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什么?”
逢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海棠姐姐去取醒酒汤,从园子里过,训少爷不知从哪窜出来, 拦了姐姐……要纳她作妾去!”
“郗至训!”郗瑶猛然起身, 顺手拿了屋内摆的弓箭便往外去。
这家伙竟还海棠的主意!
几年前他便因眼神放肆、些不干不净的话, 被郗瑶教训过,之后倒是收敛了几分, 在郗府也避开她去, 原以为他
是学乖了,没想到还敢伸爪子!
郗瑶脚步加快,握着弓箭的手攥紧了, 气势汹汹往园子里赶,逢春夏芷等人忙追上去。
“跟了少爷我,你就是郗家正经的主子,吃香的喝辣的, 难道不比端茶倒水伺候人好?”
海棠避过他伸来的手,冷冷道, “训少爷请自重!”
郗至训也不恼, 所谓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这丫头叫海棠, 人也如花似的娇艳,这两年长开了, 身段更窈窕了几分,想着他不免心痒痒。
“爷的姨娘难道还委屈了你?穿得是绫罗绸缎, 吃得是山珍海味,你有如此颜色, 只做个丫鬟,未免太可惜。”
着,郗至训笑嘻嘻地扑过去。
海棠一时不察,竟被抱住,她又气又恨,挣脱不过,这王八蛋还些淫词烂语,气得一把摔了手中的汤盅。
“啪”一声,郗至训退开半步,看着洒了他半身的热汤,脸色难看,“别给脸不要脸!今儿你要是愿意爷就抬你做个姨娘,要是不愿意,爷就在这儿办了你!”
海棠身体微颤,却仍道,“训少爷身份尊贵,奴婢不过微贱之躯,实不敢高攀,还请训少爷大人有大量……”
郗至训哪听得进这里劝。
他今晚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寻芳楼吃酒,与兵部侍郎家公子抢姑娘,兵部侍郎此次得了圣上嘉奖,他儿子正是气盛时,郗至训亲爹到底不过一个五品官,人家能让他?
看上的姑娘被抢事,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事大,他喝了一晚上闷酒,气没消,反倒越憋越大。
回来见着这丫鬟好声好气两句,也不过是念着美人心甘情愿别有情趣,现下接二连三被拒,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郗至训冷下脸,朝两个厮使了个眼色,一个弱女子哪敌得过他们,不过片刻便被擒住双手压到他面前。
郗至训得意地笑了两声,看她粉面含怒,不减颜色,抬脚欲上前,脚下刚一动,忽飞来一支短箭,直冲他来。
他慌忙退后,那短箭下一刻便直直扎在他脚下,距离他的鞋尖不足三寸,箭尾红羽鲜艳如血。
郗至训黑着脸看过去,就见对面走出来个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她手持弓箭,看不清面容,只手中的弓箭张开,正对着自己的面门。
“郗瑶!你干什么?”
郗瑶歪歪头,“干什么?堂兄大晚上不歇息又在做什么?”
郗至训脸色难看,顾左右而言他,“在家里就敢动刀动箭,你……你大胆!”
郗瑶不搭理他,只手中的弓越拉越满,在他忍不住闭眼时忽调转方向,朝两厮而去。
“哎呦哎呦!”两厮慌忙放开海棠,连滚带爬躲到郗至训身后。
“没用的东西!”郗至训踢了两脚,还没舒口气,见那疯丫头箭头又对准自己,他气道,“你敢!不过是个贱婢!被爷看上是她的福气,你难道敢……”
“堂兄可能不知道,诸姐妹中我的箭术最差。秋猎时曾遇到一匹野鹿,皮毛极漂亮,想着留个完整的皮子,特让人围了来猎,三丈内我指着它眼睛,偏手一抖,那箭划破鹿面,扎在眼珠子上,箭尾露在外面颤颤巍巍,堂兄您猜箭刺上去那鹿还看得见吗?”
郗至训只觉得她这话的时候,那箭尖一会瞄准自己的眼睛一会对着自己额角,要在清醒时他两句玩笑话便将事情翻过篇,偏今晚一而再再而三被呛,心口堵着一口气,不仅不退,还上前两步。
郗瑶眯了眯眼睛,下一瞬,箭已离弦而去。
距离太近,郗至训眼睛瞪大,猛一偏头,那箭将将擦着他脸颊而过。
这丫头竟然真敢!他回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箭,摸了摸脸颊,恨恨道,“……我们走!”
郗瑶让人扶了海棠过来,安抚几句,一行人回了梧桐院。
郗至训那头,领着两个厮回了大房,因心里不顺,动静大了些,倒吵醒了他爹。
郗大伯早看儿子不顺眼,嫌他不好读书又顽劣,见他一身酒气回来,只当他又与狐朋狗友鬼混去了,气得当场拿了藤条狠狠抽了他一顿。
郗至训在外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还被他爹抽了一顿,越想越不平,兵部侍郎之子他惹不起,梧桐院那个疯丫头心肠狠毒,还有叔护着,轻易也动不得,可她动不得,难道那贱婢还动不得吗?
他有伤在身,又被郗大伯盯了几日梢,在府内本本分分待了几日,等他爹一出门,便溜出去了。
这回出去,却是瞄上了一人,张进之张五少爷。
张进之此人乃当朝太傅嫡幼子,幼时便张扬跋扈横行京城,十岁那年骑马践踏街市,误伤人性命,被御史弹劾,张太傅虽保下儿子,可丢了个下官之子出去,为给张党一个交代,果断将其送回乡侍奉老母亲。
及至张太夫人仙去,张进之才被接回来。京城里,张家因着贵妃生子更有鲜花着锦之势,张五少爷乃贵妃最疼爱的幼弟,又兼其父母自觉多年未接其回京,心中多有愧疚,是以回京后其嚣张霸道之态比之当年更甚。
据醉酒时曾传出“本少爷乃圣上舅子,太子殿下论礼也得称一声舅舅”之类的话。圣上不曾斥责,倒愈发猖狂起来。
郗至训瞄上他,全因为张五少爷回京不过几月,性好美色的名声确实早传开了。
他想着自己不好动海棠那个贱婢,张少爷若看上,也让他们鹬蚌相争一回。为此他还自觉忍辱负重伏低做了一回。
郗瑶倒不认识什么张少爷,她先前见郗至训神情愤恨,担心他出什么幺蛾子,派人盯了他几日,见并无异样,才略放下心,只让海棠心些,若有事逢春也跟着她。
就是这样,还让郗至训钻了空子!
郗瑶带着人去如意楼取上月账本时正碰上裴姝媛去药铺点货,便相携一起去了药铺。
不论是如意楼还是药铺皆开在东城,东城治安自不必担心,两处又相隔不远,海棠便和逢春带着车夫去如意楼。
半个多时辰还不见人影,只当两人与高嬷嬷话,可一个时辰过去了,郗瑶便觉得有些不对,海棠一向妥帖,若真在如意楼耽搁了,必会派人来送信。
她起身招了个护卫过来,“去如意楼瞧瞧海棠逢春可在?若不在,是何时离开的?”
那护卫抱拳离去,裴姝媛见她隐有急色,安慰道,“许是耽搁了,东街一带自来治安良好,又有京兆尹巡视,若于此地界出事岂不是他们的脸?”
郗瑶不语,郗至训此人虽有坏心,可没本事,光天化日他本也做不了什么,怕就怕他真豁出去,拿老夫人作护身符逞一时威风。
片刻后,那护卫回来,面色不好,“主子,高嬷嬷两位姑娘两刻钟前就回来了。”
两刻钟?
“路上可有踪迹?”
“并无!”
“牵马来!”郗瑶急道,待护卫将马签来,忙翻身上马,朝屋内跟着着急的裴姝媛道,“多找些人送你回府。”
“你去何处?不如让京兆尹来找……”裴姝媛见她神情不对,担心她出岔子。
“放心,今儿这事我就认在他头上!”郗瑶略笑两声,又冷声安排,“派一队人沿如意楼至药铺一段仔细查找,两边铺子难道就没一家看见?传下去,若有线索,本郡主必有重赏!”
“其余人等,随我回府!”
郗瑶一马当先,夏芷等人忙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去。
郗府门房几个厮正在闲磕牙,忽见郡主一行气势汹汹回来,往日面上常带笑的夏芷姑娘也冷着一张脸,面有急色。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厮们面色一整,快步上前。
郗瑶没空理他们,拎着马鞭径直往里去。
管家见这姑奶奶脚步带风,神色不悦,摸了把脸追上去,“郡主这是怎么了?”
“郗至训呢?”
“训少爷在陪老夫人用膳呢!”
果然,郗至训敢使动作,不过想着老夫人护着他,郗瑶冷笑两声,转身朝寿安堂去。
寿安堂内。
郗至训正哄的老夫人,“祖母这儿的素斋比慈恩寺的还好吃些,不过寺里新上一道素斋,用的嫩笋与豆腐,做出来倒和肉似的,我吃了一回就想着下回陪您过去尝尝,您近来胃口不佳,正好也去散散心。”
“为了一道素斋,哪用得着特地去慈恩寺?”郗老夫人道。
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笑道,“训少爷这是孝顺您呢!吃了一道好吃的也想着自己祖母,我家那孙儿只会自己吃。”
郗老夫人也面露笑意,“他们都我疼你,谁知道阖家上下属你最孝顺……”
几人笑笑,厅内一片祖慈孙孝,正高兴时,门外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夫人!郡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