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朝会议事
紫禁城里,长长的大理石甬道,积雪已经清扫得干净。然而,甬道的路面,依然湿漉漉的。甬道旁的坑里,晶莹剔透的薄冰,在雪后的阳光照耀下,泛着银银的亮光。
宫墙边,几棵柏树上,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雪团从树上纷纷落下,飘飘扬起的雪花,稀稀落落,落了满地。地上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跳来跳去。麻雀见周延儒走了过来,“呼啦啦”突然飞起,朝着太液池方向,“叽叽喳喳”飞去。
周延儒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心里顿时惬意万分,看了看雪景和麻雀,连忙敛了敛衣袖,看了看脚下的甬道,连忙向乾清宫方向,一步三摇慢慢走去。
建于永乐十八年间,位于南北中轴线上的紫禁城,古色古香,金碧辉煌,彰显着明朝的漫长历史,以及岁月留下的痕迹。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巍峨雄伟壮观的紫禁城,在厚重的历史氛围中,银装素裹,庄严肃穆。
尤以乾清宫和皇极殿,以及交泰殿,西边的太液池,北边的煤山,是紫禁城的瑰宝。皇极殿,是历代皇帝,处理朝政的大殿。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交泰殿,是皇妃的寝宫。太液池和煤山,则是皇帝嫔妃,及大臣闲暇游历之所。
“大人来得正好,皇上还在厢房里,等着大人呢!”太监柱子见周延儒来到殿前,连忙上前迎接周延儒。
周延儒看了一眼柱子,连忙淡淡地笑了笑:“老夫已经知道啦!老夫这就去,老夫这就去!”周延儒完话,跟在柱子身后,蹑蹑脚走进乾清宫。
周延儒,字玉绳,号挹斋,南直隶宜兴人。
周延儒少时聪明,二十岁在科举中,连中会元和状元,授修撰之职。天启年间,迁右中允,掌司经局事。
不久以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事。崇祯即位时,召为礼部右侍郎,从南京前往北京紫禁城。
崇祯二年三月,在乾清宫受到崇祯召见,君臣二人密谈甚欢。后金入侵京师时,崇祯下诏,拜周延儒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令周延儒入阁,参与朝中要事务。
崇祯三年二月,周延儒加太子太保头衔,改任文渊阁大学士。同年九月,升任首辅,位列朝中众臣之首,成为崇祯的左右臂膀,深得崇祯的垂爱和器重。
近几天,崇祯的心情,犹如北京城的冬天,既寒冷,又阴沉沉的。崇祯继位以来,陕西流民起义,从当年的星星之火,到如今的燎原之势。
在后金不断南侵山海关,袭扰关内及长城一带的情势下,以陕西为中心的流民起义,一时间风起云涌,让朝廷上下惊恐不已,更让崇祯寝食难安。
窗外的雪景,崇祯看在眼里,愁却埋在心里。
崇祯所愁的是,流民组成的流寇,在官军的围剿面前,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气势。前几天,崇祯在殿前问及围剿流寇的事,满朝文武,竟然束无策,恼得崇祯七窍生烟。
崇祯历数朝廷面临的危局,痛斥兵部督办不力,并将消极怠战的将领,悉数撤职查办。昨晚,崇祯下旨,命首辅周延儒,今天上午在乾清宫议事。周延儒知道崇祯要问,与有关围剿流寇的事,苦苦寻思,彻夜难眠。
乾清宫御书房,炉火正旺。
红艳艳的火苗,不停地跳跃着,燃烧着,将洁白的墙壁,映得红红的。
崇祯坐在龙椅上,就着从窗户透进的亮光,阅着陕西总督杨鹤的加急奏折,脸上露出忧忧的神情。
少倾,崇祯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雪景,问了问近侍太监高起潜:“快去看看,周爱卿怎么还没有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周大人已经在宫外候着呢!”崇祯话音刚落,门外的太监柱子,已经掀开了门帘,禀报首辅周延儒,已经在殿外候着。
“臣,周延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延儒蹑蹑脚,走进御书房,连忙行起跪拜大礼。“爱卿免礼!爱卿免礼!赐座!赐座!”崇祯放下里的奏折,看着气喘吁吁的周延儒。
因路上走得太急,周延儒的脸颊红红的,几滴汗珠挂在眉梢,与头上的白发混在一起,看上去亮晶晶的。
崇祯见周延儒踹着粗气,心里有了怜惜之情:“玉绳大可不必着急,保重身体要紧!”崇祯知道周延儒年事已高,连忙体恤地抚慰一句。
周延儒见崇祯直呼其字,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诚惶诚恐:“微臣当以社稷为重,即使苦点累点,也是值得的。”周延儒受此礼遇,心里不觉欢喜,连忙捡些中听的话,与崇祯听,以便让崇祯高兴。
“爱卿得对!如果文武百官,都像爱卿这样勤勉,哪有流寇不灭的道理?”崇祯见周延儒回话得体,又褒奖了一句,以彰显体恤之情。周延儒是朝中老人,听罢崇祯的话,连忙看着崇祯,微微地笑了一笑。
“陕西流寇王自用高迎祥,还没有被剿灭,前不久,张献忠又扯旗造反。爱卿,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崇祯见周延儒坐下,即刻进入正题,谈论起陕西流寇,尤其提到起义不久的张献忠。
在崇祯的记忆里,张献忠只是流寇中,初出茅庐的新人。未曾想,即使是新人,张献忠却在众多流寇中,开始显露头角。及至杨鹤在奏折里,多次提及张献忠大名,让崇祯想起张献忠来。
“回秉皇上,微臣以为,朝廷防后金侵扰优先,剿灭流寇为后,使流寇得以残喘而不灭。皇上须知,攘外必先安内。流寇不除,国无宁日。皇上当调集重兵,围剿陕西流寇,方为上上之策。如果不是如此,张献忠之类的害群之马,就会层出不穷的。至于后金侵扰,以防御为主,足矣!”见崇祯问及陕西流寇的事,周延儒连忙谈起心里的盘算。
“爱卿的,也有几分的道理。明天早朝,朕将与朝中大臣,再议此事,优先着力剿灭陕西流寇,以绝朕的心腹大患。”崇祯听罢周延儒的话,悉数采纳周延儒提议。周延儒没有想到,几句轻描淡写的胡诌之言,竟然让崇祯如获至宝。
从乾清宫回相府的道上,意得志满的周延儒,竟然有些飘飘然。即使路旁原本无趣的景色,仿佛也变得诗情画意。乐颠颠的周延儒,连忙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惊得太监们窃窃私语,以为周延儒得了什么宝贝呢!
昨晚,又是一场大雪。
天亮之后,纷纷扬扬的雪花,及至早朝时分,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大雪过后的紫禁城,甬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太监们除去,一块块褐色大理石方砖,显得更加光亮洁净。
一阵寒风吹来,浸骨入髓。
身着貂皮长袍,坐在皇极殿上的崇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崇祯看了看白晃晃的天空,连忙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殿前广场。广场上,文武百官,在料峭的寒风里,肃立着,颤抖着。
待文武百官朝拜完毕,崇祯扯着嗓门侃侃而谈:“近年来,陕西流寇猖獗,危害四方,贻害无穷。前几天,流寇张献忠,继流寇李自成之后,又扯旗造反。据,跟随流寇张献忠的,足有数万之众。朕之意,再派些人马,速剿之。众爱卿以为如何?”
前天朝中议事,大臣们被崇祯一番训斥,至今依然噤若寒蝉。听罢崇祯问话,怕一句不慎,被革职查办,或丢了脑袋,故而鸦雀无声。
崇祯看了看殿前的文武百官,心里不免恼怒不已,此时却不便发作,将心里的愤懑,慢慢压了下来。
许久之后,见依然无人搭话,崇祯无奈将目光收回,把御案上的奏折,猛地向前推了一推:“命兵部速调山西河南四川人马,速往陕西剿灭流贼。所需军饷粮草,即日足额调拨。”
“臣领旨!”周延儒听罢崇祯的话,连忙跨前两步,面对愤懑的崇祯,诺诺地跪礼应承。
崇祯看着匍匐在地的周延儒,不免又嘱咐一句:“剿灭流寇,是当前第一要务,爱卿就尽力而为吧!”周延儒看了看崇祯,站起身来连声应承:“臣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从天启七年陕西王二起义始,至崇祯三年间,朝廷采取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建议,实行剿抚兼施,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策略,企图瓦解义军,致使不少义军首领,接受朝廷招安。
崇祯对此十分满意,多次在朝堂之上,褒奖杨鹤,并称杨鹤见解独到。但是,以王自用王嘉胤,以及高迎祥为首的义军,却越战越勇,不断发展壮大。
太阳终于钻出云层,耀眼的光芒,照在地面上,暖暖的。
紫禁城的积雪,开始溶化。屋檐下,“滴答滴答”,滴着融化的雪水。寒风,还在刮。寒风中的阳光,照在崇祯的脸上,依然冷冰冰的。
崇祯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用摸了摸冻得麻木的耳垂,扫了一眼身旁融化的积雪,仿佛感觉天气更冷了。崇祯将貂皮长袍衣领,向上轻轻提了提,碎步走向不远处的銮舆。
崇祯在高起潜的搀扶下,笨拙地上了銮舆,将放在暖铜壶上,仍然感到冷冰冰的:“哎!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崇祯又将衣领提了提,放下里的暖铜壶,将双伸进袖笼里,透过御帘晃悠的缝隙,看着銮舆外的银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