上,不像那些老狐狸一样,文昭帝反而对他放心。也是他在,兵部才落入薛鸿文的手中。
“您看您吵出结果了吗?陛下都给你们吵得头痛,今日都提前下朝。我看啊,这事还是得先有人表态。”左侍郎着眼睛看向正屋的方向。
现在都是底下人在吵,三王一个都没表态。
文昭帝让谢景离协理兵部事宜,兵部尚书这些日子看下来,也知道谢景离不是个绣花枕头。
“不行,我还是得去问问。”兵部尚书着就出去,左侍郎拦都没拦住。
谢景离正在屋内看着公文,就听见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
“殿下?”庆瑞试探地询问。
“让他进来吧。”谢景离放下笔,收起公文。
兵部尚书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殿下,北戎的事都闹得这么大了,您怎么想?或不,总得有一个定论吧。”
兵部尚书这话问得直接,也很不客气。
他是要谢景离表态。
谢景离没有话,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还想,对上那个眼神也默默地闭了嘴。他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接下来就看谢景离愿不愿意表态。
事实上,在这种关头,先表态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景离垂眸看向压在公文下的那封信。
那里压着陆念的信。
其实就算陆念不,谢景离也知道不对。
北戎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收起过。
他只是在等,等到那个合适的时机。
可他每多等一天,北戎的那些商贩就会多作乱一分,死伤的百姓就会更多。谢景逸和薛鸿文不在意这些,他却做不到。
更何况,陆念还在陵县。
屋内安静了许久,兵部尚书都有些泄气。他正想要告退离开,就见谢景离忽然站了起来。
“殿下……”
谢景离没有回应兵部尚书,走过去淡淡地道∶“去乾清宫。”
*
腊月二十九,陵县的城门依然封闭着。大多数百姓这个新年都过得不安生,准备过年也没有往年的热情。
虽则已经有消息朝廷那边要派人过来,但百姓们一日见不到人,一日就胆战心惊。
陆念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实在心烦时就写字画画。可同样,她的心也静不下来。
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她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消息。
京城的风云变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陆念急着想知道。
她害怕……
“姑娘,姑娘!”白薇连喊两声从外面跑着进来,进到屋内喘了口气赶忙道∶“姑娘,燕王来了。”
陆念惊得坐了起来,带倒了放在桌上的茶杯。茶盖滚落在地,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你什么,谁来了?”陆念怕自己听错了。
“燕王,还有梁王。他们已经进城了。”
陆念怔然地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往外跑去。
“姑娘,您慢点,地上还有残雪。”白薇赶忙跟上,提醒着陆念。
陆念却无暇顾及这些,她只知道,谢景离来了。
杜宏盛和尤氏等人也听到消息正往大门处去,正巧撞见往外飞奔的陆念。
陆念衣角扬起,没有往日谨守规矩的端庄大方。
尤氏愣愣地看着,忽的笑道∶“这下我是真的相信念是欢喜这门婚事了。”
先前陆念一再向他们保证,她是真的喜欢燕王。然而再多的语言也没有如今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若不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在听见他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外冲去呢?
陆念一路跑到杜宅门口,她正要往外走,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这几日刚落过雪,地下都是潮湿的,马蹄飞奔也没有卷起灰尘。陆念更真切地看到马背上的人。
一身黑金铠甲,眉眼间皆是厉色。
陆念却一点都不怕,她急切地跑下台阶,看着棕马停在她的面前。
马上的人翻身而下,陆念快步往前几步,离着谢景离还有两步远时停下。
陆念微喘着气,双眼微湿。她看着谢景离,沉默良久,浅浅勾笑道∶“殿下,您来了。”
谢景离顺着街道拐弯过来时,正巧看见陆念从杜宅跑出来。
隔得再远,他也能看清陆念的样子。
“嗯,我来了。我来晚了。”谢景离两步上前,将陆念抱在怀里。
冰冷的铠甲似乎带上了温度,陆念仰头看着谢景离,手指捏着他的衣袖。
“不晚,殿下什么时候来都不晚。”陆念摇着头道。
谢景离看得清楚陆念眼底的青黑,伸手拨弄着陆念耳边的碎发,半捧住陆念的脸,“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暗卫去了京城,谢景离就知道陆念昏倒的事。如今看着她眼底的青黑,也猜到她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
“那殿下呢,殿下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谢景离一忙起来,就不会记着吃饭。庆瑞他们又不敢提醒,就是提醒了,谢景离也未必会用饭。饭菜还是从热摆到凉。
谢景离不想被反问,无奈笑道∶“这样看,我的王妃和我还真的是一样的人,都是骗子。”
陆念忍不住笑出声。
身后有人轻咳出声,陆念终于意识到场合不对。她从谢景离怀中退出来,脸上神色微敛。
谢景元站在后面,听着他哥哥嫂子当众秀恩爱。若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他也不愿出声。
“二哥,陵县县令还在等着我们。”
谢景元出声,陆念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想起白薇之前的话。
此次出征,谢景元也随谢景离一道。
“殿下有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谢景离刚到陵县,想必有很多事要吩咐,她不好耽搁他的时间。
“我若回来得迟,你先歇息。好好吃饭,不许再敷衍我。”谢景离还不忘记刚刚的话。
陆念笑着点点头,“我会的,殿下也别忘记吃饭。”
两人相互叮嘱,谢景元就在后面默默地听着。
听着听着他就觉得,或许自己也该找一个王妃。
马蹄声远去,陆念看着谢景离一行人离开。杜宏盛和尤氏等人也到了门口,他们亲眼看到陆念和谢景离之间的相处,之前的那些忧虑也都一扫而光。
“如今燕王已至,想必混乱很快就会终止。”杜宏盛感慨地道。
陆念听着,却想起刚刚见到的人。
梁王谢景元。
谢景元母妃没有势力,一直以来都以平庸皇子示人。连谢景逸都不把他当对手。如今谢景离出征,皇帝却偏偏派了谢景元跟着,心思如何,太过明显。
皇帝这是不放心谢景离。
可不论这次出征背后有怎样的势力在搅和,陆念都难得心安。
只是因为谢景离来了。
她比谁都相信谢景离能平掉这场动乱。
*
夜色渐深,陆念捂唇悄悄了个哈欠,不甚精神地坐在榻上。
“姑娘,您先睡吧。殿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况且殿下临走时不是了,若是他回来得迟,就让姑娘先歇息吗?”
白薇拿着谢景离的话去劝陆念,陆念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无奈地放弃等待。
“洗漱吧。”
今夜她怕是等不到谢景离回来了。
如今是冬日,屋内就算烧着炭火,还是有些冷。陆念洗漱完窝进暖和的被窝里,头挨到枕头困意更加明显。
白薇吹了蜡烛出去,陆念脑中思绪纷乱地卷成一团,最终敌不过深沉的困意,渐渐入睡。
屋外似乎有话声响起,陆念翻了个身,眉头微微皱起。
陆念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感觉到有人在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其实,我也在害怕。”
不甚清晰的话响在耳边,陆念一下子将自己从睡眠中拉了出来。
那是谢景离的声音。
陆念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人,“殿下?”
屋内没有什么光亮,陆念借着月光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嗯,是我。”
谢景离没想到陆念这么轻易就醒过来,他看着陆念要起身,压了压她的被角,“躺着吧,夜里凉。”
“念,明日,我大概是不能陪你过除夕了。”
陆念一怔,反应过来,“殿下明日就要走吗?”
“嗯,北戎那边已经派兵。我不能在这里久待。”
大齐如今的动静已经在告诉北戎人,他们的野心掩盖不过去。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继续坐以待毙。
瀛莫涿三州他们已入手中,又怎么会轻易还回去。这一战,根本无法避免。
“殿下,您冷吗?”陆念忽然开口问道。
她掀开被角,露出一块地方,“我可以借着殿下一块地方,殿下要吗?”
谢景离怔然地看着那一块地方,对上陆念带笑的目光。
他的姑娘,变得大胆了。
谢景离轻笑出声,“求之不得。”
谢景离早脱了一身铠甲,现下穿的是常服。他将外衣脱下,着中衣躺在床铺外侧。
被窝里有一个的汤婆子,陆念把脚底的汤婆子推到谢景离的脚下,双手在被窝里一捞,两只手紧紧抱着谢景离的一只臂膀,双手握住谢景离的手。
谢景离在外面待久了,手有些凉。
“现在,是我为殿下暖手了。”
两人对面而卧,陆念眉目带笑,脸虽微微发红,却还是不放开谢景离的手。
谢景离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话。
陆念也任由他看着,目光坦然地对着谢景离。
没有人声的喧闹,没有风声的扰,只有他们两人。
谢景离忽然伸出手捏了捏陆念的鼻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陆念轻轻“唔”了一声,笑道∶“可能是跟殿下学的吧。殿下大胆,我就大胆。”
“是吗?”谢景离挑眉,忽然凑近在陆念的脸颊轻碰一下。
软软的,嫩嫩的。
谢景离和陆念同时升起这样的感觉。
“殿下大胆,你就大胆。”谢景离重复着陆念的话,眉眼皆是笑意。
陆念微微鼓起脸颊,觉得被窝里有些热。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点,赶紧闭上眼睛,“我要睡了。殿下也早些歇息。”
陆念着要休息,但眼睫毛还在颤抖个不停。谢景离没有拆穿她,缓缓摸着她的发顶,轻柔地道∶“睡吧。”
许是身边有人,许是屋内太过安静,陆念觉得满心的担忧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她静静地闭着眼,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渐渐沉入梦乡。
谢景离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开始平稳,慢慢睁开眼睛。
陆念的双手还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谢景离轻轻一动,她就无意识地轻哼一声,似乎不满。
谢景离侧头看向她,轻缓地勾出笑容,“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谢景离再次抽出自己手臂时,陆念安静了许多。
“等我。”谢景离弯腰,轻轻地道。
嘴唇相碰,陆念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微扬。
谢景离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第二日,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
陆念是在下人轻微的脚步声中醒来的,她摸了摸自己手边的床铺,却只摸到一片空。
陆念一下子睁眼,看向身旁空空的床铺。
“白薇。”陆念一边喊人,一边套上外衣。
“姑娘,您醒啦。外面天寒,您多穿点。”白薇着就要拿衣裳。
陆念拦住她的动作,抓着白薇的胳膊问道∶“先不忙,燕王他们呢,可走了?”
白薇一愣,“姑娘不知吗,燕王他们今日天未亮就离开了。昨夜殿下没有和姑娘吗?”
陆念一怔,松开白薇的胳膊。
谢景离只和她要今日走,她没有想过他会走的这么早。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吧。
陆念看向外面已经明亮的天,心里有些委屈。
害怕离别,便连离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以为她就不会难受了吗?
陆念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再睁眼时面色恢复平静。
“洗漱吧,让厨房准备早膳。”
谢景离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她必须做到。
她不做骗子,谢景离也不准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