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坐在城墙上，清泉郡郡城之中的半修士都过来了，因为那十五颗人头之中，有些是他们的同门。

    反正来多少人，对于凌云而言都无所谓，本来到清泉郡，若是执掌一军，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多什么，等于是查案，有错的要认错，没错的要服，这个时候也吗没有必要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了。

    “都围着等着拜你们祖宗呢？”凌云嗤笑道。

    魏央站在一旁，双背负，青衣飘飘，凌云站起身，一只脚踩在城墙之上，嘴里咬着一串糖葫芦，笑道：“天一书院剑术教师，赵宋书生凌云，见过各位道友！”

    “人是我杀的，”凌云微微昂起头，神色桀骜，“有胆就来找我报仇，我不跟你们讲什么规矩，反正你们不愿意听，你们是修士，我是剑修，咱们就以修行界的道理来讲！”

    “好得很！老夫来领教领教！”一个老年修士腾空而起，捏法诀，风起云涌，压向凌云。凌云白衣猎猎作响，咬掉第二个糖葫芦，魏央挡在了凌云身前，语气温和的道：“诸位是真当我们儒法两家无人了吗？”

    “还是觉得儒家弟子喜欢讲道理，所以就更加好欺负，”魏央淡漠的道，“平南军来清泉郡的路上遭遇刺杀，眼下一共二十个山门参与，这些人头自行认领，若是无人认领便就挂在这里，从此以后，清泉郡中若是有任何一个凡人被修士干扰，抑或针对平南军以及清泉郡当地镇守军队者，依照赵宋律法惩处。”

    凌云和魏央一同跳下城头，面对周围的敌意，凌云舔了舔嘴唇，这个清泉郡的水真是很深啊，丝毫没有给魏央他们面子。

    凌云骤然从被褥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周围的布置，现在竟然还在凌府，床边站着一个白衣身影，相貌与凌云一模一样，“总是吃糖葫芦，半点没有高风范。”

    “你是谁？”凌云警惕的问道。

    白衣身影盘腿坐在虚空，一撑着下巴，无奈的道：“你观想的是谁？”

    “那个世界，真的就是梦？”

    “梦中化蝶，蝴蝶是我，我是蝴蝶？”白衣身影轻声笑道，“你的心神之中太多种子，我只是趁着你心神防守虚弱的时候，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我现在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处，对吗？”凌云坐在床沿，抹了一把冷汗，下意识的取出一串糖葫芦，但是只是握在中没有吃。

    “如果我就这样过去，是不是刚才梦里的事情就会发生？”凌云问道。

    “当然会发生，那是按照你目前的心性走向延伸出去的，宣泄当然是好事，可是只会越陷越深，想做将军，统率千军万马是好事，但是无畏的杀戮并非名将所为，震慑人心的段很多，杀戮只是最为愚蠢和简单的方式，”白衣身影叹道，“你我一体，我这么聪明，怎么能用那么简单的方式？”

    凌云默然不语。

    “那些种子也就几个比较高明的，藏得很深，我也看不真切，剩下的那些都不足为虑，”白衣身影打了个哈欠，语气也愈发慵懒，“乾坤天地决的观想之法，其实你一直都走得有点岔，我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出现，本来想着你可以发现的，不过我觉得还是让你早点知道才是。”

    “观想之人本就是我们自己，更为重要的是从观想之中认清楚自己，你也清楚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看见未来，也可以回首过去，但很难改变，这并不影响，我的意思是除了那几个真的很麻烦的种子，剩下的只是你的磨刀石。”白衣身影变得有些淡了。

    凌云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一样，“我以后，可以像你这样厉害吗？”

    “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酒鬼先生当初喝醉的时候过的话，如果你忘记了，我帮你记着的，天才分很多种，天赋也是，努力很重要，天赋当然也很重要，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样的，你也会是天才，”白衣身影换了一只撑着下巴，身影逐渐涣散，凌云的心神越坚定，他能够出现的会就越少，不过这样当然是很好的，“以后打架的时候少吃一点糖葫芦，本来无双的气质，愣是给你吃没了。”

    白衣凌云消散，本尊凌云缓缓起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这些日子的戾气的确是有些重，哪怕是先生让他不要刻意去压制，但是这种走向，他暂时控制不了，凌云一边洗脸一边道：“先生该不是料到了我的功法吧？”

    凌云觉得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知道会好转才是有可能的，所以才会让自己不要刻意压制，凌云洗漱完之后，推门出去。

    林鑫和丁静早已经在侧院里聊天，神色悠然，凌晨坐在一边，安静的看书，凌府的人又不算是很多，总之主事的也就那些人，凌云走进来的时候，似有一阵凉风拂过，凌晨诧异的看了一眼凌云，大眼里满是笑意，少爷前些日子的戾气有些重，今日却是好了许多，比以前更好。

    林鑫和丁静也发现了异常，如果在今日之前的凌云像是一个要炸开的火炉，那么现在就是盛夏凉风，春暖花开。

    凌云淡笑道：“过几日再走？”

    “不着急。”丁静轻笑道。

    北凉州羊躺白云间的青衫儒士指间有着一点金光缓缓消散，荀圣忽然出现，青衫儒士恭敬的喊道：“先生。”

    “能做的就这些了，不能好好的给他讲一堂课，也是做先生的失职。”荀圣轻声道。

    青衫儒士师青莲笑着道：“不碍事的，师弟那么懂事，又不会怪先生。”

    “陈貂寺那个孩子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可怜了凌云。”荀圣想着想着就有些生气，哪怕是没有凌云的那一部分气运，陈貂寺也会走得很远，可偏偏是将凌云的七成气运都夺走，放在了陈貂寺身上。

    而且凌云身上被种下太多的种子，将来陈貂寺和凌云必然是有大道之争，你死我活，届时一身气运归于天地间，反而成就了某些人。

    但是这对于两个孩子而言，又是何其残忍。

    “先生担心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大道之争？”师青莲温和的道。

    荀圣摇头，嗤笑道：“一群脑子活到猪身上的玩意儿，能让他们两个生死相争，反倒是会把自己算进去，我不是担心这件事。”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师青莲温和的道。

    荀圣长叹一口气，担心弟子的时间好像都不是很够了，倒是有些羡慕鬼谷子的那个弟子，算尽天上天下，可惜被陷害得死的太早，不然这世道又该是何其的精彩。

    师青莲坐起来，仰头看着天空，“域外也不安宁，这一万年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画上一个句号。”

    荀圣摇摇头，老头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正常嘛，只是大家都努力，让一件事变得更好，当然就是好事了。

    一个天下，本就有许多不明白的人，也没有必要让他们太明白，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人，他们的主见都用在了自己的私心上面，真要去面对一些大事，反而会错误百出。

    “清泉郡最终的走向，会决定南冶州往后的走向，但不会是整个天下，”荀圣轻声道，“但那样已经很好了。”

    世道本就是人心好坏的主动与被动，没有哪个人又真的做得到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和一个想法，只是那样一个好的念头和想法，对于这个世道的人心会好一些。

    荀圣成道艰难，是成道之后的艰难，圣人得道，总是要有合道之物的，因此儒家有不少人合道之后，都会很艰难。

    蛮荒天下以前是只有妖族的，万年以前的远古天庭也没有域外天魔，魔族就是修士的心魔所化，没有太特别的来历，落在蛮荒天下的心魔更多，落在九州天下也不会少，所以这个世道才会显得乱一些，人心才会坏一些，可是就算是没有那些天魔，这个世道其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人心是天下最难改变的东西，从来如此。

    凌云坐在凉亭之中打着哈欠，将一本南华经盖在自己的脸上，砸吧砸吧嘴巴开始睡觉，丁静问凌晨：“他以前就是这样吗？”

    “很少这样子，”凌晨微笑道，“大概是心里没有崩得那么紧了。”

    “我怎么觉得他和几天前，有些变化？”林鑫挑了一块最甜的冰镇西瓜，一边吃一边道，吃西瓜要是还要吐籽就太没有灵魂了，要三口解决一块西瓜，才是对夏天的西瓜最大的尊重。

    凌云慵懒的道：“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我这是发现了自身的不足，并改正，所以才好些的。”

    “这也没见你成了秀才贤人啊。”林鑫又拿了一瓶苹果汁喝了起来。

    凌云回道：“你天天修行，咋的也没有见你成神境修士啊！”

    “你这能一样吗？”

    “道理还不是一个道理。”凌云慵懒的道，这个时候也不算是清晨了，不过有风拂过，还是觉得景色要好了几分。

    凌云想了想才继续道：“你们觉得清泉郡该死怎么一个光景？”

    “谁知道呢？你那策论一出，对于天下修士而言，那是断了他们的路，”丁静道，“这一次儒家处事算是很强硬的了，压着一些宗门修士进入清泉郡，但是后来好像就没有怎么管。”

    “都在等一个契嘛，”凌云翻身起来，取出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清泉郡那边的情况，儒法两家已经下了大力气了，但是肯定还是有所制约的，现在双方肯定是处于一个胶着的局势，你不能奈何我，我也不能奈何你。”

    “那平南军，该不会是打破那个僵局的刀吧？”林鑫忽然问道。

    凌云摇摇头，“肯定还不够的。”他看向了丁静和林鑫两人，其实现在那些修士所求也无非是利益而已，想要打破清泉郡的僵局，平南军固然算是一个契，但是一些商号，也是极好的契。

    清泉郡距离凉城的距离，在修士眼中也就是三两天的距离，建立起两地至今的交易路线，其实也等于是将凉城的点滴起源用在清泉郡这边，当然这是其次的，而且不管赵宋的态度如何，凉城都会成为赵宋最大摇钱树，这个时候在清泉郡下一些本钱，也是不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