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正在打坐，听到凌云的话，听到凌云走进来，缓缓睁开双眼，讥诮的道：“你以为你可以扳倒我宋家？”

    “当然，”凌云也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宋和，“你的那点算计，我早已经预料到，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出而已。”

    “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宋和问道。

    凌云略表无语的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那你来做什么？”宋和问道。

    凌云想了想，继续道：“和你聊聊天，听听你的想法，其实咱们之间的过节并不算打，我这人挺怕麻烦的，所以打算麻烦少一点，就少一点。”

    “据我所知，你和宋疆是堂兄弟，和大鱼县县衙的宋大人是亲兄弟，这些年为宋疆擦屁股就做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修士本该断绝尘缘，你却惹了一身，以后大道不好走。”凌云温和的道，他似乎没有将宋和当作敌人，也不是朋友，而是陌生人

    “这似乎不劳烦你费心，”宋和讥诮的看着凌云，“这九州天下很大，你不会一直有个贺璋护着。”

    “宋和你这话的就有些诛心了啊，贺璋大人何时护过我？只是你们太蠢了一些，”凌云严肃的点点头，“的确是太傻了一些，你信不信，在宋家覆灭之前，你都出不了这里半步？”

    “赌什么？”宋和问道。

    凌云眯了眯眼，“你没有资格和我赌，”顿了顿凌云继续道，“不过我来和你做一个交易。”

    “你觉得可能吗？”

    宋和嗤笑道。

    凌云耸耸肩，“无妨，你日后自然是会愿意的，只是到时候会付出更多。”

    凌云打开牢房门出去，边走边低声喃喃，“人不自知，最难自救，天地自然，正道循环，岂有恶可漏？”

    这几句话并无联系，可是在宋和耳朵里，却是听出了别的意味，他眼神闪烁，吐出一口浊气，结局如何，只需静待即可，他无需烦忧。

    凌云第二日就独身一人去了大鱼县，红衣女子趁着下巴，问身边悠闲喝茶的老者：“你看起来似乎很关心凌云。”

    “不关心。”不关心，自然有不关心的理由，过去查案，总是要有许多阻碍的，这九州很大，人心皆有私欲，私欲非为自己，是贪也有，惧也有，他只是想知道，在经历凉城乞丐一事之后，凌云的初心是否有变，也想知道，他是学那位儒家圣人，将因果顺序，人性本恶，还是他先生的那人性本善，事事皆可以仁待之。

    又或者两者皆可，若是两者皆可，皆是大善，学问一事，向来不问天赋，而要悟性，谁言修士才可定万事平与安，能动脑子就是好事，天下何处不可去，万物为棋，又有何难。

    凌云到了大鱼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往每一家被宋疆伤害过的家中做客，如今十一月，距离十二月正式举荐还有一月时间，有些紧迫，但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宋和落狱，儒家君子坐镇凉城之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给宋和定下的罪名就是迷惑凡人，欲图构陷儒家贤人与书生之污名，且疑似包庇其堂弟宋疆作恶，合欢山之修行本就为多数人不喜，落井下石之事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帮忙。

    宋和却还不自知，就这点智商，也不知道如何成为修士，又成为了合欢山的嫡传的。

    不过傻子才好对付，现在也就是宋家那位有官位在身的宋大人显得麻烦了，但是要去掉宋家那位官老爷，又何须他亲自出？

    须知墙推众人倒，树倒猢狲散，有些事情，只需要借助某些人的就可以了。

    但是到底是要该如何去做，凌云嘴角微微勾起，我就是要你宋家什么事情都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宋和出，想要谋害凌云，却不知儒家君子已经坐镇凉城，故而儒家宋家的局面十分被动，凌云只是走访，送去一些钱财，或则在那些人家之中住两天，期间有关宋疆的事情，只字不提。

    只是问大鱼县的情况如何，宋大人为人如何，而出凌云意料之外的事情是，那位宋大人在大鱼县的口碑极好，并非是因为畏惧宋大人的官位，而是的的确确的很好，为此领域特意调查过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所以凌云又有了别的想法，他去见了那位宋大人。

    大鱼县知府名为宋睦，这一次见凌云的态度却是格外的温和，“你很聪明。”

    “大人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凌云也赞叹道。

    宋睦温和的笑道：“为何不是一直如此？”

    “聪明人想得比较多。”

    “一样米养百样人。”

    “我想象里的大鱼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贺璋大人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整治。”

    “这么多人命，宋大人不愧疚。”

    “实际上噩梦挺多的。”

    宋睦完这句话，便不再其他的了，只是和凌云大鱼的风景如何，什么好看，仅此而已。

    临别之际，凌云朝着宋睦拜别，轻声道：“既然宋大人不能断，凌云帮你就好。”

    “那你我今日之后就是敌人了。”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道：“掉脑袋的事情，大人还是要想清楚。”

    “我已经做了，在想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宋睦笑容温和，没有看出来无奈，也没有见到他有多难过，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了一样。

    凌云离开之时，宋睦轻声对凌云道：“若你要走仕途，愿你能持本心。”

    “若大人愿回头，愿你能见初心。”

    凌云微笑着道，这一别之后，要么他凌云身败名裂，最终惨死，要么宋家犯罪之人，被绳之以法，宋疆被斩，宋睦失去官身。

    他大概是知道一些宋睦的无奈，实际上当宋疆每伤害一家人，那一家人所得到的补偿都是足够的，无非钱财利益而已。

    可是人命是不能以钱财衡量的。

    宋睦和宋和，自幼无双亲，都是自己的叔叔和婶婶抚养长大的，后来宋和被合欢山之人看中，成了修士，而宋睦也是一路高进，最终返回家乡成为大鱼县的官老爷。

    兄弟二人一直记着这份活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所以宋睦即便是不喜欢宋疆做的事情，他也要保着宋疆。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见不得自己的婶婶伤心哭泣，也见不得劳累半辈子的叔叔扼腕叹息，宋疆他自然教训过，可是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宋睦也没有办法，他很难治宋疆的罪，正道和私欲之间，他选择了自己的私情。

    凌云又去了宋疆家中，有宋睦和宋和顶着，他们家自然就过得极好，宋疆一看见凌云，冷笑道：“你是过来道歉的？我大哥应该让你尝到苦头了，现在给我跪下，你还有能有个好点的结局。”

    凌云笑容越发温和，看向宋疆的父母，“我能过来蹭碗饭吃？”

    “就是你要将我家疆儿下狱？”宋疆的母亲冷冷的道，指着凌云的鼻子，“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凌云笑了笑，“没有证据我自然做不了什么，贺璋大人也不能做什么，但是有了证据，不仅你的儿子要被抄斩，你的侄儿宋睦也会丢掉官身，至于宋和本是修士，合欢山是什么地方，你们不清楚，不过愿意拾掇他的人自然不会少，等没有了他们两个人，你觉得我会不知道惹的是谁吗？”

    “我过来只是告诉宋疆，九州北境，常年积雪，若有大声响，则会引发雪崩，而每一篇雪花都有过错。”

    凌云完这句话之后，语气变得淡漠了许多，直视宋疆的双眸，“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是否觉得宋睦他们庇护你是应该的，但是你要清楚，因为你，宋睦没有了官位，宋和可能会死，你家又会回到以前那样，而你所坐下的坏事，最终会遭到报应，若是你如今自愿认罪，尚有回旋余地，宋睦会受到责罚，但不会失去官身，还可以庇护你父母，安享晚年，至于宋和，虽然结局会有些凄惨，但是也不会特别惨，修士斩断尘缘，他以后只要不管不顾，也不会牵扯太多因果。”

    “你唬谁呢？”宋疆冷笑，“我根本没有做什么事情，你打算怎么找证据？凭空捏造？”

    凌云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凌云走了之后，宋睦也来了，他看着自己叔叔和婶婶有些躲闪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凌云得罪了武王府的世子殿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叔叔婶婶放心就好。”

    宋疆轻轻哼了一声，“二哥，我可是从来没有被人登门威胁过。”

    “你若是早些懂事，听听叔叔的话，听听二哥的话，做个官自然没有问题，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宋睦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惜宋疆从来不听他的话。

    宋疆的母亲道：“睦，你一定要想办法将那个凌云除掉，不能耽误疆儿的前途。”

    “我知道了。”宋睦笑着道，只是眼底深藏着一丝疲惫。

    凌云那么聪明，他来大鱼做的事情，真的会是随便看看？那根本不可能，可是他现在也看不出凌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证据早已经消失，那些认证，也不会出面指证宋疆的，那么他到底是要怎么做呢？

    宋睦猜不到，凌云这一次来找宋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不知道对宋疆一家人了些什么，宋睦看向自己的叔叔，他看着宋睦欲言又止，宋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弟，以后做事要收敛一点，官场不比寻常，你若是还这样任性，二哥也未必护得住你，你大哥的身份，也不能照拂你太多，我们儒家对于修士与凡俗之间的界限，分得很清楚，如果过界，怕是会出不少事端。”宋睦语重心长的道。

    宋疆咧嘴一笑，道：“二哥放心，我都知道，嘿嘿。”

    宋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凌云没有其他举动，就无需担心，他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叔叔婶婶放心就是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婶婶就放心了。”宋疆的母亲笑着道，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放心了。

    宋睦起身离开，宋疆风父亲道：“我送送你。”

    宋睦想了想，道：“也好。”

    叔侄二人一起走出门，宋疆的父亲道：“疆儿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

    “有肯定有，但是不大，没什么事情的。”宋睦安慰道，叔叔是个老实人，心肠也好，只是宋疆没有学到叔叔半点，慈母多败儿，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在想改变也已经来不及了，都怪自己往年太过于在意官场得失，太多的精力都放在治理大鱼县的事情上了，没有多多照看宋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