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前往月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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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漪脱下外氅铺在地上,将那副骨架一样一样拣起来,擦拭干净,放入外氅上。而后他又仔仔细细寻摸每一处,把十八颗紫玉铃铛找齐,抽出根发带上的丝线串了,同尸骨收在一处,出了地道。

    从房间出来,封停就站在外面。

    刚才封停也下了地道,正见朱漪收敛尸骨,便又退了出来。

    “我们谈谈。”封停道。

    朱漪轻笑一声:“你在绝人谷杀死的人,是我亲生父亲。”

    这层窗户纸,到底是被他亲口捅破了。

    朱漪又低头看向手中包裹的尸骨:“这是我的亲生母亲。”

    “朱漪……”封停一时不知该些什么。

    “我并没怪你。他虽是我父亲,但不曾养育过我,又害死我母亲,他该死!便是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你动手,倒是省了我的麻烦。”

    “我要和你谈一谈。”封停虽不善言辞,但态度很坚决。

    “……一个月后,青松渡口。”

    “好。”

    这二人约定好,相继离开了阮家老宅,一把大火随之窜起。

    *

    “青松渡口?”穆清彦没听过这地方。

    闻寂雪也是摇头。

    天下渡口何其多,甚至重名儿的也有。那二人选在那个地方,想来是都去过,是他们熟悉的地方。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估计谈的也是两人私事。

    “朱漪的母亲死在这里,当年阮家惨祸,估计跟她有关。只是,她为何要对阮家下手?”闻寂雪一面猜疑,一面朝其他屋子查看。

    当推开另一个院子的房门,火折子照出正面桌上一只牌位,没摆什么蜡烛供果,甚至牌位上也只简单的一个名字:阮梅君!

    “阮梅君……这是阮家大姑娘的名字。”穆清彦记得。

    阮家七个女儿,除了行四的阮熙君,其他六个分别是“梅、兰、竹、菊”和“琴、棋”几个字起名。想来,若是再生女儿,依旧按着往下排,唯有“四姑娘”不同,阮家对外称其体弱不好养活,算命先生给批的名字。

    再去看看其他几个没烧的院子,果然都有牌位,上面都是简单的人名,好似代表着主人依旧入住一般。细想来,是将阳宅充作阴宅,给死人住了。唯一没有放牌位的卧房,那是不需要,“四姑娘阮熙君”每年都要回来一次的。

    “阮熙君应该是被寄养在阮家,且极有可能是为避祸。”闻寂雪觉得这个揣测最有可能。

    阮家迁到长平镇时,阮熙君不到一岁,又扮做女孩儿养,混淆眼目是足够的。

    阮家只是“佘娘子”缅怀过往的地方,任何跟阮熙君身份不符的东西都不会出现,所以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对穆清彦来,佘娘子一死,事情就算完了。

    对闻寂雪来,他对朱漪爹娘的纠葛很有兴趣。

    为此,他把焦礼派出去,查阮家的来历。他觉得只要顺藤摸瓜,把阮家弄清楚,总会发觉蛛丝马迹。毕竟偌大的阮家,它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尤其二十年前阮家惨祸,官府介入,若阮家祖籍信息不对,绝对瞒不住。

    “回凤临?”穆清彦问。

    要查阮家底细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

    闻寂雪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陪我去一趟月梁州。”

    月梁州是雪家祖籍所在。

    闻寂雪只在摆脱影楼控制后去过一次,这么些年,每每都是在外祭祀。他之所以不回去,一是当初雪家人尸骨并未收敛入坟,因着叛国的罪名儿,九族都没了人。二是他心中有怨气,想大仇得报再回去祭祀先祖。

    眼看着追查即将有了眉目,他突然间就想回去一趟,带着穆清彦一起去。

    对此,穆清彦自然没有异议。

    从月梁州回凤临,路虽绕的远一点,但离过年还有两个月,来得及。

    月梁州在南边,长平镇却在北,算起来路途很远。幸而通着官道,两人没等雪停,天一亮就启程。大雪落了那么厚,若是等太阳出来,雪水一融化,道路泞泥难行,还不如现在压着雪走。

    焦礼不在,只剩他们两个,想找个赶车的车夫也不容易。

    一来就要到年根儿底下,寻常人不愿意出远门。二来他们两个是生人,镇上人不敢轻易给他们赶车,即便他们没歹心,到时候孤身一个如何回来?

    闻寂雪倒干脆,决定亲自赶车。

    穆清彦没劝,而是在镇上采购了炭炉子、一篓子炭,又有木桶铁锅汤锅碗筷勺子什么的。既然是两个人上路,也不怕麻烦,弄个炉子可以自己煮点热饭吃,毕竟天气难测,一旦错过宿点儿,也能自己弄点吃的。另一个篓子便装了些米面、干菜腊肉香肠,还有各色调料。

    走了几天,又遇上一场大雪,只能就近在林子里找个破庙歇脚。

    两人将庙里的灰尘蛛网大致清扫一下,将破烂的庙门关住,寻两块木板挡住破洞吹进来的冷风雪花。马车上的东西搬进来,垫车的棉被当褥子,底下是厚厚的稻草,脏是脏了点,好在不妨碍使用。

    每每用上这条褥子,都得感谢陈十六。

    盖的就是两人的大氅,内侧都是好皮毛,很暖。

    当中生起火堆,庙中温度逐渐回升,又有火炉子上架着铁锅煮肉汤,放些辣椒、干蘑菇,再放一把红薯粉。闻寂雪还带了酒,穆清彦酒量浅,每每晚饭时也要跟他喝两杯,酒水确实暖身,又热乎乎的吃顿饭,哪怕是在破庙里,一晚上也睡得很安稳。

    “怎么样?冷的话再喝一杯。”闻寂雪嘴里一杯,直接拿吃饭的碗给倒了半碗。酒水流淌出来,一股醉人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外面雪太大,能把车轮子淹没一半,马走得很吃力,两人只好继续留在庙里。

    他们虽带有木桶装水,但这冰天雪地不好取水,反正刚落的雪很干净,直接拨开上层,取中间的用就行。刚才闻寂雪出去取雪,穆清彦出门解,一会儿的功夫就冻得不行。又用雪搓手,手也红了,正凑在炉子边烘烤。

    闻寂雪回来见了,便哄他喝酒暖身。

    到底是有内力的人,闻寂雪穿的没他多,却一直手脚很暖,火力十足。

    “刚才就喝了两杯。”晚饭才吃完,他是喝了酒的,但刚才出去冷风一吹,好像热气儿就吹没了。倒也不觉得身上冷,手冷是真的。

    “不要紧,再喝一点儿。”闻寂雪劝他。

    穆清彦想了想,端起碗喝了两口,咽不下去了。又没个菜下酒,直愣愣的一口闷,他是不行。

    闻寂雪笑了两声,接过来一口气喝了。

    晚上睡觉时,闻寂雪脱得只剩里衣,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穆清彦只觉得靠着火炉似的,尤其是听着外头风雪呼啸,越发想赖在这人怀里不动弹。

    睡意朦胧间,闻寂雪却是开始不安分。

    “不行,太冷了。”穆清彦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更进一步。这破庙里什么条件,能保暖睡一觉就不错了,两个大男人一折腾就要灌冷风,他可不受冻。

    闻寂雪把头埋在他脖颈间,不肯放弃的又啃又舔,身子缠在一起磨蹭。

    “……嗯、你、你行了啊!”穆清彦呼吸都快了几分。

    眼看着情势一发不可收拾,闻寂雪突然主动停了。

    他抬头朝外凝听片刻,皱眉不悦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有几个?”对于闻寂雪的耳力,穆清彦还是很信服的。一面问,一面坐起来将棉衣裳穿好。

    “有六个,脚步很沉,身上有负重,都是男人。”闻寂雪快速穿好衣裳,把大氅裹到穆清彦身上,又道:“他们看到庙里火光了。可能是贩货的人,错估了天气。”

    倒也是,且不别的,单单穆清彦他们,之前走了一两天,也只是远远看到村庄的影子。到处白茫茫一片,若是外出贩货的行商,不管出于节省费用还是赶时间,通常都不会随便耽搁,能多赶路就多赶路。

    这会儿时间其实并不算太晚,两人无事,睡得早。

    穆清彦抽了两根木柴把篝火架的旺起来,又把汤锅吊在上面,装满融化的雪水,等烧开了,放点儿茶叶,煮茶喝。随行带的火炉,考虑到炭火有限,又要在庙里多停留两天,干脆把炉火熄了。

    这时,一行略显凌乱的脚步响停在庙门外。

    “请问、有人吗?雪太大,天又黑,我们几个是贩货的散帮,想在庙里歇歇脚,还请行个方便。”话的人估摸着有三十来岁,姿态放的低,也透着点紧张。

    闻寂雪将门开,扫了一眼:“进来吧。”

    这样一个荒野破庙,却出现闻寂雪这么个人物,外头几个贩货的汉子很意外,也越发拘谨,一面连连道谢,一面挑着货担子进来。庙不大,穆清彦两个占了最好的位置,又有马车占了地方,这些人把货挨着墙角叠放起来,重新把庙门合拢。

    “这些柴拿去,起个火堆。”穆清彦主动开口。

    这样大晚上,为着安全,他们也不可能出去找柴。天又这样冷,夜里若没个火堆,实在难熬,若病了冻了,大夫都找不到。更何况,庙里就这么大,穆清彦烤着火舒舒服服的,实在没法儿对这些搓手跺脚蜷蜷缩缩的人视若无睹。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领头的汉子迟疑了一下,到底是领了好意。天实在天冷,若不心睡着了,更冷。

    热水什么的,穆清彦不缺,但没要给。

    入口的东西不比别的,这些贩货走南北的人谨慎着呢,哪怕那点货物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却是对方是否能过个好年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