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绿色的防盗门前，姜语年的呼吸变得微微有些急促，她自己也不上来是紧张，还是什么。

    她抿了抿嘴，抬头往上看去，视线扫过三楼东边开着的窗户时，顿了顿。

    王雪，她住在303室，楼梯走上来右手边。

    其实自姜语年有记忆以来，她住的地方都是高档区，她不曾来过像这样的老式公房。

    刚才穿过区时，她注意到西南角有一个地下停车场，本还有些惊讶，这样老区竟然备有地下停车场，但走近一看才发现，停车场里停着的都是自行车、电瓶车。

    看到眼前的生活环境，姜语年心里有种不出的闷闷感，她突然很想知道，妈妈以前是怎么忍受明明是自己家，却又过的像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理了理飞出去的思绪，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按下了303的门铃。

    “叮咚——”

    门铃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姜语年站在楼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

    “来了。”没过多久，防盗门上的扩音器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王雪。

    姜语年清了清喉咙：“你好，我是姜语年。”

    “呀，年，你来啦，我给你开门！”王雪的嗓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愉悦，“你看看，门开了没有？”

    只听“嗒——”的一声，防盗门应声开。

    “恩，已经开了，谢谢。”

    姜语年应着，拉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走进了楼梯间。

    楼道里依旧是老旧的阶梯，绿色的扶手，墙面在岁月的磨下有些磨损，姜语年拾级而上，发现地面却意外地很整洁。

    几个转身后，一道印着303的实木防盗门出现在姜语年眼前，她轻轻吁了口气，在门口站定。

    只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已经从里面开了。

    一个留着灰白短发的微胖老妇人站在门口，看到姜语年的身影时，面上流露出一抹喜色。

    “是年吧……”

    她穿着宽大的T恤和家居裤，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

    姜语年轻轻应了声，礼貌地点了点头。

    让她开口叫外婆……她还做不到。

    “快进来！”王雪开心地笑着，侧身把姜语年迎了进来，“家里地方，让你见笑了。”

    姜语年摇摇头，有些不适应地进了门。

    房子的装修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虽然只有两房一厅，但胜在干净整洁，看着倒也舒适。

    姜语年换了鞋，跟着王雪往客厅里走去。

    “在厨房里烧饭的，是你舅舅，你舅妈和表妹去超市买饮料了。”

    厨房是用一道透明移门隔开的，一个穿着围兜的男人站在水槽前，认真地洗着什么。

    “恩。”姜语年点着头，继续往里走去。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姜语年本想不要麻烦了，但王雪已转身往厨房里去了。

    看着她微微有些蹒跚的步伐，姜语年皱了皱眉。

    来这里之前，她想过好多种面对王雪时的反应，但没有想到，真当她面对这样一个普通老人，好多话，似乎都变得开不了口。

    “来，这是柠檬水，我孙女，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喝这个。”王雪拿着一杯水递到姜语年面前，顺势在姜语年身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妈妈以前住在北边的房间里，后来她离开了，这间房就给你表妹住了。”

    姜语年拿起水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将视线移向北边的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她依稀能看到一张床、一张课桌，床单是粉粉的HelloKitty，看来是个可爱的女孩。

    “不过，原本属于你妈妈的东西我都整理在了一个箱子里。”王雪看了姜语年一眼，见她没什么，便继续道，“我给你拿过来。”

    “谢谢。”姜语年的语气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王雪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走向后阳台的储物间。

    在与姜语年见面之前，王雪已经知道姜语年不爱话的脾气了，可真当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王雪却又有些不适应了。

    没有找太久，王雪就抱着一个并不怎么大的纸盒子走了出来，她擦了擦纸箱表面的灰尘，把箱子推到了姜语年面前。

    “你看看吧，我去厨房帮你舅舅下手。”

    姜语年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抚上盒子。

    她知道，王雪是为了给她留独处的空间。

    客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姜语年轻轻开盒，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已经泛黄的纸页，以及有些模糊的老照片，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把东西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放在最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俞子琦参加舞蹈比赛时拍的，照片上的她穿着演出服，头戴皇冠，胸前挂着一枚奖牌，她笑地很开心，也很自信。

    看着照片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姜语年的嘴角边也微微弯起。

    放下照片，姜语年的视线又被角落里的一个盒子吸引，那是一个有些生锈的铁盒子，表面的颜色与花纹在时间的冲刷下已经看不太清了，但不出由来的，她觉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姜语年想着，取出了盒子。

    盒子并不是很重，她将表层的灰尘稍许抹去了些，然后才心地把它开。

    盒子里放着的，依旧是照片，只不过不再是余子琦的单人照，而是她和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合照。

    姜语年依次翻看了遍，里面全都是他们俩的合照，但这个人，却不是她的爸爸。

    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忽然映入姜语年脑海中，他难道就是年轻时的莫森？

    她低头又仔细看了看，男人的眉宇之间的确有几分与莫宇相似。

    年轻时的莫森长得阳光帅气，衣着时尚，还烫了一个那个年代流行的卷发，的确是那时，众多女孩眼中的白马王子。

    想来那时的俞子琦，也一定很喜欢他。

    只是……

    “你手里看的这张照片就是你妈妈和莫森。”王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客厅里，她手里还多出了一盘水果，“尝尝看，都是你舅舅去郊区的果园里摘的。”

    姜语年点点头，随手叉起一块梨，的确很甜。

    “当时莫森是多好的一个男孩，对你妈妈又好，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王雪眼中尽是可惜，似乎对于俞子琦没有嫁给莫森这件事，很在意。

    到莫森，姜语年便想起了自己与莫宇的婚事，她放下手中的照片，抬头看向王雪道：“那个……请问您和莫家父子很熟吗？”

    听到姜语年有些尴尬的语气，王雪也没什么，只是笑笑道：“该怎么呢……当年你妈妈和莫森的婚事告吹了以后，其实我们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他联系过。”

    俞子琦会和莫森有婚约，也是因为两家的长辈从前走得近，只是，给俞子琦定下婚约的亲生母亲并没有看到女儿出嫁，就撒手人寰了。

    “后来你外公去世了，你妈妈也和你爸爸结婚了，我原本以为，我们俞家和莫家不会再有来往了。”王雪着，似是回忆起了从前的过往，“但是后来有一天，莫森带着一个男孩子来到了我们家。”

    如果姜语年猜的不错，这个男孩应该就是莫宇。

    “莫森，这是他儿子莫宇，如果我们俞家愿意，他就让莫宇长大以后娶我们家的女儿，如果我们生的是儿子，就认作干儿子。”

    王雪直至今日都清楚记得莫森这话时眼中的决绝。

    “他这是他欠你妈妈的。”

    至于那个孩子，当时还只是勉强会走路而已。

    “其实，我当时犹豫了，你妈妈走之后，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生孩子，但是……”王雪着，眉头下意识皱起，“我们家当时真的需要钱……”

    当时王雪的儿子，也就是姜语年法律上的舅舅生病了，治疗费需要很大一笔钱，走投无路下，王雪不得不答应了莫森的请求。

    “婚约定下后，莫森就直接替你舅舅把医药费付了，还找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如果没有他，你舅舅……”

    起当年的种种，王雪的眼睛就悄悄红了起来。

    姜语年听着，没有话，她不能评判王雪这么做是错的，虽然她是有些自私，可在人命面前，谁又不自私呢？

    但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从前王雪对俞子琦冷眼相看时，会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利用俞子琦的人脉呢？

    “年，你是不是会怪我当年做的这个决定？”

    姜语年看着她，毫不犹豫道：“会。”

    王雪显然没有想到姜语年会的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错愕。

    “但是……那又如何呢。”

    母亲已经不在，再追究也是无用，况且眼前的王雪已是一个暮年老人，她还能从王雪手里争取什么呢……

    王雪自从嫁给她外公，辛辛苦苦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他们一家四口还不是挤在这一间的房子里，生病了还要靠外人帮忙。

    想到这里，姜语年稍许有些宽慰。

    “年……”

    “婚约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姜语年也不想再听她解释什么，“那个，如果……”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姜语年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作者有话要：　　下章开始，我要搞事情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