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见崇祯，问起流寇结盟之事，知道崇祯，还为此事耿耿于怀，连忙趋前两步，狡黠地缓缓垂首而立：“山西流寇屡剿不灭，兵部尚书洪大人，难辞其咎，还望皇上明察。”

    温体仁受崇祯恩宠，自任首辅主持朝政以来，虽然在政务上碌碌无为，却以嫉贤妒能，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著称。朝中大臣见温体仁，欲拿洪承畴事，连忙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嘀咕温体仁昧着良心告御状。

    崇祯见温体仁如此话，脸上顿时没有一丝笑容：“温爱卿是首辅，兵部是爱卿辖制的部门。山西流寇会盟之事，事前竟然无人知晓，难道爱卿没有一点责任吗？为何开口闭口，就拿旁人事？如此的文过饰非，真让朕心寒！”

    温体仁的所作所为，崇祯心知肚明。朝中大臣多次在崇祯面前，提起温体仁勾结朋党仁，阳奉阴违的事，崇祯往往不置可否，“嘻嘻哈哈”，一笑了之，以致酿成温体仁，飞扬跋扈的恶习。

    崇祯见温体仁故伎重演，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不瞒和愤怒，顿时溢于言表，欲问温体仁一个所以然。文武百官见温体仁，被崇祯所责骂，顿时议论纷纷，弄得温体仁，不知道如何才好。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温体仁看了看崇祯，又看了看高起潜，心中顿时十分恐慌，连忙慢慢低下头。

    让温体仁感到恐慌的是，崇祯当着众多朝臣的面，既让温体仁颜面尽失，下不了台，又将此事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温体仁身上，由温体仁一人担当一切罪责。

    温体仁素来圆滑，见崇祯有意找茬，方才知道情形对自己不利，连忙忍气吞声，唯唯诺诺，以免事态扩大，不可收拾。

    崇祯哪有心思听温体仁辩白，迅速将目光投向文武百官：“洪爱卿是吾朝栋梁，朕的股肱之臣，身兼兵部尚书陕西及三边总督，为剿灭流寇日夜操劳，劳苦功高。纵使洪爱卿有何差池，也不能以偏概全，抹了洪爱卿功劳。温爱卿何以因为此等事，死死纠缠不放呢？如此的肚鸡肠，怎能让文武百官，心悦诚服呢？”

    高起潜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借流寇会盟之事，严历斥责老谋深算的温体仁，袒护在朝臣中颇有人缘的洪承畴。

    高起潜既佩服洪承畴的才能胆略和为人品格，以为洪承畴是朝廷围剿流寇的不二人选，又对温体仁的庸才嘴脸，不屑一顾，以为如果让温体仁为所欲为，那朝中，就没有一人可用。

    假如让高起潜，在洪承畴和温体仁之间选择，高起潜会毫不犹豫，站在洪承畴一边的。高起潜知道，江山社稷，是君臣之道。为臣者，一味为谋私利，不顾社稷，排除异己，令人不齿。

    高起潜回味着崇祯的话，看着温体仁不堪的窘态，心里不禁暗暗自语：“当下朝庭面临内忧外患，为臣者，应为皇上分忧，对内剿灭流寇，对外抗击后金。洪承畴虽然不是完人，可还是能人呢！像洪承畴如此的朝臣，如果皇上不用，朝中还有何人，能胜任剿寇之职呢？”

    其实，高起潜对洪承畴的了解，是在太原府悬翁山下，几天的短暂接触之后。

    此前，高起潜对洪承畴，也颇有微词。那天与洪承畴推心置腹，高起潜与洪承畴的私交，更进了一层。眼见温体仁如此辱没洪承畴，高起潜心里的愤懑，是自然而然的。

    温体仁是官场老政客，知道应该何时何话，何时不该何话。见崇祯不计较洪承畴失误，温体仁连忙唯唯诺诺：“皇上得对！洪大人为剿流寇日夜操劳，是吾等朝臣的楷模，皇上应该多多褒奖才是。”

    崇祯没有理会言不由衷的温体仁，看着御阶下的文武百官：“山西流寇重新结盟，意在鼓舞士气，妄图卷土重来，以雪王嘉胤被灭之恨。剿灭山西流寇，是朝廷的重中之重，无论任何人，皆不可掣肘。”

    崇祯回到乾清宫，依然闷闷不乐。

    高起潜为崇祯，换了朝服之后，扶着崇祯在寝宫后院里，不停地走来走去。高起潜揣测崇祯，仍然想着早朝的事：“皇上，流寇盟会之事，本可以不在早朝提起的。”

    “爱卿此话，是何用意？何以不可在早朝时提起？朕是大明皇帝，难道朕个话，还得看文武百官脸色不成？真是岂有此理！”崇祯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高起潜。

    高起潜见崇祯怒目圆睁，禁不住在心里连连叫苦，连忙看着身旁的崇祯：“皇上，奴才失言。还望皇上，降罪于奴才吧！”高起潜因话不得体，又被崇祯骂了一句，只得诺诺陪着不是，以免崇祯大为光火。

    崇祯也知道，刚才那句话，有些过头，心里不免自责，连忙看着高起潜：“朕那是一句气话！爱卿何必当真呢？爱卿的心思，朕难道还不清楚吗？在朕面前，何以还吞吞吐吐的？心里有何话，直便罢，朕是不会怪罪爱卿的。”

    身为皇帝的崇祯趾高气扬，近侍太监的高起潜，还能些什么话呢？只得连忙点头不再言语罢了。

    高起潜的不语，让崇祯心里不是滋味，连忙懒洋洋坐在茶几旁，斜眼盯着闷闷不乐的高起潜：“朕不是过了吗？爱卿有何话，不妨直，怎么还与朕，使起性子来了呢？如果再如此的话，朕可就要生气啦！”

    崇祯知道高起潜心里有话，只是刚才那话，得直白了一些，故而让高起潜下不来台。其实，崇祯对高起潜，还是挺喜欢的，只是许多时候心里烦闷时，将高起潜当成了出气筒，发泄发泄心里的不快罢了。

    高起潜也知道崇祯的秉性，只是想在崇祯面前，显得有些委屈，以此种伎俩，邀宠于崇祯而已。

    “皇上，眼下的年头，流寇精着呢，还知道封锁消息。流寇首领在开化寺召开盟会，万一走漏了风声，岂不被朝廷一打尽了吗？其实，流寇在开化寺盟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高起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强装笑脸看着身旁的崇祯。

    崇祯看着可怜兮兮的高起潜，仿佛很体谅人似的：“爱卿得对啊！流寇盟会此种事，不能责怪洪爱卿，也不能责怪前方将士。因为战无常势，事也无常情啊！即使提前知道流寇在开化寺盟会，那些流寇听得风声，也会四处溃逃，销声匿迹的。”

    崇祯由高起潜搀扶着，站起身回到御书房，又连忙走到窗户旁，看着窗外萧杀的景色。

    窗外已经飘起了片片雪花。雪花洁白无瑕，晶莹剔透，落在地面，慢慢积了起来。窗外的地面，似铺了一层薄薄的柳絮，转眼之间，白了许多。

    未几，崇祯回过头来，看了看正旺的炉火，仿佛感觉炉中的火焰，是遍布山西各地的流寇，心里不免有些惶惶然。

    王嘉胤在阳城被曹文昭所剿灭，山西流寇仿佛没有了主心骨。却不料，流寇又在开化寺，推举王自用为新盟主，大有拧成一股绳，与朝廷决一死战的架势。

    “皇上得很好！既然是如此，那首辅温大人，就不应该找洪大人的岔。皇上是圣明之君，知道洪大人，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当爱之惜之。洪大人如果知道皇上如此爱才，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奴才既为皇上，有洪大人如此的股肱之臣，感到由衷的高兴，又为有温大人如此的挑弄是非之人，感到隐隐的不安。奴才虽然不才，如此的大是大非，还是看得出来的。还望皇上细细明察。”高起潜见崇祯眉头紧锁，连忙将心里所想，一一和盘托出。

    “高爱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是越来越会话了。难怪洪爱卿在朕面前，曾经几次夸奖爱卿呢！”崇祯听了高起潜的一番话，心里虽然五味杂陈，却对高起潜赞许不已。在崇祯的眼里，高起潜是有主见之人，比起那些一问三不知的太监，还是算得上讨人喜欢的。

    崇祯毕竟爱旁人拍马屁，听罢高起潜那些奉承话，心里顿时乐滋滋的。高起潜进宫之后，跟在崇祯身旁数年之久，对崇祯的好恶，已经了如指掌，见崇祯纠结于流寇会盟的事，知道如何排解崇祯的忧虑。